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

後來還是前來檢查的醫生髮現了站在門口的九月，這才把人趕回了房間。

查崗的醫生離開后，病房裡陷入詭異的安靜，只有七月輕聲喝湯的聲音。直到後來韓琳將燕歸支走，殷勤的要接過七月手中的碗時，屋內的安靜才被打破。

「你有什麼問題直接問，這樣子怪彆扭的」，七月自己將碗放在了桌上，靠在床頭望向韓琳，後者收回了臉上促狹的笑容，語氣里也多了些嚴肅，「你看到了嗎？」

「什麼？」

「別裝傻，我是指現在的燕歸」

說到燕歸，七月也多了幾分斂了神色，微微皺眉，「我也還想問你是什麼意思？」

韓琳抹了把臉，卻沒有開口回答，七月在看見燕歸的第一眼，心裡已經猜到韓琳的選擇，但卻不敢相信她會將這個不定時炸/彈留在身邊，本想找個好時機才發問，韓琳倒是沉不住氣先出聲了，七月目光灼灼的望著有些愧疚的韓琳，篤定的開口，「你還要把她留在身邊」

「...是」，病床前的人眼裡劃過糾結，卻還是堅定的回答，「醫生說了，她受刺/激太深，或許一輩子都記不得以前的事情」

「所以你也要選擇性的忘記她曾經傷害過你，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生活在一起。韓琳，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一個心地善良，不計前嫌的聖母呢？」，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這些難以啟齒的秘密堆疊在了一起，慢慢的腐蝕著人的理智，而七月也沒有醫生說的那麼健康，幾天前親眼所見的殺戮和血腥，久久在她的腦海中盤桓，帶動著每一根神經，不知不覺間她說出的話也失去了往日的平和，夾槍帶棍的沖向韓琳。

「...」

「韓琳，你別傻了，醫生說她想不起來，萬一她想起來了呢？你覺得我會容許這麼一個污點留在x市。抱歉，我做不到你那麼心胸寬廣」

「七月，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你能狠下心來，但我不行」，韓琳被七月的話戳中了痛點，語氣也重了幾分，炯炯的望向前者，一字一句，「至少我捨不得讓愛的人在門口站幾個小時，而且還是在人家剛蘇醒不久」

「所以是我帶你脫離韓家」

「燕七月，你別太過分了」，韓琳也不知道為什麼七月蘇醒后脾氣有所不同，雖然一開始是打算好好交涉，但最終還是被挑起了火氣，惹得雙方怒目相對。

七月只感覺一團烈火直衝入腦門，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在耳邊圍繞，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脾氣，「韓琳，這些年我以為你變了，沒想到還是這麼優柔寡斷」

「燕七月，別光說我，你以前不也暗中幫了燕歸很多」

「但我絕不會再把她留在身邊」

「有本事你趕走九月！」

「我如果趕走九月，你就讓燕歸離開嗎？」，七月氣極反笑，直視著韓琳的眼睛，冷笑兩聲回答道。

韓琳見七月冰冷的雙眸，心裡猛地一突，底氣也泄去了大半，說出的話也有些虛心，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了回頭的餘地，這個鍋不僅要接著還得繼續往下傳，「這...我不相信你會趕走九月」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留在身邊又有什麼意義」，卡洛琳阿奇柏德、卡迪納爾、救世主、死亡、呻/吟、鮮血不停的在腦海里回蕩，這幾日絲毫沒有降低的恐懼和擔憂逼得七月幾欲發瘋，再加上燕歸這個及時的熱油，最終還是讓她失去了理智。

她冷笑著從床上爬下來，將手背上的針直接拔/出，絲毫不顧向外滲血的傷口，徑直衝到了九月所在的房間。

九月蜷縮在被子當中不肯出來，憑著她的聽力一定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又怎麼肯直視七月。

「給我滾出來，當時膽子不是很大嗎？不是一刀一個嗎？現在倒是不敢冒頭了？救世主，萬人敬戴，但是在現代你一無是處！」

隨後而來的韓琳目瞪口呆的望著屋中的七月，披散著頭髮，嘴裡不斷的說著什麼，雙手不斷的撕扯被子，她擔心屋內的動靜會被人發現，趕緊鎖好門上前去安撫七月。

「七月你怎麼了？七月你快住手啊，那是九月！」，韓琳哪裡還顧得上倆人還在吵架，看七月的陣勢可是要把九月拖到地上，感覺上前摟緊七月，讓她沒辦法再動手。

「九月？你該問她原名叫什麼」，被韓琳圈在懷中的七月見掙扎不開，索性不再掙扎，呼呼的喘著粗氣，要是現在有人仔細看，就能看到七月那通紅的眸子以及裡頭如猛獸般兇惡的眼神。

「七..七月...不..主人」

九月慌亂的從床上翻下，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膝蓋與瓷磚結實的撞擊讓韓琳忍不住呲牙。

