第一章 避居卞城

第一章 避居卞城

農曆十五的夜晚,自然應該明月當空,但今晚例外,天上烏雲密布,地上大風驟起。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汴京城外的一條小道上。

「公、公子。我們是不是迷路啦,為什麼走了這長時間還沒有回到城裡呢?」一個清脆聲響起,聲音的主人正高一腳第一腳跌跌絆絆的和腳下的小道奮戰著呢。

「怎麼可能迷路呢,本公子怎麼會迷路呢。不要開玩笑了,哈哈……」最後的笑聲非常沒有底氣。

「我們出來的時候只走了一個時辰,可我們現在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連城門都沒有看到啊。」聲音中的不滿和懷疑越來越明顯了。

「你是不相信公子我嗎?」

「我哪裡敢啊。」語氣明顯缺乏敬意,「只是如果我們不能儘快走出這個地方,就要淋著雨在這兒過夜了――天要下雨了!」

「啊,要下雨啦?」說話的主人好像此刻才發現要下雨,很輕鬆的說道,「下雨就下雨吧,我們找個地方避雨就是了嗎?」

「這附近哪裡來的人家讓我們避雨啊!」說話的主人心裡同時在暗自嘀咕:真是有夠遲鈍的,跟著這個傢伙,不倒霉都難啊。

「天無絕人之路嗎,老天爺不會那麼不給我面子的!」自信滿滿的,好似老天爺是他的哥們。

「好像有簫聲呢,公子,好像有人在吹簫呢。真的有人在吹簫呢,還有琴聲、有燈光啊傳過來啊……」驚喜的聲音。

「我就說嗎,老天爺不會這麼不給面子的!」話沒有落音,「劈里啪啦!」大雨傾盆而下,「快走啊!」顧不得自誇,撒開兩腿就朝著燈光方向狂奔。

有了燈光的指引,明確了前進的方向,走起來自然快多了。

走近了,燈光傳來的地方是個竹舍。雖然是夜晚看不真切,但偶爾的閃電也能夠略現其崢嶸。真是好一個精巧雅緻的所在。

門內一個吹簫男人,離得太遠看不清長相,琴聲從他身邊傳出。

「公子,要不要進去啊,聽老人家講,這種情況下很可能是……」後面的「孤魂野鬼」沒有敢講出來,他已經感覺得腦後勺有點涼涼的了。

「少來了,本公子哪有那麼倒霉。快走拉,我可不想站在這兒淋雨!」說著率先朝竹舍衝過去了。

一口氣衝到屋檐下,剛想說「可以避雨嗎?」目光同時落在了吹簫人的臉上,這一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反倒是驚訝得脫口而出:「王兄!」

屋內,當中端坐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年輕男子,俊偉的面容不見絲毫瑕疵,修長挺拔的體態盡顯男兒陽剛之氣。雖然僅是身著青衣長衫,卻掩蓋不住那股懾人的氣質。最奇特的是他的皮膚晶瑩如玉在燈光下似乎散發著光芒。

輕輕的移開嘴邊的竹蕭,男子目光轉向門口落湯雞般的兩人,俊偉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閣下是認錯人了,在下姓程,不姓王。若是不嫌棄寒舍簡陋,不妨進來避避雨。」

門外兩人微微一愣,連忙踏入屋內。

「哈,他們原來是姑娘!」一個甜美的聲音從男子身邊傳出,兩人轉睛望去,一位絕美的女人端坐在他的右邊,前面擺放著一個琴,剛才的琴聲應該就是由她彈出的吧。女人年紀和男子相仿,奇怪的是她的語態卻充滿了天真的意思。此時她的美目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呢。

自己有什麼好看的?循著她的目光,「啊!」尖叫一聲,趕緊捂住胸口。渾身的衣服被雨水淋濕之後,纖妙的體態畢露無疑。

「哈哈哈!」女子拍手道,「我就說嗎,她們是女孩子嗎!」

「柔柔不得胡鬧!」男子臉色微沉,回頭道,「妍兒,帶兩位姑娘去換衣服!」

女子低下頭,香舌微吐。男子的左側輕輕的站起來一位姑娘,溫柔道,「請跟我來!」看到那姑娘的臉,兩個落湯雞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眼前這個姑娘赫然和剛剛那名女子長得一模一樣毫無二致。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這位明顯比右邊那位端莊穩重多了。可更奇怪的是,這位明顯比那位年輕多了,臉上還略略帶有一些稚氣呢。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真是太詭異了,別真是……兩個落湯雞一邊在心中暗自嘀咕著,一邊急急的跟在小姑娘後面。

「柔柔!」、「妍兒!」、「長得極度相似的兩個人」,那這位男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錯,他便是程駿豪。兩年前江湖中曇花一現的「岳州神槍」程駿豪。

