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大結局(下)

11.大結局(下)

無歡…

還有無歡…

用着冰寒到極致的目光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杜洛雪,林素準備抽身離去,按照她之前用鬼手之力探尋出來的感應,她要去尋找無歡。

她知道他還活着,她能感應到他的氣息,縱使氣息很微弱,微弱的仿若被風輕輕一吹便會消散,但是林素顧不了那麼多,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是最了解無歡的,她知道他是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若是離開了,那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林素知道,無歡這裏的不辭而別,一定是之前他跟自己說的,他身體內的那個能夠吞噬他的意識的怪物蘇醒了,他一定是害怕自己無法控制它,會傷害她。

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

但是,相比於與他的分離,她寧可被那個怪物傷害。

想着,林素便準備邁步離去。

「等等,林素,救救我,放我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自林素的身後想去。

「嘩啦——」

伴隨着一聲鐵鏈與地面碰撞的聲音,被杜洛雪關在牢籠里的左瀟瀟,一臉哀求的朝着林素看去,彼時,她的臉上佈滿了各種可怖令人作嘔的傷痕,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地獄而來的夜叉。

不由凝眉,扼制住想吐的衝動,林素微微側首朝着左瀟瀟看去。

「林素,是我,我是左瀟瀟啊,你還記得我吧,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兒上,求求你,救我出去吧,我實在是受夠了那個女人的折磨,她簡直就是個心理變態,她每天都在我的體內注射各種藥劑,折磨我,毆打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一邊說着,左瀟瀟似乎是想到了自己這麼久以來所受的折磨,她不由大哭起來,因為哭泣,她那張可怖的臉變得更加的扭曲,難看極了。

其實左瀟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得罪了杜洛雪,她只記得她與她相遇是在京城夜闌酒吧之中,那時的左瀟瀟正是夜闌的坐枱小姐,而當時林素是杜家大小姐的事也自J國傳到華夏。

幾乎每個女生都在羨慕着她,而左瀟瀟一向是虛榮到極致的女人,她當時為了吹噓自己曾經多麼的牛逼,便跟其他的姐妹說起了現在的杜家大小姐林素,而恰好碰到了當時因為自己的地位被占而煩悶喝酒的杜洛雪。

杜洛雪恨極了別人在她的面前提起林素是杜家大小姐的事,於是她便將自己對林素的恨全部發泄到了左瀟瀟的身上。

或許是命運的懲罰,上一世,左瀟瀟對林素各種折磨,無論是言語上的侮辱,還是身體上的毆打,這些事左瀟瀟對林素做的不少,甚至有時候,她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將一切都發泄在林素的身上,也曾經因為林素比她長得好看,划傷過她的臉,逼她喝過廁所的水。

而這些,因為杜洛雪,左瀟瀟也經歷過。

一幕幕,一樁樁,這似乎都是上一世的事,但是現在想起來,林素心中還是忍不住的對左瀟瀟有着恨意。

只不過,她不想再理會她了。

淡然的看着左瀟瀟那張臉,林素不由厭惡的皺了皺眉,冷聲丟下一句:「我不認識你。」

便轉身離去。

左瀟瀟,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救你。

一切都不過是命運的安排,一切的結局就讓老天來決定吧,或許會有人來救你,也或許,在救你的人到來之前,你便沒了命。

無論最後的結果怎樣,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冷漠轉身,林素似乎不再想去回望過去一般,一步一步,無比沉穩的朝外走去,自此,前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一世,她有自己愛的人,有親人,有朋友,前世那些令她作嘔的一切,都將以左瀟瀟這樣猙獰的模樣做為最後的結束,自此,她便會遺忘,遺忘上一世的一切,找到無歡,然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而林素極為淡然的一句話,似乎一下子將本來充滿希望的左瀟瀟一下子打入了無邊的地獄,她似乎不敢相信一般,等著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直愣愣的朝着林素有些決絕的背影看去。

片刻,她似乎反應過來,仿若陷入絕望之前最後的掙扎,左瀟瀟開始拼力的用身上的鐵鏈拍打着牢籠,仿若是向林素最後的求救,只是,縱使左瀟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個筆直纖細的身影已經沒有停止,一身病號服的她,仿若是夜間綻放的山茶,清冽決絕,將左瀟瀟徹底打入了絕望。

至死,她都不明白,林素為什麼會裝作不認識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一種不得好死的地步

她…。只是後悔!

