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情更濃

77.情更濃

魏光禹實在想不到她還有這樣一招,也是他大意,猝不及防之下,讓她刺了個正著。

泛著寒光尖銳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體內,姬容只聽得一聲悶哼,下一刻匕首下便湧出一大股鮮紅的血,燙的她手上一抖,一下就鬆開了那把匕首。

血腥味開始蔓延,充斥着整間屋子,那味道無時無刻不在刺激着她的大腦。看着跟前鮮血直流的男人,姬容無力地跌坐回榻上,失神地瞪大了雙眼,她的手仍在顫抖,心中覺得難以置信。

「你還愣著作甚!」魏光禹眉頭都快擰成了結,捂住不停冒血的傷口,惡狠狠地瞪向她,「若不想我立刻就死,便趕快想法子止住我的血。」

姬容這才自震驚中緩過神來,她整理好衣着后,便走到門邊低聲吩咐了一聲。

不久之後,便有一名身穿太醫服飾,年約四十剛出頭的中年男子提着醫藥箱行色匆匆地趕過來。他是姬容府上的專用太醫之一,隨傳隨到是他們做臣子的本分。

他的本職工作僅是為病人治病,除此之外不論見着了什麼,也不敢多問一句多看一眼。謹慎小心地為駙馬爺拔出匕首,止住血,撒上藥,包紮妥傷口后,再叮囑幾句飲食禁忌與日常作息,他便躬身退了出去。

知道沒有性命之憂后,姬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只是不久之前他讓自己受到的恥辱,恐怕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怎地?我不過看你一眼,你便刺我一刀,眼下又害我流下幾大碗的血,還沒消氣?」魏光禹睨了一眼她冷若冰霜的臉,忍着傷口上的疼痛,低聲罵道,「你這毒婦,若不是本將命大,你那匕首但凡再偏上一點,怕是本將今日就得交代在此。」

「那也是你自找的,命該絕此。」姬容冷硬地回道。

魏光禹正低頭擦拭著那把帶血的匕首,因着失血過多,此刻的他面色是少見的蒼白與脆弱。

姬容靜靜看着他,她的面色同樣不好看,仍帶着幾分蒼白。儘管她心中不願意承認,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捨不得他死。就好比方才,他若真的被自己一刀刺死了,她定會再來一刀,了結了自己。

只是蒼天無眼,還要讓這禍害留在人世間。

一時間房中靜寂下來,二人都未再出聲,氣氛變得低沉壓抑。

魏光禹自那把匕首間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掃過她一眼后,便站了起身。

儘管此刻的他身體負傷,疼痛遍襲全身,但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在任何人面前低頭示弱,更別說面前之人還是那給盡他恥辱的姬容。他便是疼的要死了,也決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半分。

因此太醫的囑咐早被他拋之腦後,儘管挺直腰背後扯中了傷口,清楚的感覺到又有鮮血滲透出來,但他的身姿依舊英挺堅毅,從容不迫地自她身邊錯開。

就在他將要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姬容在他身後喊住他:「將匕首留下。」她轉過身,目光微冷。

魏光禹頓住腳步,低頭看了眼那把年代已久的匕首,扔回她手上:「你既要,便賞你。」

他口吻輕嘲,分明是已經認出了這便是他的東西。

姬容接過後,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上面已經不那麼深刻,經人長時間撫摸而變得光滑的雕紋,心中漸漸回想起七歲那年他用這把匕首將自己從虎口救下來的場景。

那時他也不過九歲,卻驍勇強悍的像個成年男子。他救下她后,一不討賞,二不巴結,甚至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即走。她當時便記住了那道不算高大仍顯稚嫩的身影,還有他沒有絲毫恭敬,狂傲無邊的眼神……

