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貴女如斯

44.貴女如斯

「只要韶璋知道,『擔當』兩個字怎麼寫,本宮絕不後悔。」皇后擲地有聲地留下一句話。

「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天元帝彷彿跟皇后賭氣一樣,有意繞過皇後娘家的人,叫中書省里其他官員立刻擬旨,立刻打發尹太監傳旨,立刻叫行宮隨扈的官員擇定傅韶璋為給太后沖喜大婚的日子。決心瞧一瞧皇後會不會後悔,竟是坐在皇后這,跟皇后賭了一夜的氣,其間閑來無事,老夫老妻床上戰了兩回,直到次日清晨,太后終於聽到風聲,問起傅韶璋的親事,才忙隨著皇後去見太后。

只瞧見昨兒個得知伺候她多年的老嬤嬤死在沈貴妃手裡后,太后蒼白著臉坐在床上,對身邊跪了一夜,等回了京就要被貶為婕妤的沈貴妃視而不見,只問天元帝,「老四定下了,沈家的四姑娘?」

「回母后,是沈家四姑娘。」天元帝瞥了皇后一眼,就不信她心裡不後悔。

「聖旨已經下去了?」太后顫聲問,疑心是天元帝故意跟皇後過不去,所以放著公侯權貴家的女兒不要,就要了那麼個兒媳婦,握著皇后的手,濕潤了眼眶,「委屈你了。」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兒媳不委屈——聽說沈四小姐身子虛弱,也不必打發嬤嬤過去教導規矩了,怎麼吃飯穿衣不是吃飯穿衣?怎麼行禮不是行禮?何必因為拘泥於那些流於表面的規矩,折騰得人家病弱的小姐越發虛弱不堪。」皇后賢良淑德地說。

天元帝一噎,怎麼就像是他無理取鬧,一定要傅韶璋娶沈如斯呢?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我勸你,別將心偏得太厲害!」太后咬牙切齒地望著天元帝,哪怕傅韶琰有殺害傅韶璉的嫌疑,她也一定要等到證據找出了,有了真憑實據,才肯給他做個無能的岳父做懲罰;天元帝竟然一下子就給傅韶璋定下來了。心裡一恍惚,疑心天元帝是知道傅韶琰跟那沈四姑娘的事,所以要用這法子,拆散傅韶琰跟沈四姑娘,再給傅韶琰找一個財大勢大的岳父母家。越想越像是那麼回事,握著受了委屈的皇后的手,反覆地安撫,「聖旨已經發下去了,那就再沒辦法了——就依著皇后的意思,不必打發嬤嬤過去教導規矩了,日子長著呢,在宮裡耳濡目染,只要不是十分呆笨的,怎麼學不會?韶璋那麼小、沈四姑娘比他還小,這倉促地成親,又分不得府,又領不得差事的,可怎麼辦?」

「韶璋說,要去禮部歷練,還說成親后,再不要我替他填補虧空。」皇后握著帕子,含笑地落著眼淚。

「……那就去禮部吧。」太后冷眼睛瞅著天元帝,既然天元帝為了抬舉傅韶璉,對傅韶璋下怎麼大的「狠手」,那就休怪她為了平衡,暗中幫襯皇后、韶璋母子了。

天元帝瞧皇后在自己個宮裡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到了太後跟前就成這樣了,疑心皇后在給他下絆子,聽見一陣衣衫悉索聲,望見傅韶琰臉色蒼白、渾身籠罩著悲涼地走進來,對傅韶琰一笑,「你四弟要娶媳婦,既然閑著,就幫著分擔吧。」

「父皇——」傅韶琰叫了一聲,膝蓋一軟立刻跪下。

「住口!想叫我們傅家成了天下的笑話嗎?」太后猜著傅韶琰要說什麼,立刻呵斥了一聲,她還不知道皇后比她還早知道沈如斯跟傅韶琰的事,只想著萬萬不能叫皇後知道,不然皇后一定不依,這帝后兩個鬧起來,宮裡越發不得安生了,握著皇后的手,冷冷地瞅著傅韶琰,「出去,給韶璉抄往生經去。」

「……是。」傅韶琰面上平靜,心中就如冰面下暗流洶湧的水面般,看一眼太后,太后絕對不會主動做出這樣得罪皇后一系的舉動,這親事,一定不是太后定下來的;再看一眼皇后,皇后怎麼會給自家兒子找個既跟他有瓜葛,娘家又無權無勢的兒媳;那麼,一定就是,天元帝乾的好事!