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派人在逆凰鬧事,後悔得罪了楊柳,得罪了裴揚,然後,她所擁有的一切,便化為烏有。

也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跟方皓一起死,她記得,當時自己知道方皓死了的消息時,曾一度想陪他一起去死,但是最後,她還是退縮了,害怕了,她選擇了生,那怕是在夜闌當坐枱小姐,左瀟瀟也選擇了活着。

不過,這輩子左瀟瀟唯一不後悔的便是認識了方皓。

在她這輩子最狼狽猙獰的情況下,她想起了方皓。

她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

現在,她終於能去見他了…

凌晨時分,月色漸冷。

當杜洛雪從混混沉沉中醒過來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全身*,以一種猙獰的姿勢死去的左瀟瀟。

「啊!」

一聲尖叫自她的喉中撕裂般發出,這一刻的杜洛雪是恐懼害怕的,她只想過折磨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她,第一次看到一個死人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由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下意識的,杜洛雪想要趕快逃離這裏,她不能讓人發現左瀟瀟是被她折磨成這樣的,她還有沒有完成的事,她要回歸杜家,她要奪回杜家大小姐的位置,奪回原本她所擁有的一切。

想着,幾乎是掙扎著,杜洛雪從地面上起來,不顧拍打身上的灰塵,逃一般的朝外跑去。

這時候,她耳邊傳來無數腳步聲和說話聲,陳舊的鐵門也發出沉悶的響聲,接着她聽到有人高聲喝了一句。

「杜洛雪!你被捕了!」那是妙戈的聲音。

而在她的身後,是一個個身穿警服的人,他們是在接到一個匿名的報警電話,而趕到了這裏。

而今天恰好應該是妙戈當值,與她搭檔的小警察小鄭在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第一時間便通知了她,他告訴她,報警的是一個女孩,她說,在這裏有杜家宴會的縱火犯。

妙戈想,那個報警的女孩應該就是林素,所以她便和杜熙郎跟着小鄭他們一起趕到了這裏。

只是,這裏早已沒有了林素的身影,只有滿眼茫然與無措的杜洛雪,頹然跌落在地。

而眼前的一切也徹底令闖進來的人感到吃驚,尤其是那個佈滿鐵鏽的籠子裏,那個赤身*,面目全非,死不瞑目的女人,令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杜洛雪,你…」

原以為杜洛雪只是縱火的人,妙戈卻沒有想到她的身邊會有一個死人,這個女人也是她殺的嗎?

頓時,妙戈有些擔憂的看向身邊的人,「杜熙郎…」

「妙戈,你放心,我沒事。」

杜熙郎朝着她扯出一抹極為勉強的笑意,便走到杜洛雪的身邊,緩緩的蹲下了身子,他伸手,輕輕的捧着她的臉,讓她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的聲音有些柔和:

「洛雪,告訴我,這些與你無關。」

杜熙郎的語氣中似乎透著哀求,他沒有想到杜洛雪會因為他們找到杜家真正的女兒林素而變成這樣,他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要知道,他們一直以來就把她當成了杜家真正的女兒,縱使林素回歸杜家,也不會對她有影響,她依舊是杜家的女兒,依舊是父親面前那個乖巧貼心的小棉襖,她依舊可以享受曾經的奢華和權勢,一切都不會改變,杜熙郎不明白,她的內心為何會這麼極端?

