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野有蔓草 零露漙兮

第三十四章 野有蔓草 零露漙兮

是誰?把我在無邊的寒冷跟恐懼里救贖?

我想知道在那一刻,我究竟是失足還是被陸元推下來的。我怎麼能夠忘了?他對淼淼情意深重,而我與他不過是露水之緣罷了。

沈映年!這一次在夢裡,我看見的不再是模糊的身影了。他那麼溫柔美好的朝我走過來,還叫我一聲黎沐。

我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面,剛想起身去拉他的胳膊,卻被人搶先了一步。沒有錯,是冉冉。

我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焦慮與不安,告誡自己不要慌張。難道我知道這只是個夢境?

冉冉穿著家常的裙子,從樓上跑下來。挽住了他的胳膊,親昵的把他拉到我對面的沙發上面坐下來。

即使是在夢境,我的心緒也是不得安寧的。冉冉告訴我,不希望我們兩個人因為外人而生疏,當然我不會這麼做。但是,看見她們明朗的言語,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

我在巴黎待了兩年,因為冉冉的一紙家書,就奮不顧身的跑回來。我甚至懷疑,冉冉要我回來的目的不僅僅是承擔家族大業。

如我想見,我現在還要壓低心思去看她們成天的膩歪。我不想看見這一幕,在夢裡也起身出去。

我放下手裡的茶盞,對冉冉說一聲再見。

再見就是再也不見。當然,我是捨不得不再見的。她也不會這麼狠心把我驅逐。

她恬淡的點點頭,說一聲謝謝。然後又去跟沈映年說說笑笑。

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絲邪惡來,如果我不是黎元洪的女兒呢?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我想要的我會努力去爭取!

一時之間,我又身置冰冷且遙遠的海里。海水比冷刺骨,即便我不會游水,大腦也是清晰的。

不斷的有水灌進我的耳朵跟眼睛裡面,我一直在往無邊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懼了沉淪。

等到我的究竟會是什麼?死亡還是新的生活?死亡?我不想是孤獨的。新的生活?我不想站在高峰搖搖欲墜。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生活,我不想要!所以我在水裡也安靜的,不掙扎。就讓死亡帶給我新的生活吧。

然而,上天一向待我不薄,他也不願意讓我這樣孤獨死去。

就在我四肢沉重,意識模糊的時候。有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抱著我的腰來救贖我。

他抱著我的腰,向上游去。好像是我在黑暗中抓住的一點光明,我不捨得放手。

但是,光明總是會被黑暗吞噬的。只不過是時間的長久罷了。

夢境結束了,我也迷迷糊糊的慢慢清醒過來。

我的頭昏昏沉沉的,還有一些脹痛。最近這兩天,不是摔倒就是碰車,是我太倒霉還是不小心。

我迷迷糊糊的去摸一下額頭,居然還有酸痛的感覺。肯定有了大塊的淤青吧,我沒有了睡意,想要起身去照照鏡子。

猛地睜開了眼睛,竟然是混沌的一片黑暗。這個地方破敗且骯髒,那麼陌生,究竟我是身處何處?

我身上蓋著的是一床亞麻色的杯子,淡薄且潮濕。在黑暗中,我僅僅只能夠看清這個房間事物的輪廓。

這才想起來,跟陸元爭執跌入水裡。我自幼就不會游水,對淙淙的流水更是懼怕。他見我落水有沒有尋找我?冉冉還在那裡等我,她是不是也急的跺腳了?還有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我不敢想下去了。

不管這裡是哪兒,我都要回去,而且還有儘快。在父親沒有發現之前!

深夜氣溫寒冷,我只好忍著。摸黑下床,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也有人給我換了。我究竟是在哪裡,是危險還是安全呢?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想要找到出去的門。但是,沒有一絲光亮,我簡直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舉步維艱。

噹!整耳欲聾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膜,我也嚇了一跳。這麼寂靜的夜晚里,這麼大的聲響,的確是讓人驚慌的。

是我不小心踢倒瓦罐以至於他破碎的聲響,我拾掇好心情繼續摸索。隔壁卻傳來聲響來。

我耐著性子仔細傾聽,還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離我很近,甚至越來越近。或許她就是住在隔壁,被我吵醒了呢?

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小姑娘醒了不成?我得過去看看。

誒喲,我說你可真是的。那又不是我的小老婆,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這是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明顯有些滄桑和沙啞。是在睡意里留戀的朦朧。

我不明白是,他說的小老婆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被人挾持么,我真的不是梔子。

就你這樣的,人家姑娘看得上嗎?我都後悔嫁了你這麼個窩囊廢,你還想禍害別人!

有了這一番話,我警惕的心終於放下了許多。但還是不太放心,畢竟我連她們是怎麼樣的人都不知道。

老實的鄉野人家?還是視財如命的奸商?

沉靜了片刻,我以為她又睡下了。又有細微的摩擦聲傳過來,她正往我這邊來呢。

原來,我這一間的門是從外面鎖起來的。我這樣,像不像是被禁錮了?原來我比淼淼還要不堪。

門開了,帶給我的除了寒風還有一絲光亮。我應不應該暢想得到自由,可以和沈映年浪跡天涯呢?

