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崔聖賢一暈倒，場面靜默兩秒，突然炸開了鍋。親友家屬醫生護士統統擁上前，場面徹底失控了。

朴孝言被推搡得趔趄一下，撞到牆上，又趕忙剝開人群，隨同事一起把崔聖賢放平，吩咐護士去拿搶救包，然後掐住他的人中呼喚：「聖鉉？聖鉉！」

「她是庸醫！我們要求立即換掉主治醫師！人命關天，快點！」

「朴孝言，我弟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告你！」

尖利的聲音夾雜著無數個謾罵，使小小的病房更加混亂不堪。朴孝言試著測量崔聖賢的脈搏，可吵嚷的環境令她無法靜心，急得大喝：「安靜！都給我閉嘴！」

別看她柔弱，這一聲足以震住所有人。接著，她摸上崔聖賢的脈搏，凝心觀測，等護士推來平車，她說：「心跳呼吸正常，轉急診進一步治療！」

要說，崔聖賢也是自作自受。沒病非要到醫院裡走一遭，還陰錯陽差地用錯葯，到最後，踝關節扭傷卻成了血管迷失性暈厥，小恙釀大病！

對此，權至龍深感愧疚。本想著讓兄弟近水樓台解心儀，結果呢，變相是等於把他送進了「鬼門關」！

崔家人心緒難平，但當務之急是救人要緊，見朴孝言圍前圍后地出力，也只能暫且放下怨懟，一起等待結果。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臉色蒼白的崔聖賢自診室里推出來，大家紛紛圍上前，朴孝言摘掉口罩，說道：「病人屬於突發性的意識喪失，由腦缺血、缺氧所致，短時間內會自然恢復，現在病人需要靜養，請不要過度打擾他。」

「這是你們醫院的責任！」

朴孝言顯得很疲憊，「病人只是腳踝扭傷，卻自稱頭疼頭暈，醫生按照他的意見給他加大藥劑，屬於正常行為。具體的，等病人蘇醒后，你們自行問他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沒事找事，自作自受。

崔家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等待崔聖賢醒來。為了避免相關打擾，崔聖賢被送入觀察室，暫時隔離，由護士24小時監察，給予系統的保障治療。

崔聖賢失去了意識，也算難得睡了個好覺，平時行程緊，壓力大，總是失眠，現在全身心的放鬆，連夢也不做一個。只是，有點冷，又不願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為他拉上被子。過了一會兒，溫熱的指尖觸碰上他的臉頰，輕撫著，帶著馨香，伴著好聽的聲音：「不知你是睡著，還是昏迷著，有點疼，忍一下。」隨後，有針刺感傳來，穴位一陣麻痹，脹脹的。

一針，兩針，又疼又脹......

是誰？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聖鉉，你在哭嗎？」

「你在用武力掩飾什麼？自卑嗎？你總是故作堅強，好啦，不要低落啦！你知道嗎？冰淇淋可以緩解疲勞和緊張的情緒。以後，心情不好時就和我吃冰淇淋吧，甜甜的，嗯？這家店，這個位置，是我們的秘密哦~」

「其實，我覺得啊，你胖胖的很可愛哦，像我喜歡的暴力熊，哈哈哈~」

「我不喜歡和男生相處，但你是例外，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很放鬆......還有啊，我認為你要是瘦了，應該很帥氣呢~」

「我是朴孝言，你是崔聖鉉，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不離不棄，不許反悔！」

那年的首爾南山塔，風景秀麗，天氣晴朗，他們一同眺望仁川的碧海，一同許下不離不棄的誓言......