「呵呵,杜熙郎,如果我告訴你這些和我無關,就真的和我無關了嗎?」

杜洛雪討厭極了杜熙郎這種痛心疾首的樣子,他不需要他的同情,也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關懷,不由得,她使勁打開了他撫在她臉頰上的手,掙扎著起身,突然笑了起來,有些破管子破摔的開口:

「沒錯,這些都是我做的,無論是鋼琴大賽上的刻意使絆,還是這次宴會上的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恨極了林素,我恨不得她消失,徹徹底底的消失。

我討厭,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說什麼林素是杜家的大小姐,所以那個女人就是活該,她活該被我折磨,活該死的這麼難堪,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憑什麼?林素她憑什麼要搶走我的一切,我的父親,我的哥哥,還有我的身份地位,憑什麼因為她的出現,這一切都變成她的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

所以我要阻止她,阻止她回歸杜家,阻止她成為杜家大小姐,因為我才是杜家大小姐,我才是!」

杜洛雪有些歇斯底里,原本精緻的容顏也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洛雪,你誤會了,縱使林素回來,我們依舊會對你和從前一樣。」杜熙郎的聲音盡量柔和,他似乎想要平復杜洛雪激動的情緒。

「你閉嘴!」杜洛雪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杜熙郎的鼻尖:

「杜熙郎,你不要再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的是噁心極了,虛偽極了,你們杜家所有的人都是假惺惺的,這麼多年,你們不過是把我當成了那個林素的替身罷了,什麼女兒,妹妹,大小姐,全是假的,真的一出現,你們就變卦了,你們的眼裏全是她,完全不會顧及我的感受。

沒錯,這一切原本就不是屬於我的,可是,我得不到的,林素也別想得到,我要毀滅,將這一切都毀滅,林素,杜家,我要你們全都陪我一起陷入黑暗,永遠的黑暗。」

說着,杜洛雪猛然朝着杜熙郎撲去,她伸出了雙手,準備掐上他的脖頸。

她瘋了,已經完全瘋了。

眼見着,杜洛雪有些張牙舞爪朝着杜熙郎而去,一向膽小畏縮的妙戈,第一次憤怒的衝上前,一把將杜洛雪的雙手打下,反手甩上一個巴掌。

看着原本精緻的面容上出現的掌印,葉妙戈並不覺得解氣,狠狠的抓住她的雙手,一個漂亮的反擒拿,朝着杜洛雪的腿彎用力一踢,妙戈利落的將杜洛雪壓在地上。

「啊——!」

劇烈的疼痛令杜洛雪冷汗涔涔,但很快,她就恢復原本的優雅甜美,她朝着杜熙郎甜甜的笑着,仿若天真無邪的鄰家女孩一般。

她說:

「杜熙郎,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後悔!」

「閉嘴!杜洛雪,我現在以故意縱火,故意殺人的罪名逮捕你,以後的話,你還是留着跟法官說吧。」

妙戈不由冷聲開口,說話間,她利落的用手銬將杜洛雪的雙手銬起,朝着身後的小鄭吩咐了一聲:「帶走!」

「哈哈哈,毀滅,一切都會毀滅!」

被身穿警服的警察壓制着,杜洛雪開始肆意的大笑起來,似乎是對她內心不甘,最後的吶喊…

等到杜洛雪被帶着離開,外面的警笛聲響起,妙戈轉身走到杜熙郎的身邊,慢慢的將他攙扶起來,一臉擔憂的柔聲開口:「杜熙郎,你沒事吧?」

沒有說話,杜熙郎只是反手握住了妙戈的肉肉的小手,一把將她扯在了懷裏,微微俯身,將自己的頭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杜熙郎…」

妙戈的心裏驟然一片心疼,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杜熙郎在小聲的啜泣…

**

午夜的天空,陰沉的可怕,夾着閃電的厚重雲層似一隻巨口饕餮,頃刻間便吞噬了半片天空。

無歡站在洞口前,微眯雙目望着滾滾烏雲遮蔽了月光,電閃雷鳴間,像極了那天他從集中營逃出時的夜晚。

這是…預兆嗎?

同生共死,是他與弒神者之間的宿命,而唯一令他能夠存活下來的方法,便是以天為熔爐地作薪,困人命魂於其中,逆轉乾坤,天地傾覆,肉身成聖!