為朋友義維護楊家遺孀,孤身鏖戰江湖中實力龐大的殺手堂,擊敗對方兩次次追殺后,最後更是在和殺手堂副堂主戰飛揚的公平決戰中擊敗對手(嘿嘿,有點和事實不相符合),打破了從來沒有人逃過殺手堂三次追殺的前例。得天下第一仙子秦可卿青睞,千里共乘,同游大江南北,(和事實的出入越來越大了,嘿!)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江湖俊彥。

正是聲望一步步提高,風頭直追四大公子時候,忽然間他就從江湖中銷聲匿跡。如江湖中眾多曇花一現的流星一般,漸漸的從人們的記憶中給淡忘。

江湖中這些對他的傳言,程駿豪自己都是不知道的。兩年前,拜訪過名劍山莊之後,他帶著耿、楊母女二人四處尋訪名醫都未能治癒耿紫柔的失憶症。最後來到了汴京。在汴京城外路過這片竹林的時候,愛煞了這裡的風景和幽靜,便停下來買下了這片竹林和附近的幾畝地,建造了這間竹舍安定的居住了下來。

這一間竹舍,所有的工程都是由他一個人動手完成――從竹舍的設計到每一根竹子的砍伐,建造,每一項工作都是由他親自動手完成。

兩年中,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竹林外的幾貧瘠的土地在他的拾輟下,長出的糧食他們三個人食用尚有剩餘。憑藉著腦海中殘存的王楓記憶,他竟然也培育出了像無籽西瓜這樣的品種。

竹舍邊原來那個小水溝經他挖深拓寬之後,已經養了不少魚在裡面。空閑的時候河邊垂釣便成了他最大的樂趣。

至於武功嗎,雖然無心武學,但歷經楊府慘案、領教過殺手堂的追殺之後,他已經深知武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保護耿、楊二人唯一的憑藉,所以武功也沒有耽擱下來。消化吸收了和戰飛揚一戰獲得的經驗之後,他的槍法真正的朝前大大的前進了一步。真氣的運用,因為秦可卿委婉的指點,他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這兩年來他在真氣運用方面的突飛猛進,真氣運用之巧妙已經達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真正令他進步的原因說出來令江湖人跌破眼鏡――如果他們有眼鏡的話。

首先,他覺得真氣實在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工具,用起來簡直方便極了。耕田犁地的時候,藉助真氣,不只是速度數以倍增,質量也完美得毫不遜色後世的機械耕作。建築竹舍的時候感受最強烈,隨手一揮,竹子倒下大片,「霍霍霍!」一陣刀光飛舞,一排排的竹子已經切割完成。該給竹子鑽孔,沒有鑽機啊,怎麼辦?突發奇想伸出手指,嘗試著使用真氣。一開始自然是竹子在瞬間破裂甚至爆炸,多次試驗過後,真氣可以隨心所欲的螺旋,倒轉,隔物施展,威力也完全隨心所欲。「戳!」手指一聲,一個洞空已經打出來了,大小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

在廚房裡這種效果更明顯啦。嘴刁的耿紫柔吃麵條的時候,「拉麵太硬、削麵太厚、擀麵太粗糙完全不符合要求。要是能夠吃一碗細面就好了。」說完巴巴的看著程駿豪,毫不掩飾眼中的渴求和期盼。

受不了耿紫柔眼中的企盼,硬著頭皮走進廚房,「碰碰碰!」廚房中轟鳴半天之後,端出一碗面,根根麵條細得和後世的米線一般,而且長短粗細簡直完全一致。怎麼做的?用刀削出來的!這樣的例子簡直舉不勝舉,可以說耿紫柔稀奇古怪的要求是他對真氣運用進步的最大動力之一。

踏足先天境界后,先天真氣的進境也甚為可觀。如果熟識的人看到他,一定會驚嘆:他幾乎一點沒有改變,而且似乎更加年輕了――先天真氣延遲衰老眾所周知。能夠踏入先天至境的人,無不是心志堅定剛毅不拔之人。一旦進入先天境界之後,不是閉關修鍊便是在實戰中獲得提高。如程駿豪般每天只是例行習慣運氣一周天的實在是絕無僅有。可就是這樣他的進步速度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的人。為啥?先天與後天差別在於後天之氣有為而做,先天之氣無為而做。後天之氣有路徑心法可依,而先天真氣的修鍊,天下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修鍊心法。其要點在於無為而做。像他這般渾渾噩噩對自己真氣狀況都不清就踏入了先天至境的天下絕無僅有,更難得的是他對真氣的修行只是例行習慣而已,從來沒有刻意的修行這正符合了無為而做的要旨。

這所有的進步加起來,如今的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真正臻至一流高手的境界。再碰到戰飛揚也足以堂堂正正的和他決一勝負。(當然決戰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兩年中,楊心妍迅速長大,耿紫柔的心智飛快的成長。楊心妍已經十六歲,耿紫柔的心理年齡也差不多到了這個年齡。兩年中,程駿豪扮演著亦父亦母的角色,悉心教導二人。雖然對兩個人的教育都因材施教全力以赴,但教育的結果卻大相徑庭。兩個人的稟性似乎完全調過來了,楊心妍端莊、溫柔、穩重、大方,而耿紫柔則完全重現了當初楊心妍的表現,活潑、調皮,精力充沛,對任何都充滿了好奇心,惹麻煩的本領更是當初的楊心妍望塵莫及。好在對程駿豪還心存敬畏,不至於無法無天。雖然心智成長了,但兩年中他們過的幾乎是與世隔絕的生活,所以在處世為人方面她依然還是一片空白。