身上的疼痛稍稍緩解了，他能感受到拔針時的小心翼翼，輕柔的碰觸，細心的按摩，舒服至極。在飄飄然中，他又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是隔天上午，有一雙手在為他按摩頭部，只是，不是馨香......名貴的香水味挺刺鼻的。

他緩緩睜眼，影影綽綽的人漸漸清晰，是尹彩娜？

「歐巴，你醒了？」她露出感激的驚喜，「太好了，你真是嚇死我了呢！」

「呃......」

「哪裡不舒服嗎？等等，我去叫醫生。」

「彩娜。」崔聖賢聲音沙啞，眼神狐疑地看著她，問道：「昨晚，也是你在這裡照顧我嗎？」

「誒？」彩娜愣了一下，想了想，笑著點頭，「當然了。」

「哦......謝謝你！」崔聖賢難掩失落。

趁彩娜去叫醫生的功夫，他抬起手，仔細觀察自己的虎口......沒有針眼。皺了眉，他明明記得昨晚這裡很疼，是針刺感來著？難道是幻覺？

不一會兒，兩名醫生走了進來，沒有朴孝言。

他們對他做了一系列的檢查，然後點了頭，大概是說他沒什麼大礙，可以轉回高級病房，再住院觀察兩天。

「哎一股，瞧這事兒弄的！」勝勵瞅著聖賢還很蒼白的臉，忍不住唏噓，「醫院果然不是什麼好地方，嘖嘖！」

「對不起，讓你白白遭了一回罪。」權至龍甚感內疚。

崔慧允愛弟心切，仍是忿忿不平，可當勝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她，她又氣不打一處來，點著崔聖賢的腦門數落：「自作孽不可活！你這是作死呢！為了見人家，差點把命搭進去，是不是瘋了？」

崔聖賢猶自笑著，跟姐姐撒嬌，「都是我的問題，你可別再難為人家了。」

崔慧允嗤之以鼻。

這功夫，尹彩娜去找朴孝言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我說，你們醫院到底靠譜不？好好的人，咋就給治大發了？」

「是他誤報病狀，也怪我，沒交代清楚。」

「嘖，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啦！」看出朴孝言的疲憊，尹彩娜嬌笑著挽住她，「那，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有投訴他們，不過，以後得讓他們離我歐巴遠點兒。」

「他們已經受到警告處分，況且崔聖賢也沒什麼大礙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哎一股，我們孝言總是這麼善良，」尹彩娜討好地說：「還有，我得好好感謝你，聽說你昨天為我們聖賢出了不少力，果然是我的好姐妹，給你點贊哦。」

朴孝言勉強牽出一抹笑，「行啦，我去忙了，有空再說。」

崔聖賢喜靜，不喜歡這麼一堆人呼啦啦地圍著自己，況且他還有點難受，需要補個眠。

大家為了他，昨天熬了夜，精神嚴重不濟，崔聖賢便讓他們先回去，晚一點兒再過來。大家商量一番，決定把大聲和勇裴派過來陪護，趁他睡著的時候，便紛紛撤退了。

下午，護士過來給崔聖賢拔針，不小心弄醒了他。

睡不著了。

他躺在床上，望著潔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頭暈腦脹。就算是正常人被這一通折騰，又睡了一天一夜，也會頭暈腦脹的。

他坐起身，穿著拖鞋走出門，來到吸煙區抽了一根煙，稍稍緩解了一些。回來時，遇見一位護士，對方露出驚喜，「你醒啦？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已經沒事了，謝謝。」他禮貌回應。

「加油哦~」對方沖他比了比拳頭，猶豫一下，他叫住那名護士：「請問，朴孝言，朴醫生在哪兒？」

「在辦公室。」護士笑道：「為了你，她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崔聖賢揚揚眉，那護士又說：「她擔心藥物滯留體內，給你留下後遺症，所以熬夜為你針灸，進行經絡按摩，現在應該在補眠，別去打擾她了。」

「好的，謝謝。」

原來真的是她！

嘴角不由上揚，心裡暖暖的，彷彿血液都流得順暢了。儘管答應了護士，腳步卻不受控制地來到朴孝言的辦公室。他沒有敲門，輕輕推開，只見朴孝言雙臂環胸地坐在椅子上，腦袋一垂一垂的，說不出的可愛~

她是真的困了，在內科看了一會兒診，就覺得頭重眼花，後來堅持不住了，便讓同事來頂替自己，自己則回辦公室補個眠。

崔聖賢放輕腳步，緩緩挨近她，桌上放著一堆病歷，看到自己的名字，他拿起來，只見上面詳細記錄了他的治療情況......好懷念這娟秀的字體，真是好久不見了。

視線下移，頁面的底部用鉛筆寫著：崔聖鉉

崔聖鉉，而不是崔聖賢。

心裡剎地被填滿，溫溫熱熱，甚至有絲鼻酸......