而這長生陣的陣眼,便是世上的異能者,也就是擁有鬼手之力的林素。

不,他不能讓林素有任何的危險。

現在,他得儘快的將身體中的這個傢伙消滅了。

「防着我么?」

黑曜石般的眸子瞬時冷冽,無歡迅速的掏出腰際的匕首,架在了來人的脖子上。

利刃完美地被肉身承載住,傳到手掌的真實觸感令無歡心下一驚。這才過去幾天,竟然,已有了實體!

「你的內心在動搖。」

弒神者並不在意抵着墨綠衣袍的長劍,任憑領口被劃破,他嘴角噙著笑,緩緩靠近無歡,伸手覆上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頰。

「不如拋棄這群庸俗之人,與我一同活在這世上…意下如何?」

無歡自知縱使是子彈已傷不到他分毫,挽了個劍花將匕首歸鞘,不滿地推開冰涼手掌,「我寧死也不會傷害素素,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讓你徹底消失。」

他轉身朝着洞內走去,臨走瞥了人一眼,冷冷開口,「只要我還在世一天,你便想傷害林素分毫。」

而那個傢伙面上笑容愈發燦爛,「我可不喜歡玩弄一具沒有魂魄的空殼。」

無歡還未理解其中的意思,他的脖頸突然被扼制,一雙如玉般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管,那人輕笑:「抱歉,現在我是主體,我能控制你,而你卻不能控制我。」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黑曜石般的眸子中突然歃血般的通紅,無歡猛然抬頭砸向身後人的下巴,驟然的疼痛,那人手間不由一松,而就在這麼一瞬,無歡一個反手,利刃出鞘,朝着身後的人劃去。

他連忙偏過頭,薄唇牽連而出的銀絲滴落在二人頜間的折射朦朧日光的劍刃之上。

「嘖,還好我反應快。」

隨着話音落下,一縷墨發自額角斷裂,施施然飄墜。

天空一道閃電而過,驟然的明亮中,無歡看到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帶着肆虐的笑意,無限妖冶,妖孽傾城,人間魍魎。

他知道,他不能再讓這個傢伙活在這世上了,縱使同歸於盡,他也要殺了他。

他就是他的夢魘,他這一生所有的痛苦,都是他所造成,無歡不允許他傷害林素,他決不允許!

想着,無歡手腕微動,子彈上膛,未等那人反應,一顆凌厲而出的子彈便瞬間劃破緊貼其上的肌膚。

墨綠身影如碎瓊亂玉般分散離去,一絲鮮血還漂浮在原地,撲簌成灰。

「我賭你會後悔。」

腦海中傳來心魔的低沉笑聲,像堤壩下浪潮的轟鳴。

無歡捂著嘴,瘋一般跑回山穴。踉蹌得幾乎是跪趴到陰陽潭邊,抑制不住的狂吐了起來,掬起一捧水漱口。

他突然咳了起來,腹背好似略過了肋骨,隨着粗喘死死貼連在一起。暖流從發脹的胸肺止不住向上涌,隨着一口血沫噴薄而出。

瀝瀝溫熱液體流出顫抖的指縫,像一條條紅色小蛇在雪地上蜿蜒。

這身體…還能挺到再與林素相見的那天么…

**

「欲生之,必先死,剡剡若螢者,始於碣石間,蓋為腐草也。」

「欲生之,必先死…」

自與弒神者交手之後,便有混沌的聲音帶着無盡蒼老的感覺自無歡的體內深處傳來,似是一種提醒。

渾身的精氣和元力都被人強行奪走,再加上之前咳血咳得厲害,混混沉沉睡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無歡緩了好一會兒才平息身體內巨大的痛苦,他艱難的將自己的身體挪到一個靠着牆面的位置,蜷縮著靠在那裏,像只受傷脆弱的小獸。

身體內仿若被掏空,無歡現在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衰竭,或許真的如那個傢伙所說,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軀殼罷了。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命運擺弄,不甘心見不到林素,不甘心現在的自己幾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保護那個自己想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了。