皇后低著頭抿著嘴角,以為她吃虧了?她這是一箭三雕,又滿足了傅韶璋,又叫天元帝父子、母子都不和睦。

「韶琰,出去吧。」天元帝蹙眉,埋怨太后對傅韶琰太過冷淡,對上傅韶琰難以置信的冷淡目光,心裡一慌:這是怎麼了?

「是。」傅韶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退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片枝葉相連的柏樹前,扶著樹站住,待要一拳砸在那樹上,偏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一樣,一根手指頭都指揮不動。

「殿下,」一個方臉的錦衣衛湊了上來,「黎家的人來信說,三殿下查殿下,果不其然,查到了大殿下埋在泰安的釘子身上,料想,三殿下待蓮塘的水抽干后,就會將大殿下派了眼線來盯著主上的事,說給主上聽。」

「立刻出宮,去沈家!」傅韶琰果斷地說。

「殿下不可!主上似乎知道了殿下做的事,昨兒個已經打發人來問了。」

「是你把四小姐的事,說給父皇聽的?」傅韶琰眼眶血紅一片,看死人一般看著眼前的親信。

方臉的錦衣衛忙跪下,「殿下,屬下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這回事。」

「一定是你們,是你們以為我沒那能耐脫身,所以怕我獲罪后,連累得你們不能飛黃騰達。」傅韶琰冷笑了兩聲,踉蹌著向前走,見那錦衣衛攔他,伸手將他推開,「滾,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甩手向前走去,一路走回自己的院里,聽見一聲貓叫,苦笑一聲,「竟當真叫貓兒給咬了一口!」,走進房裡,望見一面錚亮的明鏡里映出一個落拓的人,待要砸了那明鏡,推開攤在書桌上的書本,可最後,什麼都沒做,只抓了放在書桌上的一枚彷彿染了雞血的鵝卵石,推開密道的門,穿過曲折幽深又黑暗的密道,走到密道盡頭,翻身上了一匹白馬,勒住韁繩向沈家老宅衝去,到了沈家門前,瞧天元帝太監尹萬全站在門邊好奇地看他,一句話都沒說,調轉馬頭,立刻回去了。

——我總會把她搶回來的。

「怎麼就出了宮呢?」尹太監故意裝成不知道傅韶琰在行宮有密道的事,反正天元帝也沒想拿著這事處置傅韶琰,背著手沖著來迎他的沈知行、沈知言、沈知容三兄弟走去,「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

「……嫁進天家,還要嫁妝?」沈知行吃了一驚。

緊跟著來的沈幕張大了嘴巴,「一擲千金,視錢財為糞土,不就是出塵脫俗的皇家風範嗎?雖說我們是小戶人家,但也不能為遷就我們,就收了皇家風範,據我說,那嫁妝,就免了吧。」

尹太監本是隨口一問,不料沈家人反倒看笑話一樣地看他,白白胖胖的臉一耷拉,「怎麼不要嫁妝?俗話說,禮尚往來,天家的聘禮送過來,你們家的嫁妝不要送過去?」

沈知行脫口道:「這麼著,聘禮少一些,嫁妝我們給湊一湊?」

「這是你府上不是我舍下,這樣的事不用來問咱家。咱家只說一句,大皇子妃的嫁妝,那可是十里紅妝,轟動得整個皇城的人都來瞧熱鬧呢。」尹太監丟下一句話,就要走,沈幕忙摟著他的臂膀,笑嘻嘻地說:「公公,你何必丟下半句話,就叫人懸著一顆心呢?你給個數目,我們家去湊一湊,還不成嗎?」瞧尹太監的意思,那大皇子妃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如斯的嫁妝太寒磣了,怕進了天家越發地要被人瞧不起。