其實九月早已斷絕了回去的念頭，但這次意外的重回薩德勒，短短的幾個小時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那時的自己也是憑著本能開口。

「七月，我不知道你們車禍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九月在你身邊所做的，你也能忘了嗎？或許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韓琳見七月的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下來，小心翼翼的離開了房間，將空間留給倆人解決問題。

「主人..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沉默中的七月任由九月抓著衣角，後者則是可憐兮兮的跪在她的面前，用盡腦海里所知道的詞語求饒。

「九月...卡洛琳，你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許久她才抬頭嘆了氣，「那個人不會撒謊，你也許是他們先知口中的救世主」

「不，不，我叫九月，我不認識卡洛琳，你別趕我走！」，九月再也顧不上什麼，起身將七月環在懷中，慌不擇言，「我向你求婚了，你答應了！我..我們還要舉行婚禮的，你不能，不能趕我走」

「可我的愛人不會是一個劊子手，一個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惡魔」

九月心裡如同被重鎚狠狠砸過，甚至了懷抱都失去了力氣，她一直想要隱藏的，還是被活生生的掏出來暴露在陽光下。

「卡洛琳你就是一個殺人犯，手裡沾滿無數人的鮮血，和你在一起讓我覺得可怕」

九月不住的搖頭，嘴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伸出手也被無情的拍開，讓她失去了最後的勇氣。

房間里回蕩著七月最後一句話，九月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頹然的坐倒在瓷磚上，冰冷的質感不斷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大腦保持清醒，第一次她如此憎惡自己的雙手。常讓人覺得波光粼粼的藍色眸子有瞬間的失神，如同經歷了滄海桑田后的世界，從認識到現在即使七月凶她，也從沒怎麼說過重話，更別提趕她走甚至不給她乞求的機會，一時間九月感到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自那次爭吵，九月消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從殺戮陰影下走出來的七月有些後悔當時自己說的話，雖然九月的雙手的確沾了不少的鮮血，但在那個時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就連現在的社會不也是經過了人吃人的時代嗎？

可那時候的自己實在太害怕了，七月每每回想起來都忍不住顫抖，之後又沒經過心理疏通就說了那些話，無論是誰都會受不了吧。

「現在知道後悔了？要我去幫你找九月嗎？」

有事彙報的韓琳敲門未果后，也能猜到七月在發獃，只能自己推門進來，果然七月一副扭頭望著窗外深思的模樣。

「不用，自己不知道回家，還要人家去請」，回過神的七月故作冷淡的回頭，望向手中的文件。

「傲嬌也不是這時候，九月沒有錢，好好的一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幹嘛了」，韓琳依然是不清楚倆人發生了什麼，但七月當時的總總行為，的確很難讓人接受。但九月居然是默默承受，在那個夜晚，靜靜的從醫院裡消失，沒人看到她離開了醫院，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她那一身本事，想要活下來也很簡單」

七月說的沒錯，但她忘記失去理智之後所說的話對九月造成的影響。

喧鬧充滿著白色污染的小巷子里，一個人從後門閃了出來，捏著剛賺來的幾張鈔票，瞥過街道兩邊的小吃，快步離開。

「小夥子，依你的本事，就算是長相，也不會每天去洗碗賺/錢吧」，橋底，流浪漢的聚集地，一個老人慈祥的笑笑，對著縮在邊上的人說道。

「我沒有身份證..有人說我很可怕，我怕傷害人..」那人遞給老人一個麵包，繼續縮著不肯再多說些什麼。

「身份證弄丟了，就要去補辦，不然一個人在外地，沒有身份證很麻煩的，也找不到正經的工作」，這個年輕人差不多是一個月前出現的，平時也不愛說話，有一次聽見他餓的肚子直叫，自己好心的分了他一個饅頭后，之後每天回來都會還自己一個麵包，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小夥子還是心地善良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她不要我了」

老人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語，因為這個年輕人從來到現在沒說過多少字，而這次破天荒的回答了他兩次問題。

「誰不要你了？你的母親嗎？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老人接下來的問題再也得不到回復，見那人縮著不動像是睡著的模樣，老人只得嘆了口氣，自動將他劃分為和家裡人鬧彆扭離家出走的那種。

這個年輕人便是九月，離開了七月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有些工作需要身份證明，她也沒有；而有些不需要證明但需要露臉，九月總感覺她們望向自己的眼神是厭惡嫌棄的，後來只能躲在一家大排檔做洗碗工賺點錢，擔心自己的一頭金髮會惹麻煩，乾脆就剪短了頭髮，買不起內衣，就只能用布隨意的裹了裹，就這樣被人當成了男生。

反正無論怎麼樣都好，七月也不要她了，九月縮了縮身子，任由眼角的淚珠砸在了地面上，每每想起七月當時防備冷漠的眼神，都讓她喘不過氣來。也正因為九月這自暴自棄的想法，韓家的信息網反而找不到她，韓琳也只能眼睜睜的望著日漸憔悴，閑余時間都花在發獃上的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