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59】

據朱鳶與梓木說,當年桑木乃是瞬間枯萎,死亡來得猝不及防。時間流過十二萬年,朱鳶慢慢地接受了,梓木卻一直無法從桑木之死中掙脫過來。

「今日吾終於亦追隨它而去。」梓木的聲音變得更加蒼老,透出無可挽回的衰敗之意。

時間已是第三天,梓木巨大的身軀上最後一點綠色也即將消失。作為一個生長了數百萬年的神樹,梓木要眾人保留它最後的尊嚴。

「吾將核心之木取出,容吾與桑木獨處。」

這個時候鍾零羲無法做決定,與舒遠一同站在旁邊默然。只有朱鳶輕輕地應道:「好。」

半空中彷彿有蒼老睿智而深情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靜立一旁的舒遠身上。梓木彷彿要開口,鍾零羲便說道:「能得梓木之核心,我師徒已感激不盡,神木無需再多言。」

梓木的聲音笑了:「尊上當真……當真疼愛弟子。吾乃是欲告之公子,震雷齋有一柄上古神劍,名為流光,可為公子一用。尊上,萬事皆有前定。」

鍾零羲一手負在身後,點頭道:「多謝神木提醒。」

梓木微微嘆息一聲,忽然將一塊長形木頭從樹身上剝離,送到鍾零羲身邊。鍾零羲知道是梓木核心,默念法訣將之收入水龍吟中。時間已到,鍾零羲低聲對舒遠說:「我們走吧。」

舒遠點了點頭,一語不發地跟著鍾零羲走出去了。兩人沒有刻意留心朱鳶的去向,這個時候,朱鳶大概也不想見到他們師徒。

但離火齋的葯田還是要打理的,鍾零羲與舒遠回到休息的楓樹下,一時靜默無話。昨晚那句「與你無關」好像一道寒冰法術,將兩人的關係徹底僵住。舒遠低著頭思考是不是要準備入定修鍊,鍾零羲忽然道:「舒遠,將水龍吟給我。」

舒遠心中一震,說不出的痛意從他心中冒了出來。他忽然記起那天在琅嬛福地,鍾零羲將水龍吟戴在他的手上,問的那一句「舒遠,你願不願意在這裡和我在一起」。那一刻兩人執手相對,滿室溫軟還在心中留著,餘溫彷彿能溫暖往後的所有日子。這一刻,他卻要收回么?

「你想什麼呢?」鍾零羲的手在空中晃了晃,最終握住了舒遠的。「我只是需要水龍吟里的一些材料。」

只是這樣?舒遠的心猛地放了下來。他咬著嘴唇將水龍吟脫下,放在鍾零羲的手心。鍾零羲將戒指握在手心,望著舒遠,眼中的神色複雜而溫柔,像是深邃幽遠的星海。

那麼複雜,又那麼純粹。舒遠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再想探究,鍾零羲卻開始動手做事了。

他先將鳳血焦尾取出,手中紫電光劍迅疾地削動,毫不吝惜地將鳳血焦尾削成五尺長、一尺寬、厚三寸的方塊。舒遠看著那分外熟悉的尺寸,心中不禁一動。

那是古琴的面板。

鍾零羲根本不需要藉助外物,彷彿心中便有形狀。他迅速地定出中央基準線,紫電光劍隨手一劃便是琴體的形狀。岳山、琴徽、龍池、鳳沼,每一個點都定位得極為精準。而紫電光劍之下,鳳血焦尾被刨得光滑無比。做好表面便開始槽腹,面板製作不過一個時辰的事。

桐木為面,梓木為底,梓木核心的材料被鍾零羲劈成大概的形狀,依舊定軫池、龍池、鳳沼、雁足的位置。

離火齋可能是無塵仙境四齋中唯一一處有樹木的地方,鍾零羲轉身進入樹林尋找,舒遠茫然地跟在後邊。只見鍾零羲將一棵大樹的樹皮劃破,以琅嬛靈玉製成的石碗搜集樹漿。那是魔芋膠樹,中記載的最好的植物膠。半晌之後,石碗中盛滿了透明的樹膠。