尹太監哼哼地一笑,「你們家,不是跟泰安的財神黎家結了親家嗎?還有那山東巡撫延家,想法子挪一挪,怎麼挪不來一筆嫁妝?如今嫁的可是皇後娘娘膝下的獨子呢。」丟下那麼一句,留著兀自發獃出神的沈家人,就順著巷子向沈家二房院子里去,也納悶皇后就那麼輕易地給傅韶璋定下了這門親事,到了抱廈前,望見沈著鐵青著臉站在柱子下,走上前去,笑道:「國舅爺,恭喜了。」

「沒成了姑子他哥,可不要道一聲恭喜?」沈著自嘲地一笑,眼睛向那行宮方向望去,「皇后怎麼就答應了呢?兩相權衡,倒是乾脆做了姑子省心。」

「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皇後娘娘這行事,才叫做敢作敢當!據咱家說,滿天下的人,也沒幾個比得上咱們皇後娘娘了。」尹太監嗔了一聲,就向如斯的屋子裡看,「還沒醒嗎?」

「……瞧他們那模樣,也不知道避嫌,如今正說話呢。」沈著繞到窗子外,正要聽一聽他們小兒女說什麼話,本以為該是些風月情話,再不然也會是些家國大事,冷不丁地聽見一聲「去你哥哥賬上支錢」唬了一跳,忙揚聲說:「虧得你們還是天家人呢,怎麼就想到要到我賬上支錢?」

屋子裡傅韶璋聽了噗嗤一聲,忍禁不俊地笑了,原來他依著皇后的話去寫那章程,寫著時,就信誓旦旦地把日後不要皇后填補虧空的話也說了,這麼一說,如斯就病歪歪地問他一個月要使多少銀子,他就將一個月聽戲、蹴鞠、鬥雞、買古玩等等,約莫要一千兩銀子的事說了。說完了瞧如斯冷笑著不說話,就拐著彎地話里藏話問她不是「沈如斯」時一個月花銷多少,聽她說一個月四五百塊,多了時,也不過去賬房在她哥賬面上支取個兩三百塊。雖不知道一塊錢大約是多少銀子,但瞧著花費也不輕鬆,琢磨著她也不像是持家的好手,於是玩笑著就說了一句「你那仁義的好哥哥哪裡去了?咱們再去你哥哥賬上支錢。」

誰知道這句話偏叫沈著聽去了,反倒把沈著嚇了一跳。

「……你們無故怎麼算起賬來了?」沈著緊趕著隔著窗子又問了一句。

尹太監勾著嘴角,「這可真是不進一家門,不是一家人。我原打聽了你們家人的行事,如今瞧著,真像是跟四殿下一家子的人。」

沈著聽出尹太監話里話外透露出傅韶璋也是個手腳散漫、無所事事、敗家的行家,連忙說:「你們是天家人,俗話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難道還會缺銀子?」

尹太監嗤嗤地笑了,「小哥兒說得這是什麼糊塗話?國庫里的銀子就算是皇上的,皇上要挪用,還要過了御史那一關呢;下旨在泰安修建行宮的時候,中書省里那一堆老傢伙,足足跟皇上磨了一二年,你來我往地鬥了兩年法,那聖旨才能下來呢。你當四殿下能隨隨便便地拿了國庫里的銀子花用?」

「那早先,四殿下是怎麼瀟洒起來的,想賞賜人宮綢宮緞,輕飄飄一句話,就賞賜下來的?」沈著目瞪口呆,人家跟皇家結親,都是一家人一下子水漲船高,再不拿銀子當銀子使,怎麼輪到他們了,就處處捉襟見肘,瀟洒不起來呢?