自從他成為實驗品之後,親情於他便是這個世上最諷刺的東西,然後他沒有朋友,一直便習慣了一個人待在集中營的監獄里,一個人看着天空,一個人發獃,一個人承受實驗過程所帶來的種種痛苦,直到他逃出受傷后遇到了林素,她給了他畢生最難得的溫暖,帶他走進了她的世界,那裏有親情有友情,還有這世間最珍貴的愛情。

可是等他真的準備放下過去,好好的準備和自己心愛的女孩在一起的時候,他卻出現了,那個在他體內以小白作為幌子的真正怪物,他毀了他所有的美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無歡伏在地上,沉下疲憊不堪的心,恍惚睡去。

「無歡,無歡…」

耳畔是那熟悉而又清靈的聲音不斷響起,在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山洞的時候,無歡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微微勾唇,似是自嘲般的一笑,現在,他都開始出現幻聽了嗎?

這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嗎?

那麼為什麼不是幻覺,這樣的話,他還可以在死之前好好的看看林素的臉,告訴她,這輩子,有她,足矣。

「無歡…」

那個清明的聲音似乎帶了明顯的哽咽,近在咫尺,無限的真實。

驟然,無歡的心臟似乎是漏了一拍,難道不是幻聽?

而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的臉上突然一絲微涼,一雙纖細的手顫抖著捧起了他的臉頰,熟悉的觸感,林素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涼,總要有他的手來暖才會好些。

「無歡,你怎麼了?」

看着眼前的人,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帶着無盡的病態,他原本溫潤的唇角此時還殘留着乾涸未拭去的血跡,他原本光鮮亮麗的銀灰色西裝上也是沾染了點點血跡,看着這樣的無歡,林素原本拚命克制的淚水似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她的胸口也是撕裂般的疼痛。

林素萬萬沒想到自己用盡鬼手之力的靈力所尋到的人竟變成了這樣。才這麼長時間沒見,他怎麼會虛弱成這般模樣?

「素素…」

努力的壓制着身體內巨大的痛苦,無歡朝着林素扯出一抹柔和笑意,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眸,林素那張精緻的臉在他的眼前竟然變得有些模糊,該死,現在,他的視線也開始變得不行了。

只是,他並不想讓林素察覺,伸手溫柔的將她鬢邊的發壓在耳後,柔聲安慰:「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咳咳…」

身體內巨大的痛苦再次一波又一波的席捲而來,無歡終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起來,他使勁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似乎想要以舌尖上的劇痛來克制身體的痛苦。

他不能讓林素太過擔心。

「無歡…無歡…」

林素有些無措的幫他順氣,卻摸到他背脊的瘦骨嶙峋,似乎又一股冷冽的寒氣自他的體內而來,穿過她的手掌,她的心猛地一綳,終有些哽咽的哭出了聲。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著,她現在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無歡的生命氣息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她不想讓他死,不想讓他離開自己。

她想要逆天改命,可是,卻完全不知所措。

「無歡,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救我你才變成了這樣,你體內那個東西出來了對不對,我該怎麼救你,無歡,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

林素的聲音頓時變得嘶啞起來,她緊緊的抱着無歡虛弱的身體,她的身子因為害怕也開始有了明顯的顫抖。

她不要他有事,她要救他。

「素素,素素…」

虛弱的喘著氣,無歡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似是安慰般的拍了拍林素的肩膀:「我沒事的,你不要害怕,你先離開這裏,先回J國,找杜熙郎,他會保護你,我過幾天就回去,真的,不騙你…」

