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刨墳

122.刨墳

聽了雪谷老人的話,寒鐵心心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盡量壓抑著這種預感帶來的強烈不安與煩躁,穩了穩心神,問道:「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雪谷老人說道:「我派去打探的人還得知,杜尋在星雲門的時候已有妻兒,他的夫人蕭氏受不了日子清苦,跟著一個商人走了,將還在襁褓中的嬰孩留給了杜尋。杜尋一介武夫自知養不活那孩子,便將他放到村裡的一戶人家撫養。他得到斬風劍后曾去找那個孩子,卻發現孩子已被那戶人家賣到了青樓。」

「青……樓……」寒鐵心喃喃重複道,他記得蕭鳳翎曾經和自己說過,他正是被父母賣給了青樓的小倌,「師父的意思是……蕭鳳翎……蕭鳳翎是杜尋的……兒子?」

「我知道這件事情你肯定難以相信。」雪谷老人看著寒鐵心不可思議的神情說道,「這件事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會這麼說。我派去的人找到了當年蕭鳳翎養父母的兒子。這些都是他親口說的。」

寒鐵心覺得自己的雙腿在顫抖,似乎要站不穩了,不僅是腿,他覺得全身都在顫抖,他在心中預想過最壞的結局,就是真的如孟良所說,蕭鳳翎的師父就是當年害死自己家人的仇人,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是杜尋的兒子。難怪師父會說不想自己落得一身罪名,戀上仇人的兒子,還和他有了孩子,自己真的是無言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親人了。

又到了師父的祭日,蕭鳳翎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挺著渾圓的肚子踏上了去梅嶺的路。到達梅嶺時,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黏糊糊的很是讓人心煩,蕭鳳翎買了把傘和幾樣師父喜歡吃糕點朝著那個無名墳冢走去,卻遠遠聽到了雨聲中夾雜的異響。

「為什麼?你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害我的家人,為什麼!」

聲音伴著雨聲傳進耳朵,蕭鳳翎聽出了那是寒鐵心的聲音,差一點被腳下潮濕的青石板滑倒。

蕭鳳翎丟下手中的糕點快步走過去,只見寒鐵心一身殺氣的現在雨中,站在師父的那個無名墓碑前。他神色瘋狂,瘋狂得使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扭曲得有些猙獰,手中拿著把鋤頭,正一下一下的刨著師父的墳。

「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以為死了就能入土為安了?」寒鐵心的眼中布滿紅絲,明明是極為憤怒,嘴角竟是上揚的,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露出了笑意,只是那個笑比雪谷中數十年不化的冰峰還要冰冷,透著刺骨的寒意和嗜血的冷酷,像踏黃泉而來的厲鬼,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葬送在幽冥鬼火之中。

蕭鳳翎第一次見到這樣滿身煞氣的寒鐵心,一時間竟覺得如此陌生,陌生得不敢靠近。

「你以為死了便無事了?我不會讓你得以安寧的!爹娘的性命,兄弟姐妹的性命,還有全村上下近百口人的性命,豈是你已死可以贖罪的?!」寒鐵心狠狠的說,「你以為供奉幾個靈位就能為你的惡行贖罪么?少做夢了!我今天就要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淪為孤魂野鬼不得安寧!」

說罷寒鐵心掄起鋤頭向著已露出土的棺材劈去。

「住手!」

一道白色的人影閃到面前,寒鐵心只覺得手中的鋤頭與什麼東西相撞,一股渾厚的內力傳至掌心,迫使他手一顫,鋤頭掉落在地上。寒鐵心定睛一看,撞掉鋤頭的是一把素色的油傘。而那道白影也站定了身形,沒有了雨傘的遮擋,雨水淋濕了他的髮絲,順著略顯蒼白卻絕美無比的臉頰流下,卻毫不顯得狼狽,只讓人有一種拿起筆墨把眼前人畫入紙上的衝動。

「鳳翎?」

「師父已經死了。」蕭鳳翎看著被刨得亂七八糟的墳墓,垂下眼帘說道,「死者為大,你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打擾?我怎麼能不打擾他?怎麼能看著他安然葬在這樣景色秀麗的風水寶地?」寒鐵心笑得瘋狂,從衣袖中抽出一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展開在蕭鳳翎的面前,問道,「這畫中人就是你師父杜尋是不是?」

蕭鳳翎看著那張被雨水暈開的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的畫像,沉默的咬了咬嘴唇,再次垂下了眼帘。

一見蕭鳳翎的表情,寒鐵心更加篤定畫像上的人就是他的師父,慘笑道:「鳳翎,你知道嗎,就是他,我見他身受重傷倒在河邊,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好心將他背回了家,爹娘賣了家裡的母雞為他買葯請大夫,可就是這個人,他恩將仇報害死了我們整個村子,他的命是我救的,沒有我他十幾年前就是孤魂野鬼了!現在我要挖他的墳,我要把他的屍首挖出來問問,他在九泉之下是否能安歇,他要用什麼見面去面對那些他害死的冤魂。你說,我有錯嗎?」

寒鐵心的話音剛落,蕭鳳翎撲通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雨越下越大,似是潑的一般灑在兩人身上。蕭鳳翎的長睫上掛滿了水珠,有些睜不開眼,他低聲說道:「先師對你來說是害你家人的罪魁禍首,是恩將仇報的無恥小人,萬似不足以平息你心中的怒火。但是對於我來說,他養我、育我恩同再造,若不是他,十幾年前我早就死在青樓里了。」

蕭鳳翎抬起頭與滿臉愕然的寒鐵心對視,說道:「我的命是師父給的,如今師父去了,他欠下的債自然由我來背負。你想要報仇的話,就沖著我來吧。」

「你!」寒鐵心上前一步咬牙說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對你下手!」

蕭鳳翎不理寒鐵心的話,幽幽說道:「我想師父也是出於無奈的,畢竟他是一個那麼溫柔那麼慈祥的人,他當年害了你的家人,也是迫於無奈,畢竟想要得到斬風劍的人太多了,想要他死的人也太多了。多一個人知道他的行蹤對他來說便是多一分危險。」

寒鐵心吼道:「所以他就殺了救他性命的人?!」

「我知道,無論怎麼說,也洗脫不了師父的罪名。我願替師父贖罪。你心中若是憤憤難平,就殺了我吧,也算給你死去的親人一個交代。」

聽蕭鳳翎這麼說,寒鐵心頓時泄氣一般的垂下腦袋,沮喪的說:「就算殺了你,我的親人也不可能活過來,要我如何交代?」

寒鐵心走過去拉過蕭鳳翎的手將他扶起,這才發現他的身體抖得厲害。

「你怎麼了?」寒鐵心急忙問道。

蕭鳳翎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事。」

「怎麼會沒事?!」寒鐵心看著蕭鳳翎拖著腹部的左手,皺眉問道,「孩子鬧你?」

「沒……呃……」蕭鳳翎話沒說完肚子里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很疼么?走,我帶你去找大夫!」

「不要!」蕭鳳翎忍痛緊緊拉住寒鐵心的手腕說道,「你想讓這裡的大夫去給一個懷孕的男人看病?恐怕會被當做是怪物吧。」

寒鐵心想了想覺得蕭鳳翎說得有道理,畢竟男人能懷孕這種事若不是親身經歷恐怕一時間也難以相信。

「那現在怎麼辦?」

「我沒事……一會兒就好……我不去看大夫……」蕭鳳翎拉緊寒鐵心喃喃說道,忽然頭一歪倒在了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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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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