魏光禹將她神情的轉變看的一清二楚,她此刻披頭散髮,衣裙還有些不整,當她低頭撫摸那把匕首時所流露出的神態,令他不想多看。他沒有打攪她,轉身便離開了。

姬容是知道他何時走的,儘管他的步子邁的那樣消無聲息,但她還是能感覺得到。

她只是裝作不知,任由他走。

魏光禹回到將軍府時,天光已是大亮,冬日正冉冉升起。淡金色的光芒透過裊裊白雲與騰騰迷霧照射下來,打在人的身上,融化了不少的寒氣。

昨夜自殷府回來,他便一夜未睡,今日一早又去了姬容府上,回來時竟還帶了傷,他就是再頑強也不是鋼鐵鑄成的,總是血肉之軀,因此回府便躺下了。

玉奴得到消息時,略略遲疑了一下后,又問:「你說他臉色不好看?還發白?」

喜兒用力點頭:「聽霜雲道,這會兒將軍已經躺下了,她與晴露都覺著反常。」

聽到此,玉奴已經站起身來,猶豫兩下后,到底輕聲開口:「我去看一看。」

「奴婢陪姨娘一塊兒去。」

「嗯。」

二人來到正院。因看在她如今正得寵,霜雲與晴露等人也沒怎麼為難她,便放了她進去。

玉奴走至床邊,之前只是聽說,這會兒真的親眼看到了,到底是震驚。這個人在她眼中從來都是如同鬼剎一般的存在,何時竟這樣像個正常男子一般了,也會臉色發白,也會虛弱地倒在榻上……

她的目光還停留在他英俊蒼白的臉上時,陪在一旁同樣受到驚嚇的喜兒在這時卻低叫道:「姨娘你看,將軍衣下有血!」

玉奴被她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小臉便跟着一白:「他這是受傷了。」她咬牙道。隨後便挨着榻沿坐下,伸過手小心翼翼地去褪他的外衣,待瞧見那被血染得通紅的繃帶時,她嚇得手指都在打顫,聲音也跟着不對勁起來,「喜兒,快去請太……」

話未說完,手腕子便被人一把拉住,她垂眸盯了一瞬,方反應過來他這是醒了。

「將軍。」她喚他,抬眸對上他沉靜的眼。

「別去。」他輕描淡寫地道,看了她一眼后,便去斥一旁不識相的丫頭,「還不退下去。」

喜兒抖了抖身子,先前因為看了他結實精壯的身體而發燙髮紅的小臉一瞬間變得蒼白,甚至來不及與姨娘打聲招呼,便匆匆地退了下去。

喜兒退下后,房裏安靜了一陣,玉奴不由得再次蹙眉問道:「將軍這是怎地了?竟受了這樣重的傷……」她的手腕子仍被他牢牢握在掌心中,根本不能動彈一下。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像是世間最柔軟的羽毛一般,輕輕擦撫着他的傷口。魏光禹目光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后,忽然就覺得傷口上的傷都停止了疼痛,變得好受不少。

「莫多問,在旁陪着我便好。」他道。

之後將她拉過來偎在自己身旁,靜靜摟着她,一直沒再開口說話。

玉奴將臉枕在他的右胸上,美眸一直沒有閉合,盯着他心口以上約莫一寸的位置看了許久,那裏纏着繃帶,鮮血已將原本雪白的繃帶染成殷紅色,她若沒有看錯,那裏應該還在不斷地滲出鮮血。

鼻端是血腥與藥物混雜的味道,她的心很亂,並不能像他那般平靜如水。

她身上有一種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淡淡幽香味,似乎能惹得他憐愛她,又能平復他暴躁難安的心,使得他心安舒緩,鬱悶盡散。正因此,他摟着摟着,便真睡了過去。

待到他醒來時,習慣性地摸了一摸,當發覺懷裏空無一人時,他驀地便睜開了眼睛,睡意盡失。

他也沒有喊人進來,只是臉色不好看地下了床,來到桌邊剛灌下一杯冷茶,耳邊就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隨後就是他已經很是熟悉的細碎腳步聲。心中自然知曉是誰,但他沒有去理會,兀自站在桌邊飲茶。

一陣清脆悅耳的珠簾碰撞聲響起時,玉奴已經在丫頭的幫助下挑開帘子步了進來,當看見他衣衫不整的站在桌邊飲用冷茶時,她驚得連忙加快步子,走近前想也不想就搶下了他手中的茶。

「將軍,你身上有傷,這不能喝。」她有些着急地道。

魏光禹有些不滿,皺眉道:「拿來。」

心裏終究還是畏懼他的,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折騰自己的身體,因此她頓了一下,又輕輕著道:「玉奴為將軍做了些補血消炎的東西,將軍還是趁熱用一點罷。」說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將他扶到榻上坐下,替他身後塞了個大引枕,又為他拉上被子后,才準備服侍他食用。

看着那由她吹得溫溫,之後送到自己唇邊,仍還散發着濃郁香味的補藥,魏光禹眉頭都快打結。怒也不是,樂也不是,目光複雜地睨了她一眼后,一手搶奪過來,用乾淨后便扔回她手上,語氣冷硬又欠揍:「本將又不是廢人。」

玉奴險些沒有接住那碗與勺,看着它們在手心裏「叮叮哐哐」一陣后,才堪堪穩住了。想到自己為了替他熬制補藥,在廚房裏待了整整一下午,完事後非但沒一句體貼的話,反而還要被他嫌棄,心裏就一肚子委屈無處訴。