總之這兩年來,雖然因為耿紫柔的原因時常得處理一些麻煩,但整個生活還是過得非常平淡充實,依照程駿豪的心意遠遠的避開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紛爭,自給自足豐衣足食。兩年中他的心境日趨平和,回家的**頭雖然時常在閃現,但已經不似當初那麼強烈。芸芸的影子依舊深刻的印在心頭,但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她不在身邊的生活。

如果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即使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也能夠坦然的等待死亡來臨。事實總是不如他所願,或許真是老天爺對他太厚愛,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粉碎了他的夢想。

「方臘起義了!」帶著耿、楊二人在汴京的街頭購買生活必需品的時候,突然街上傳出這樣的消息。

方臘?起義?那豈不是宋徽宗時候的事情?原來自己竟然來到了北宋最黑暗的時代嗎?

不要驚訝程駿豪至今才弄清楚自己身處時代。中國封建王朝中除了滿清,他最討厭的時代便是兩宋。代表著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生產力,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經濟實力,最龐大的人口資源,卻一次次在契丹人、女真人面前俯首稱臣,一次次喪權辱國。宋代有范仲淹、蘇軾、岳飛這樣的名臣忠將,更出現了向秦檜、蔡京這樣的大奸臣。在程駿豪眼中,整個宋朝歷史幾乎就是奸人得勢,小人得志。這樣的朝代怎麼讓人愛得起來?因此他學習兩宋歷史的態度也就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他對這個時代複雜的紀年方式也很是惱火,僅宋徽宗當政的二十五年中,便有建中靖國、崇寧、大觀、政和、重和、宣和這幾個年號。作為一個非文科生,可以想象有幾個人會認真的記住這些。因此淪落到這個世界兩年他也沒有醒悟這「宣和二年」到底是那個時代。

雖然學得不是很認真,但畢竟是學過。因此以聽說「方臘起義」他便立刻知道自己所在的時代――公元1120年,宣和二年,宋徽宗即位的第二十年,這之後就是遼朝的覆滅,金兵南下,漢民族再一次遭受了空前的劫難,北宋王朝隨之完蛋。

得知方臘起義,程駿豪的第一個**頭是:趕緊回到岳州去,第二個**頭是:馬上走,現在走,立刻就走。

他並不想捲入日後的戰爭中,更不想在這場浩劫中喪命。

並不是維護所謂的歷史原貌,從他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他便知道歷史已經被自己改變了。南美一隻蝴蝶扇一扇翅膀,日後就有可能在北美洲引起一場龍捲風。自己何止「扇扇翅膀」?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已經十幾個了。雖然短期內不會有什麼明顯的影響,但推至一千年後,誰知道這種影響有多大?

對已經知道歷史進程的他來說,自己既沒有救國家民族於危難中的能力,也沒有救萬民於水火中的本事。儘早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如果老天將自己送到這個時代是要自己改變原有的歷史,那他實在是太失策了。適合做這種事情的應該是一個可以「預知一切」的歷史學家,或者是一個神機妙算的軍事學家。要不幹脆空投一個現代化的軍隊效果會更好一點。

總之,絕對不該是一個籃球運動員或者一個廚師。

那就趕快走吧。

真的要走,卻發現沒有那麼簡單。楊心妍和耿紫柔自然不會對他的決定有任何疑義,真正難辦的反倒是他自己。

兩年了,兩年中對這裡已經積累的深深的感情。竹舍是自己一手建造的,荷塘是自己親手挖深的,那邊的幾畝地也是自己親自墾荒的。可以說這兒的一切都是自己親自打造的。

河邊每天在那兒散步不知不覺竟然踩出了一條路,竹林中,那條小道也是自己每天出去耕種踏出來的,還有再過幾天那無籽西瓜也該熟了,還有屋檐下那幾隻燕子還有……

就這樣離開嗎?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待幾天吧。

幾天後:再待幾天吧,捨不得啊。

後來:金兵南下還有幾年的時間,我就再多住一段時間吧。

就這樣拖著,一直拖到幾個月後的今天也沒有能夠成行。時間久了,當初聽到「方臘起義」那樣的震驚平淡了不少。算計時間,在遼朝覆滅之前,汴京這兒都不會受到戰火波及,就是再住幾年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他便恢復了從前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釣釣魚下下棋,除了偶爾招待一下偶爾來訪的客人,便不再和外界有更多大陸練習。

直到今天,兩個冒失的落湯雞闖入這兒。此時的程駿豪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兩個人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麼樣的變化。

會有怎麼樣的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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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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