鍾零羲小心地端回楓樹下,將之均勻而細緻地塗抹在琴沿周圍,再將面板與底板緊密黏合。鍾零羲五指一揚,一團紫色靈氣便將琴身緊緊裹住,保證面板與底板的嚴絲合縫。

按照離火齋樹林中的溫潤天氣,琴身的樹膠至少需要兩天才能風乾。鍾零羲盤膝坐在楓樹下,不知從哪裡套出許多細小的材料,開始製作古琴的琴軫、岳山、承露、雁足等等附件。

「你……」舒遠猶豫地問了一個字,又住嘴了。

「我有另一枚儲物戒指。」鍾零羲停下手中的事,將右手的袖子擼起,露出瘦卻不顯細弱的胳膊。那腕骨突出的手腕上,一根紅線串著一枚銀白的戒指,樣子與水龍吟差不多,仔細看去,接合處卻是鳳頭,鳳眼鑲著兩枚細小的紅玉。

「它叫火鳳啼。」鍾零羲說,隨手將紅線摘下遞給舒遠,仰望著舒遠微笑道:「幫我戴上?」

為什麼要幫你戴上?你不是說一切「與我無關」么?舒遠滿心的不解、抱怨與委屈,卻抵擋不住鍾零羲委屈而討好的眼神,只能接過火鳳啼,握住鍾零羲的右手。

「不,戴這個手指。」鍾零羲動了動無名指。

舒遠的動作頓住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等鍾零羲回答,舒遠心中的怒火與委屈已經控制不住,他握著鍾零羲的手腕,望著鍾零羲的眼睛,憤怒地叫道:

「喜歡也是你說的,要在一起也是你說的,戒指也是你做的,連戴上都是你親手!你做了這麼多,難道是騙我的?不是騙我的,為什麼又說與我無關?你什麼都準備好了,到底想做什麼?你……鍾零羲,這對戒指到底是什麼意思?鍾零羲,你……」

未完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懷抱融化。

「小遠,我有很多事瞞著你,但那是因為我要你永遠不被污染,永遠不被束縛,永遠不要犧牲!」鍾零羲的雙手緊得好像在擁抱自己將要流逝的生命,他一貫溫和平靜的聲音變得痛楚。「我要你自由,我要你從心所欲,我要即便是我,也不能束縛你。你想做的,無論是留在這個世界還是回去,都按照你的心意來,沒有人能強迫你。」

「這就是你說的……與我無關?」舒遠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抱住了鍾零羲的腰,「我還是不懂。」

「你最好不要懂得。」鍾零羲緊緊貼著舒遠,閉上眼睛說。「不懂才能自由。」

舒遠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怒氣與委屈來得沒有道理,去得也沒有緣由。他都生氣了,鍾零羲還是不肯說。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舒遠不願逼他,但是舒遠想確定一點。

他微微掙脫瞭望著鍾零羲的眼睛問:「鍾零羲,你會利用我嗎?」

「我不會。」鍾零羲抬手迅速地咬破手指,在舒遠未曾反應過來之時便將指尖的血珠點在舒遠的眉心。鮮血在舒遠的眉心凝成一點,溫熱之氣透過眉心直入腦海。紅色的光在眼前綻放,舒遠嚇得臉色煞白:「你做什麼!」

鍾零羲卻笑了,抓著舒遠的手摸了摸他的眉間,一點凹凸之感從指腹傳來。鍾零羲說:「我什麼都不告訴你,但我將自己的性命放在你的眉心。血珠在,我活,你若將血珠抹去,我就魂飛魄散。」

他抬頭在舒遠的眉心落下輕如羽毛的一吻,說出重如泰山的誓言。

「吾愛,無論我生為何名,愛君之心永生不變。若有辜負君心之日,便是吾魂飛魄散之時。以血誓之,乾天坤地、封神陵女媧共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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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攻你威武雄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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