「不,我不要!無歡,這一次,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了。」

她不要,她不要離開他,那怕死,她也要跟他在一起。

林素嬌俏的小臉,已經被淚水澆灌,她藏在病號服里的身體有着明顯的顫抖,抱着無歡的手,卻愈加用力,仿若初見時,她將他抱回家時的模樣。

「素素!」

無歡的聲音有些嚴厲,但是因為他中氣不足的緣故,落入林素的耳中似是情人的低喃,無盡柔和,令她的心一陣心疼。

她不能待在這裏,那個傢伙馬上就要來了,不能讓他發現林素在這裏,不然的話,他一定會用她當成祭品來獲得真正的生命的。

不行,在他來之前,林素必須走。

想着,無歡不由掙扎著起身,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將林素退出了洞外。

「無歡,你怎麼了?」林素有些無措,她的聲音愈加哽咽。

「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準備犧牲掉你自己嗎?」

「欲生之,必先死。」無歡別過頭去,似乎不忍再看她。

「你瘋了!」林素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

清靈中帶着嘶啞的聲音在山洞中形成一道道的迴音落入無歡的耳中,瞬時間,他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素素,跟我一起,你只會有危險,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這輩子能夠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沒了我,你也要幸福。」

沒了你,我卻再也幸福不起。

轉眸,無歡的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淚水,打在地面上激起點點塵埃,沒有猶豫,他用手撐著牆壁,頭也不回的朝着洞內而去。

「無歡!」

就在這時,洞口傳來一聲呼喚,心臟猛地一顫,他原本前進的步伐再也邁不起。

只聽那清明哽咽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無歡,沒了我或許世界還存在,但是如果我沒了你,那我的世界便崩塌了,所以,為了我,求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林素不祈求老天爺能夠將一切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她只求,無歡能夠活着。

「還真是痴情呢。」

天空的日頭似乎晃了晃,林素還未反應過來,卻感覺脖頸上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風。

緊接着她便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扯動,身體凌空,一下子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瞬間與那個突然出現的人拉開了距離。

衣袍翻飛間,她蹙著眉回望,只見洞口逆光處,一個墨綠色的人影,正對着她嗤嗤笑着。

那人的身體頎長,恍惚中有着和無歡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虛撐著額頭,勾唇朝她輕笑:「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異能者吧。鬼手之力,呵呵,真沒想到竟然會落到你這麼一個小姑娘的身上。」

「你是誰?!」

聲音中陡然的冷冽,林素的目光一片警戒的朝着那人看去,眼前的人雖然有着和無歡一樣的容顏,但是身上的氣度卻完全和無歡不同,若無歡是白,那他便是黑,他的身上充滿了肅殺,若是她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那個傢伙,那個將無歡折磨成這樣的傢伙。

「呵呵,池傲,想不到你的女人性子這麼烈啊。」那人輕輕舔舐了一下唇角,勾唇間,展現出一抹妖冶笑意,「不過,我喜歡,這樣的女人正好做我的陣眼。」

「你敢!」

伸手,無歡將林素護在身後,隨身的匕首自他的袖口翻出,看着眼前的人,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這一剎那,他的身上再也不見剛剛病態虛弱的模樣。

「何必呢?你說你何必為了這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呢,你明明可以選擇自己活,為什麼要選擇她呢?」

「無歡…你…」林素似乎突然明白了,他能活,他是可以活的,可是他為什麼要選擇死,因為他嗎?

微微側首,無歡皺眉看了一眼身後的林素,接着轉首朝着弒神者一聲怒喝:「你閉嘴!否則,我會殺了你!」

他握著匕首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似乎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碎屍萬段。

「呵呵,殺了我。」完全不屑,弒神者微微用手虛撐住腦袋,唇角溢出一抹淡然笑意:「池傲,你真的甘心嗎?你要知道你有經世之才,你比這世間大多數的人都要聰明能幹,你就甘心自己的命運如此嗎?你難道真的不想活着嗎?現在,這世上就連一個挑糞的都比你活的長,你真的甘心嗎?」

「閉嘴!」

「我閉嘴又怎樣,被當成實驗品的滋味不好受吧,你難道真的不想成為一個正常人,好好的活着嗎?」

「不要再說了!」

憤怒,無歡以一種極速的姿態抬起手中的匕首朝着眼前那個喋喋不休令他感到無盡厭煩的傢伙刺去!