尹太監肉疼地說:「還不是拿了咱家的銀子胡亂用!」

沈著氣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麼說,傅韶璋也跟他甄家的表兄弟是一樣的人物?敲打著窗子嚷嚷說:「你出來,出來咱們算賬。」

尹太監瞅著沈著氣急敗壞下,又忘了尊卑,就也掐著手指替傅韶璋算賬,「如今年紀小,分不得府邸,自然也沒有封地,也沒有食邑,倘若領了差事,一個月的俸祿,拿著最多的算,撐死了一百兩紋銀;宮裡每月再給個六十兩銀子,滿打滿算二百兩得了,還不夠四殿下吆吆喝喝地帶著人出宮一趟花銷呢。若上人有賞賜那就罷了,若沒有……就等著一年到頭打飢荒吧。」

傅韶璋走出來,恰聽見尹太監這一句,咳嗽一聲道:「我也不是每次出宮,都要花那麼許多。」

「哎呦,小祖宗,你是不知道罷了!到這地步了,咱家也不瞞著小祖宗了,尋常其他幾位殿下打點咱家,都是一千兩千的銀票子給著。只小祖宗一次都沒給過咱家,反倒叫咱家替小祖宗填補了許多銀子。若認真算起賬來,小祖宗這十幾年,前前後後地欠了奴才約莫一二十萬了。」尹太監叫道。

傅韶璋臉上一紅,旋即親昵地摟著尹太監的脖子,「好公公,既然都欠下你一二十萬了,索性,您老人家再大方一點,挪個七八萬來,免得我們才成親,就要去母後跟前打秋風,太寒磣人了。」

尹太監聽得臉都綠了,待笑不笑地說:「殿下,您這可就是恩將仇報了。」

「公公,你就好人做到底吧。」傅韶璋腆著臉,忽然聽見屋子裡咳嗽了一聲,立刻沉穩地背著手站著,扶著窗沿子向窗子里看,果然如斯扶著椅子走到了窗子下。

「妹妹歇著去吧——從沒想到還能遇上這樣不成體統的事。」沈著冷笑了一聲,莫非他們就生了個窮命?好不容易襲了京城沈家的官跟府邸,陰錯陽差得了個皇家的妹夫,卻是一樣沒把那窮命改了?

「……你別聽他們啰嗦,我哪會叫你受窮?」傅韶璋蹙著眉,「大不了,我將那些毛病都改了就是。」

「很不必,人活在世,不就要活個瀟洒痛快嗎?處處緊衣縮食的,反倒沒了活著的趣味,」如斯瞥了傅韶璋一眼,先前無知無覺,如今才醒悟到自己白撿了紈絝回來,以後只怕要成了那皇宮裡的窮鬼,望向尹太監,堆笑道:「好公公。」

「四小姐,咱家沒改姓呢。」尹太監端著笑臉,瞥了一眼對他「虎視眈眈」的傅韶璋,心想這小兩口子,把他當肥豬了?

「怎麼沒改姓?主上不是把公公給了四殿下嗎?」如斯笑道。

「那也還姓一個傅字。」尹太監堆笑。

傅韶璋微微一笑,「若是我改姓沈,公公不就跟著我改姓了嗎?」

「無緣無故,殿下怎麼就改姓沈了?咱們家那傅字,多少人做夢都想姓呢。」尹太監又笑。

傅韶璋一嘆,「人家提起我來,就說我是吳皇后家的皇子;提起三哥來,就說三哥是沈貴妃家的殿下。將來有了小皇孫,人家必定要說是沈皇子妃家的小皇孫。兒子改了姓,老子不改姓,那不就是做了活王八嗎?公公也跟著我,改了一個姓。」

「那也不姓好呀?」尹太監乾笑著。

如斯隔著窗子笑道:「怎麼不姓好?難道不姓好,公公要先姓尹,再姓傅,再姓沈不成?這麼著,我倒是想到了一句好話。」握著帕子低低地咳嗽兩聲。

沈著蹙眉,心想如斯幾時跟傅韶璋這麼默契了。

尹太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瞧傅韶璋抿著嘴角望著沈如斯笑,沈如斯笑著看他,哪裡不知道那一句好話,正是「三姓家奴」這罵人的話,他們做奴才的,被人罵這一句,比罵旁的都厲害,袖著手笑道:「四小姐昨兒個還鬧著不要姓傅,今兒個就巴巴地跟姓傅的一個鼻孔出氣了。」