目光轉向那張沉睡的臉，她就這麼睡著，一定是累壞了，即使沒有床，坐著也能睡得如此香沉。

伸出手掌，輕輕托出她的額頭，一點一點地挪動，直到她靠在自己的腰側上，他順勢掀起睡衣......呼，還好，沒有弄醒她。

微微吁出一口氣，他解開睡衣扣子，動作輕慢地脫下來，把它圍在朴孝言的身上。然後，就像站崗的士兵一樣，一動不動地守著她，讓她靠著......內心好滿足。

朴孝言的呼吸淺淺的，有了支點，睡得更安穩。崔聖賢低頭凝望她，想把她的碎發掖在耳後，但想想沒敢動，怕驚醒她......

好久沒有這麼仔細地端詳她了。

一晃十年，曾經，她也是這麼沒有防備的，睡在他旁邊，陽光打在她身上，真是發了光的美......

那個時候，他常常像現在這樣凝望著她，把她每一個模樣印入腦海，想象著一切不可能發生的事，覬覦著，奢望著，度過他的年少時期......

他曾暗暗發誓，要成為一個能匹配她的男人，永遠這樣守護她，看著她。他一直在努力，然而，她卻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還記得，他為了找她，跑遍他們熟悉的大街小巷，淋著雨痛哭，得了重病，簡直是死裡逃生。為了給她看到不一樣的自己，他發了瘋似得減肥。那一個月里，想著她，流著淚，結果得到了驚人的變化。

他答應了至龍的邀請，加入yg公司，成了練習生，然後有了bigbang，有了崔聖賢，有了人氣和追捧的粉絲......崔聖鉉，再不曾被人提及。

公司對外宣稱，他是為了成為練習生，在一個月內速瘦四十斤，還陰錯陽差地成了勵志榜樣。其實，發憤圖強減過肥的人都知道，沒有堅強的意志和情緒上的影響，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速瘦四十斤的。可以說，朴孝言的不告而別，是他經歷過的最大的打擊。

他把對她的怨懟，思念，轉化為動力，專心做音樂，籌備出道，一路堅持下來，漸漸的，也就淡忘了她。

可是，她偏偏又出現了，勾起了他的回憶，和那份塵封心底的愛戀。她的出現，讓他沉睡的情感迅速蘇醒......原來，一直都喜歡，哪怕她消失十年。

如今，她就這樣無辜地靠著他，睡得安穩，又怎能體會他內心的波瀾，真的複雜，想擁她入懷，想告訴她當年的自己是如何的思念她，那種痛不欲生，完全不亞於骨肉分離。以至於，他到現在也不願輕信別人，寧可抱著一堆玩具自言自語，也不願把自己的情感託付給別人，很害怕，害怕再次被辜負，害怕再一次不告而別的分離......

「朴......」

護士推開門，見到屋內的情形怔了一下，很識趣地噤了聲，雙眼狐疑地瞪著□□著上身的崔聖賢。

崔聖賢向她招招手，她輕聲過來。兩人比劃一番，進行了完美的「交接」。只是，朴孝言不適應變化，崔聖賢剛剛關門離開，她就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身旁的護士，她感激又尷尬，「你這樣站了很久嗎？」

「哦，就剛剛，剛剛站了一會兒。」護士含糊其辭，「你太累了，還是到休息室，找張床舒服地睡一覺吧。」

「嗯，謝謝你，辛苦了。」

朴孝言攏了攏頭髮，坐直身子，等護士離開，她撫了撫臉頰，有些困惑地回想，為什麼.....她怎麼覺得自己靠著的身軀很結實，而不是屬於女人的柔軟......猶自搖搖頭，她否認了自己的猜測，應該，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