似乎拼盡了所有的力氣,招招狠戾,卻毫無章法,一邊刺著,他似乎魔怔一般一遍一遍的喊著:「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要…不要…」

他不知道如果他繼續說下去,此時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的自己是否還能夠剋制住自己的意志,是否還能保障林素的安全。

「無歡…」

林素的聲音極小,她似是面上木訥的看着眼前完全發狂的無歡,眼中淚水卻不斷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鬼手之力因為尋找無歡已經開始變得虛無,此時的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她沒有能力去幫他。

「放棄吧,放棄所為的情,跟我一起合二為一,殺了異能者,成為真正的正常人。」

悠閑的應付著無歡的招數,弒神者繼續他的諄諄善誘。

他知道,無歡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現在的他,力氣已經耗盡,控制他的身體移動的原因,不過是那麼死撐的意志罷了。

「呵呵,是嗎?」

突然,無歡笑了,中午的艷陽下,他的笑容帶着絕美意味。

他慢慢的停止了攻擊,同時也將手中的匕首丟掉,微微低頭,令人看不出此時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反常的行為,頓時,弒神者不由不解的皺了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無歡的笑聲逐漸大了起來,他笑得肆虐,他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竟泛起一抹詭異的潮紅。

「你瘋了?」弒神者有些不解,「既然你想死,那你就死吧,你死啦,那個異能者就是我的了!」

似乎不再想勸說無歡和自己合二為一,弒神者轉身準備朝着林素而去。

「無歡…」林素的眼裏只有無歡,她擔憂的朝他靠近。

「素素…」

倏然,無歡回眸,止住了林素前進的步伐。

「對不起。」他說。

而就在他那聲對不起剛剛落下的那一剎那,他迅速旋身,在弒神者即將接近林素的下一秒,無歡一下子擋在了她的面前。

「刺啦——」

皮肉撕裂的聲音,頃刻間,無數的鮮血自無歡的口中奔涌而出,弒神者原本準備插入林素心臟的手,此時正中無歡的心臟,而那雙手手也在插入他心臟的那一刻,被他使勁的握住。

「你真的瘋了!」弒神者有些惱怒:「放開我!」

「素素,對不起,弒神因我而起,也應因我而滅。還有,這輩子,咳咳…遇見你,足矣!」

回首,無歡拼盡自己最後的意識仔細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沾滿鮮血的唇角慢慢的露出一抹溫潤笑意。

猛然用力,他的雙手也在瞬間插入了弒神者的心臟:「我死我生,跟我走吧!」

「不!」

伴隨着林素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無歡緊緊抱着弒神者的身體朝着山谷跌下。

那裏…

是萬丈深淵…

也在看到無歡的身體在深淵的霧氣中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林素徹底哭死過去…

欲生之,必先死,生,希冀也,死,斷念也…

混沌中,有老者的聲音傳來,至今林素都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直到…

**

幾個月後…

「素素,你真的決定了嗎?」

J國第一國際機場,眸中含淚的葉妙戈緊緊的握著林素的手,似是依依不捨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道。

至今,她都不想接受林素要回華夏的事實。

「是的,妙戈,我決定了。」

林素有些無奈的勾了勾唇角,她承認妙戈是她見過最固執的女孩,她的固執更像是一種強迫症。

「可是,素素,你的病才剛好,而且華夏現在…」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妙戈猛地止了聲,微微吐了吐舌頭,轉首她似是求救般朝着身邊的杜熙郎看去。

「是啊,素素,要不再待一段兒時間回去吧。」

杜熙郎的心中也是無盡擔憂,他至今都清楚的記得,當時在懸崖邊上找到林素的場景,一身病號服的她昏死在哪裏,就像是一隻折翼的蝶,若不是父親請了最好的醫生極力搶救,或許,她的生命真的會徹底消失。

而直到現在,杜熙郎都不知道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林素不說,他也不敢問。

只知道,自那天之後,他從林素的夢話中總是能聽到無歡的名字,自此,無歡便是眾人在林素麵前最大的禁忌,無人再提起,似是被遺忘,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那個少年將會成為所有人心中的一個美好的回憶。