如斯臉上一燙,昨兒個跟傅韶璋分手后,病得一塌糊塗,因得了「沈如斯」的記憶情愫,只當「沈如斯」回來了,嚇得胡言亂語起來,誰知道就稀里糊塗地把事定下來了,雖不情願,但事已至此,就湊合著過吧,如今聽尹太監促狹,咳嗽兩聲笑道:「此一時彼一時,誰還拿著上一會子的事,賭這一會子的氣。」

尹太監不大明白天元帝的心思,但天元帝像是當真把他給傅韶璋了,不然不會這會子還叫他來伺候傅韶璋,因那「三姓家奴」的話罵得實在厲害,就笑道:「咱家不跟殿下、姑娘兜著圈子說話了,殿下大喜,咱家給包個三萬兩的紅包就罷了。再要糾纏著我鬧,我給兩位指條明路。」

「公公快說!」傅韶璋忙道,後悔早先手腳散漫,一點積蓄都沒留下,鬧到如今還沒成親就打起飢荒來。

沈著瞧尹太監一開口就是三萬兩,心想皇家的奴才都比他們富貴,如斯這一嫁,就成了皇宮裡最窮的一個,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呢。

尹太監堆笑說:「殿下乾脆向睿郡王那哭窮去,央求睿郡王把送給殿下的禮,折成現銀,睿郡王就算答應了給現銀,侄子成親,還能當真一點擺在檯面上的禮也不給?總要買上一兩樣厚禮來,這麼著,殿下就是一下子就既得了銀子又得了禮,白賺了一份呢。其他隨扈過來的皇親國戚、公侯伯爵送禮時,總要先打聽打聽睿郡王、豫親王送什麼禮,免得禮物太薄了不體面,太厚了越過了兩位王爺得罪人。豫親王喪子,不好去打聽,必要打聽到睿郡王頭上,這麼一打聽,依著睿郡王的例子,也要減一等,又送銀子又送禮呢。望見人家都送兩份禮,總會驚動上頭的太后,太后是上人,又覺得皇上下旨許下這門親,委屈了殿下,打聽到殿下要銀子的緣故,哪還有不暗中接濟殿下的道理?」

傅韶璋用力地一擊掌,「公公果然精明過人,如此一來,雖不體面,但賺個幾十萬回來,也是輕輕巧巧的事。有了這幾十萬,至少能熬到出宮分府的時候。」聽見一聲嗤笑,忙回頭去看如斯,見她嘴角帶笑,雖一句話不說,但嘲笑他人窮志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了了,心裡一滯,乾脆不管沈著、尹太監兩個還在跟前,就冷笑一句:「不是你曾說過咱們就因為沒了人間煙火氣,才爭吵不休嗎?如今為以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的時候,你又要來跟我吵?」

如斯手指頭摳著窗棱上的朽木,待笑不笑地說:「我是嘲笑你嗎?明明是嘲笑自己,白聽來一句話,竟然當了真。」

「我哪一句話又做了假?我原說要把先前的毛病都改了,是你先說沒個趣味,我才又說有了那幾十萬,至少能熬到出宮分府的時候。」傅韶璋蹙著眉,滿心的鬱悶,難怪皇后輕輕巧巧地就答應了許他成親的話,想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幾曾像個凡夫俗子一樣,為了銀子發愁過?

「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如斯抿著嘴角一笑,不怕花錢大手大腳,就怕坐吃山空,沒個進項,興許那花露水做出來,還能賣到大洋對岸去呢。

花露水!傅韶璋一下子想起許了她的話,手按住她摳弄朽木的纖纖玉手,輕輕地一捻,「放心,這可是咱們兩個的……」低頭一笑,覷見她心領神會地也握了他的手,心裡不由地一甜。

「嘶——」沈著倒抽一口氣,只覺牙酸得很,瞧他們吵了又笑的,倒叫他對成親的事,心生了退意。

尹太監背著手瞥了一眼,心道眼下瞧著好,等過了這甜蜜勁,倒是極有可能又成了一對怨偶,可惜他三萬銀子的紅包……眼角瞥見延懷瑾穿著一身雨過天晴色的錦袍過來,眼珠子一轉,決心把他心想這該宰的肥豬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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