她不禁就紅了眼圈,避開他投過來的視線,低着頭快速收拾了一下,便二話不說地退了出去。

魏光禹只當她送走碗勺后很快就會回來,未想她一去就是幾個時辰,眼看天色大暗,到了歇息的時間,小女人卻還沒個蹤影,他心中就升起股煩郁之感。漸漸的等得越久心中窩藏的火氣便越大,惹得霜雲與晴露都不敢近他的身,早早識相地退了出去。

等再過了半刻鐘,房中便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動靜,霜雲與晴露皆嚇了一跳。怕主子砸東西不夠泄憤,到時還要來尋她們兩個做丫頭的出氣,倆丫頭深思熟慮之下便一致決定去將那玉姨娘請來。

若是能讓他消怒敗火那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只要有她在,總也不會越過了她,尋她兩個出氣就是了。

這般一想,霜雲便趕緊讓晴露去請人。

她如今就住在西廂房,比之前住的鶯鳴館不知要近了多少倍,晴露很快就到了西廂房,扯了個謊說是將軍有事傳她過去。

玉奴還在為白日一事置氣,本不想去,但又怕他喜怒無常,壞起來無法無天的,到時非但自己受罪,興許還會連累了弟弟。再想自己又是依賴他生存,思前想後之下,只得跟了她去。

走之前又是不厭其煩的交代了喜兒一番,讓她好好照看着自己的弟弟。

等到她走進房裏,瞧見滿地的碎瓷時,心中還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

她向他問安,他卻沒有理會她。

玉奴也不在意,方才在路上她便問了晴露,知道這人晚膳吃得不多,這會兒還未梳洗,她二人不敢近身,只有等着她來伺候。

她像是故意的不問他還想不想進食,直接就挽了袖子,服侍他洗漱、更衣、上榻歇下。

做完這一切后,她正要朝他告退時,卻被他輕輕一帶,就帶入了懷中。

到了此刻,魏光禹方算後知後覺的知道一點,不顧她閃躲,點着她的小鼻頭,低聲道一句:「還在為白日那事置氣?」

玉奴在他懷裏掙了一掙,自然是徒勞,她也就放棄了,柔軟無骨地靠在他懷裏,眨了眨眼睛,回道:「將軍是主,做什麼都是對的,玉奴怎敢對你置氣。」

「當真不敢?」魏光禹皺了皺眉,並不拆穿她此刻的口是心非,接着又道,「大不了明日本將准許你喂本將就是了。」

語氣自大的好似在向她施恩。

玉奴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作答。她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粗心大意,總是摸不清她之前到底是為何在置氣。

見她不吭聲,魏光禹也沒耐心再等她開口,一個翻身,便壓在了她身上。

身上驀地一沉,害得她差點喘不上氣來,玉奴又驚又怕,根本沒法抵抗,沒個幾下便被他扯光了衣物,整個的貼了上來。在他闖進來的那一刻,她顫叫了一聲,玉指在他的寬背上劃下長長的幾道紅痕:「將、將軍,你身上的傷……」

魏光禹輕哼了一聲,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耳邊再也聽不到成句的話,只能聽到她支離破碎的嚶啼聲。

等到結束時,玉奴已經是半昏半醒的狀態,他的傷口不知被扯得多開,以至於她身上沾滿了他的血,一屋子濃郁的血腥味。

這傷雖不致命,但流血過多總是不好,魏光禹再是不要命,還是知道些分寸。

他把小女人清理乾淨后,才來清理自己,家裏不缺止血消炎的藥粉,將被血水浸透的繃帶扯下來,自己重新包紮不提。

魏光禹受傷的消息到底還是傳入了徐氏的耳中,徐氏雖不知兒子是如何受的傷,但看見兒子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是發了很大一通火,當日便請了宮中有名的太醫來給他治病。

所幸沒有大礙,徐氏這才漸漸消了火。

後來得知是那名叫玉奴的侍妾多日來悉心在兒子身旁照顧,才讓兒子的傷漸漸癒合,沒有發生惡化時,徐氏心中還是有幾分感激她的。只是轉念一想她知情不報,跟着兒子瞞了自己這許久,那點感激之意也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的仍是不喜。

就在魏光禹與玉奴因着這一傷事,致使感情上更進一步的同時,有日半夜,殷府又送了信來。

這回竟是白紙黑字的寫在紙上,魏光禹展開一看,只有一行字:「懷璧哥哥,後日丑時二刻,你我三石斷橋相見,不見不散。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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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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