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她穿著帶有補丁的的灰色衣服,蓬頭垢面的走進來。手裡拿的是一盞小小的煤油燈,這個村莊破敗的連電都不通。

真不是知道我是該驚恐還是該尖叫。我站在原地也不邁開步子了,就等著她一步又一步的向我靠近。

姑娘,你是要找水喝吧?

她和藹的對我微笑,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怎麼樣回答她。她的兩鬢都有一些發白,她不過是40歲的人,怎就這樣消逝了容顏?

這下我是真的應該驚恐了。我想要問她我在哪裡,但是我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看看,這就是老天爺要留我一命的條件。

縱使我活下來,卻再也不能說話。我再也不能跟我喜歡的人談天說地了。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我一次又一次的張開嘴巴,可是真的半點聲響都沒有。

姑娘怎麼……先不要著急!

對面的婦人也看出了端倪,一個手拿著煤油燈,另外一個手扶我在床頭坐下來。她能夠理解我的無助與彷徨嗎?

我只能縮在一團,捂著自己的脖子。對於婦人的話,我想要給她回答卻有心無力。從未有過的失意漫上來,沈映年,你究竟在哪兒?

他曾經跟我說,我會陪你一起走的。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還有我!

姑娘都會好的,不要傷心啊……

婦人溫柔的勸慰我,我這才想起來,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

父親憤怒的給我一個耳光,然後震撼的感慨說,你跟你母親一樣絕情。

冉冉有肩頭可以依靠,可以擁抱。我只有我自己而已,時至今日我都是一個傀儡!

我怎麼能夠不傷心?

我是不輕易流眼淚的一個人,就算是有眼淚也不是痛哭流涕。但是現在,我連放聲痛哭的機會都沒有。

我從悲傷的心情里解脫出來,伸手抹去淚水。鎮定起來的去與婦人對視,她看起來不是利益第一的商人。

我不能說話,她可以去猜測我的意思。畢竟,我不是牙牙學語的孩童。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兒?

她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還有一些緊張的成分存在。如果是她救了我,那她一定知道我的不同尋常之處。

我叫張連英,我在水裡救你起來的時候你還發燒呢。

她的意思是我還得對她心懷感激?我又繼續無聲的詢問她。

這是哪裡?還是不是在上海!

姑娘早點休息,明日一早還有人要來看你呢。

她為什麼顧左右而言他?

婦人對我好像有所隱瞞似得,我忽然想起來她跟那個男人說的話。

那又不是我的小老婆,你那麼著急幹什麼!

我堂堂黎家二小姐,也要做別人的下堂妻?傳出去豈不是笑話嗎?

她幫我好被腳,就想走。我還有疑問,所以拉住她的手。

她沒有想到我會這樣阻攔她,一臉詫異的回過頭來看我。眼神里有不可思議。

我想如果她要錢,我可以滿足她的願望。我是不會在他們手裡任人擺布的。

你想要把我怎麼辦?我告訴你,我是不會甘心做別人小老婆的。

她怔了怔,然後牽強的笑了笑。想要把我的手拿下來,我會就這樣放手?

姑娘說那裡的話,早點休息吧。離天亮還有好有一會呢!

我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手,字正腔圓的給她一個警告。

你若當真這樣對我,不要說是我,有的是人教訓你!

或許是我的威懾起到了作用吧,她竟然哆嗦起來,謹慎的,訕訕的不敢亂動。

想必姑娘是出身大戶吧?小小泥潭自然是困不住姑娘的。

她的確是謹慎,回答起來也是滴水不漏。這樣的人,心思壞起來我可招架不住。

我不回答她的話,用眼神示意她把燈留下來。

她朝我的目光看過去,質疑的把煤油燈揚起來,在我眼前晃悠起來。

姑娘要想這盞燈?

這不是廢話么?我沒有心情去跟她多說,毫不樂意的點點頭。

她只好順著我的意,把煤油燈放在了我的床頭就走出去。我就像是被禁錮一樣,這裡比未知的外面還是要安全一點的吧?

旁邊又傳來幾聲嘟囔的聲音,我豎起耳朵去聽。想要聽到一些關於我的事情。果不其然,跟我想的一樣。

那姑娘好像是腦袋受到劇烈的撞擊,說不出話來。

我在水裡漂泊了那麼久,額頭在就受了重傷。腦袋的脹痛感覺也是因為這個吧。

啊?不會吧!男人透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來,好像我可以給他帶來利益關係一樣。

你小點聲成不成,她已經有疑心了?這件事要是不成,咱兩都沒好日子過,聽見沒!

真是可憐了她花一樣的年紀,落到他的手裡……

誒喲,快點睡吧。你就不要感嘆別人了,我們該難過的事情!

慢慢的,又恢復平靜了。我果真成了俎上魚肉。

我不甘心,也不願意就這樣了此一生。

我倒要看看,誰敢這樣對我!不要說是在上海灘,就算不是,我也不會讓人肆意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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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頭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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