「不了,現在我已經好多了,學校那裏我好久沒回去了,而且我現在想去老家的鎮子看看,放心吧,等你們倆結婚的時候,我會回來的。」

林素知道杜熙郎的想法,只是現在她想回去,回去看看。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妙戈輕輕揉了揉發酸的鼻頭,緊緊的給了林素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有些開始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嗯,保重!」

「素素…」說話的是杜熙郎,在妙戈告別完后,他也一把將林素抱在了懷裏,他寬闊的胸膛結實而又溫暖,「答應哥哥,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

林素的頭輕輕的貼着他的胸膛,聽見他低沉的嗓音自胸腔傳來,她終忍不住淚眼婆娑,但唇角依舊帶着一抹淡然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嗯。」

或許,她會幸福吧!

但是,林素自己知道,她的幸福,在無歡跌入深淵的那一刻,便沒有了。

飛機在一片喧囂中,離開了J國的土地,看着機艙外層層疊疊的白雲自眼前而去,看着映襯在窗戶上自己的影子,林素似是釋然般勾了勾唇角。

別了,J國…

林素回到華夏的第一個地方,不是學校,不是家,而是那個曾經充滿了自己痛苦與快樂回憶的小鎮。

那裏是她與無歡初遇的地方。

幾個月前,她聽爸爸說,小鎮要拆遷,她想,或許這個充滿她最多回憶的地方或許已經消失了。

可是,當她乘坐公交車歷盡千辛萬苦來到小鎮,以為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片廢墟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雙眼。

小鎮依稀還是從前的模樣,沒有廢墟,沒有拆遷,裊裊炊煙自鎮子裏升起,依舊是一片與世隔絕的模樣。

林素不知道,早在她昏迷的那段時間,她的親生父親杜溫綸便幫她把鎮子買了下來,說是為了幫女兒留住回憶,同時也是幫自己留下姜淑曾經生活過的痕迹。

似是奇迹,林素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由模糊了雙眼,來不及多想,便朝着那個充滿了她的童年的林家小院而去。

剛剛走到小院的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林素的面前。

「素素,你回來了。」門口,林志剛的笑容依舊慈祥,溫暖。

「爸…」淚水抑制不住的自林素眼中流出。

三步兩步,她投入了林志剛的懷抱。

「回來就好。」林志剛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聲音柔和。

似是暗示着什麼一般,他的轉頭朝着小院前的一個小土丘看去。

林素也不由轉首,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秒,她再也抑制不住的捂住了嘴,哭出了聲。

只見,土丘上,少年的背影清瘦疏涼,白色的襯衫一塵不染,細碎的發,在微風中清揚。

不由得,林素邁動了腳步,慢慢的朝他靠近,緩緩的在少年的面前蹲下了身子,看着那張白皙熟悉的臉,純凈稚嫩,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羽扇般鋪陳開來,她微微一笑,壓抑住聲音的顫抖:「你…叫什麼名字…」聽到林素的話,少年抬頭,黑玉般的眸輕輕的對上她含笑的容顏,似是一愣,他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沉思了一會兒,輕輕開口:「無歡。」

他的聲音稚嫩空靈,帶着一種異樣的好聽。

「無歡…」似是初見般,林素喃喃的重複了一邊他的名字。

那就是了…

無歡回來了…

只不過,是少年的無歡…

無論怎樣,他還在,那就好。

「真是好聽的名字…」杏眸中含了淚光,林素看着眼前這初見時一般的十歲少年,她輕輕的將他抱在了懷裏。

而林素不知道的是,因為這突來的擁抱,少年原本蒼白的小臉上慢慢浮出一層緋紅。

似是下意識般,他慢慢的伸出了小手,猶豫着輕輕環上了林素的腰。

夕陽漸落,橘黃的餘暉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拉得極長…

------題外話------

鬼手千金,結束,么么噠~番外以後慢慢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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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鬼手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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