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

第三十五章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

內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在這個即將天明的凌晨,我又感嘆起我的命運多舛。

我不敢把煤油燈熄滅,長夜漫漫它是我唯一的溫暖了。我真後悔沒有問她要一些食物。

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冉冉瞞得住爸爸嗎?還有沈映年有沒有回來,我突然這樣會不會不治而亡?

如果,沈映年或者方一鳴在我身邊的話。他們一定會訓斥我,不要胡思亂想。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很難不去胡思亂想。

越鎮定我就越恐懼。爸爸知道的話,很難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淼淼無故失蹤不過一天的時間,我就難尋蹤跡了。更重要的是,我的失蹤會直接導致公司的股東情緒的。

上一次,黎天不告而別,程航遠煽動那些股東讓他出任董事長一職。嚴重一點來說,就是謀反叛逆。

但是我知道,在商場上沒有真正的朋友,只用永遠的利益。就憑他那百分之十九的股份,就想出任董事長一職,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哪怕再多上百分之十,冉冉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如果這一次因為我,他還會這樣去做嗎?父親是不會同意的吧?所以,我要儘快回去,我捅的簍子需要我去解決。

可能是因為飢餓吧,我的四肢也軟弱無力起來。我把軟弱收起來,帶上堅硬銳利的長矛。

現在,我是軟硬不施的刺蝟了。我只想等到天明。

想回到那個車水馬龍,夜夜笙歌的大上海。那裡,有我許多年的回憶。開心的,傷心的,痛苦的,悲傷的。

有的是父親給我的,當然沈映年也給我許多,雖然不及方一鳴的多。可我卻最懷念他。

誒,回憶回不去,還是認真的面對現實吧。現在我最嚴重的問題,就是解決溫飽。

天,終於在我的期盼之下,亮了。

雖然,還只是蒙蒙的亮光;但是足夠亮了。鄉野人家不需要太晃眼的太陽,她們總是趕著黎明出去,踩著日落回來。

門外的腳步聲,輕巧而又迅速。我猜到是婦人在外面忙活的聲音,想到她的話我就惴惴不安。

她終於在多次的來回之後,在我的門口停留下來。她推門而入,還帶著一盆熱水進來。

喲,燈怎麼還亮著?快把它熄了吧!她把熱水在架子上放下來,就走到我的床頭去吧煤油燈吹滅。

那個架子是很常見的木頭架子,都是用來放盛水的臉盆的。她好像忘記了我講不出話來,盯著我看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姑娘先洗漱吧,躺了好幾天了。

我到底躺了多少天?她們是不是沒有找到我呢?我站起身,走到木架子面前,想去用毛巾擦擦臉。

沒想到,我卻被嚇出一身冷汗來。水還算的上清澈,只是水裡的毛巾看起來有些瘮人啊。那毛巾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當然了我沒有見過裹腳布。但是,我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她出去了一趟,又走進來。看見我還站著不動,就疑惑的看著我,想說什麼有不知道該不該說。最終,她還是把張開的嘴合上了。

我看著她,做出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給她看。她癟了癟嘴,轉身就跑出去。我聽到她在外面說的一句話,小姑娘還挺難伺候的!

雖然落難了,我還是有一股傲氣在的。這是作為黎元洪的女兒,必須有的一樣品質,我至今都這樣認為。

很快,她又跑進來。手裡拿的是一塊嶄新的毛巾,大紅色上面還綉著鴛鴦的花紋。

鴛鴦,並不是最忠貞的鳥。鴛鴦,也並不是終身不二偶。

她面無表情的把這塊毛巾遞給我,我拿在手心裡卻不是滋味。這分明就是大婚時候用的物品,她卻拿出來給我用。我跟沈映年會不會有完美結局呢?

趕快洗漱吧,早餐我已經做好了!她淡淡的說,也不等我理會她,就轉身出去。

我應不應該用著別人的喜帕呢?我猶豫再三,把它放在了一邊。壓抑著心裡的抗拒感,迅速的把盆里的毛巾擠乾淨,然後擦一擦。

擦完之後,就丟進水盆裡面。想起她說的,早餐已經做好了,我就按耐不住想要出去看一看。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廊外巨大的聲響。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像是有人起了爭執一樣。我沒有忍住好奇心,走到了門外。

原來是婦人跟一個年輕男子扭打起來了,男子身材魁梧,婦人根本就拉不住他。一味地擋住他的去路。

他終於發怒了,一把把婦人推開,婦人趔趄了好幾步撐住牆,沒有摔倒。

娘!那是我給我媳婦成親的時候買的,你怎麼能夠給別人呢?別再攔著我,我要進去拿回來!

原來,那是他兒子結婚時候要用的東西。她為什麼會拿過來給我用呢?我不應該把她想成一個利益商人?

男子怒氣沖沖的想要跑過來,最終還是被婦人給攔住了。她幾乎是以一種請求的語氣跟她的兒子說話。

天家父子更似君臣,而我跟父親的關係,漸漸地變得相敬如賓了。什麼時候,他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呢?

他黎元洪,是不會這樣對一個自己弱小的人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很懂得生存的法則跟策略。

婦人是這樣對青年男子說的,兒子,是我們對不起人家。要不是因為她,你媳婦的彩禮錢我都出不起呢!

因為我?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也沒有給過她一分錢。為什麼她會說是因為我呢?難道是因為她把我賣給別人,謀取到的利益呢?

我冷眼看著他們兩個人,想親口聽她說出答案。究竟我的存在,給她們帶來了什麼好處。

男子漸漸的平靜下來,卻還是一臉詫異跟茫然。就算這樣,他的話也不堪入目。反正我聽著,心裡不是特別的舒服。

怪不得你整天看著她,伺候的跟什麼似得。要是我娶媳婦,你能這麼對她好,我也就放心咯。

婦人見他平靜下來,也放下了警惕心。長一聲短一聲的跟他聊起磕來。

瞧你說的,我哪有那麼黑的心腸。你還得謝謝人家呢,要不是她那根白金的項鏈,你的媳婦在哪兒都不知道。這件事,你可不許跟別人提起啊。說出去,也不好聽!

項鏈!我的心裡一空,連忙去摸頸間。果然是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

我頓時悲憤起來,那是我重要的物品,她怎麼可以為了個人私慾拿去當買呢?就算是要拿去當買,也不需要過問我的意見嗎?

她們母子兩人還在熱切的聊著,沒有人發現我的存在。但是我已經聽不進去了,那根項鏈不是沈映年也不是方一鳴送給我的。更不會是普通朋友送給我的。

它對我的重大非凡,我戴了14年,它也陪伴了我14年。而今天,它就這樣消無聲息的讓人變賣了?真是可笑。

母親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也斷了。就這樣,我還能那什麼忘乎所以?

誒呀,不跟你說了。昏迷了好幾天,我得給她盛點粥去,免得今天晚上受苦。

她終於從高談論闊里掙脫出來,轉身卻與我四目相對。

她看見我時,表情有些僵硬,極不自然。她是不是擔心我聽進了她的話?剛好,我也想要問問她,什麼叫做今天晚上受苦。

洗好了是吧?我……我去給你盛碗稀飯。

她訕訕的想要逃離,但是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走的。我雖然發不出聲音,但是我四肢健全。

我在她的身後拉住了她,她的衣角也是粗糙油膩的。她還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年輕男子就張起來。

他跳到我的面前,粗魯且張揚的打掉了我的手。我的手腕被他打得生疼,知道你是出身大戶,不就是根項鏈嗎,也值得你這樣咄咄逼人?過了今晚,有你好受的!

究竟是我咄咄逼人,還是你們欺人太甚?只怪我不能言語,否則我一定要他明白知道我的來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愧疚感,婦人連忙把年輕男子推開。做出一副佯裝要教訓他的樣子,用右手的食指朝他點了點。然後一臉諂媚的對我笑。

有人會感激你的善良嗎?貌似,她們只會得寸進尺。

項鏈被她當買了,我現在身陷囹圇,也沒有辦法追究她的責任。但是,今天晚上究竟有些什麼事情,是關於我的?我想要知道。

姑娘不要聽他胡說,餓了吧,我去給你盛點熱騰騰的粥,涼了可就容易傷胃啊。

她看起來沒有半分異樣,但我篤定她的心裡正在備受煎熬。我的眼神是銳利且讓人挫敗的。她會不會因此告訴我實情呢?

我搖一搖頭,帶著邪魅的笑容,告訴她我的疑問。她不轉睛的看著我的嘴型,想要用這種方法來來揣測我的意思。

今天晚上有什麼事情是關於我的?

她的臉色完全僵硬了,皺紋堆積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丘。她是不是再後悔,也在心虛呢?

晚上哪裡有什麼事情呢,姑娘……好好歇息就是了……

任她怎麼樣勸慰我,我都不會再相信她了。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利益商人,虧我還對她給我毛巾的事情感到愧疚。

我就不應該這樣心慈手軟,不管是誰,特別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比如說,三姨太。

是不是只有告訴她我的家底,才能夠挽回局面呢?我以為是這樣的。

我姓黎,黎元洪的黎!

是我想錯了,她們這種鄉野人家是不問世事的。只要能夠吃飽穿暖就夠了。所以,她偷偷地拿了我的項鏈去變賣,作為娶媳婦的資本。

這是我第一次拿著黎家的身份招搖過市,但是她們根本急就不知道黎元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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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頭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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