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養成一隻劍神（三十九）

是夜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窗外，輕輕地將窗戶推開，朝艙內望去。待察覺艙內人正好夢正酣時，黑影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東西，從窗戶的縫隙，輕飄飄的丟了進去。

做好這一切后，黑影又輕輕地將窗戶關好，轉過身便打算離去。他剛走了兩步，猛然間停住了動作。冰冷的劍尖抵在他的後背，一股強大到讓人戰慄的氣息從身後傳來，將他整個人籠罩的嚴嚴實實。在這種強大氣息的籠罩下，黑影似乎連邁開腳步的勇氣都失去了，只能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

「司空摘星？」清朗的聲音傳來的同時，強大的氣息漸漸散去。舒燁放下靈劍，揉了揉眼睛，懶洋洋的開口。

那黑影僵硬著身體轉過身，抬手往臉上一抹，一張秀麗的臉出現在舒燁面前，正是司空摘星。

「怎麼看出來的？」司空摘星自認他的易容，沒那麼容易被識破。他打量著眼前之人，暗自吃驚，不過是幾天沒見，舒燁的整個人，尤其是他的武功，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舒燁打了個哈欠：「這段時間，從島上到中原就一趟船，你要不搭這趟船，不知道要在島上等到何年何月。既然我剛入島上，你就出來提醒我島上危險，可見你也會在那島上久留。」

「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小子，才跟本座對了一掌。」玉羅剎長發披散，身上披著一件外衣，慢悠悠的從甲板上踱步過來。

舒燁看了玉羅剎一眼，眨巴著眼睛，做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玉羅剎瞥了他一眼，挑眉看向司空摘星：「千變最近在何處？」

司空摘星眼睛一閃，疑惑道：「敢問前輩是？」

玉羅剎慢慢道：「你不知道本座是誰，就敢上這艘船，不怕本座現在將你拿去餵魚？」敢在他面前打馬虎眼，這小子膽子到是不小。

腦海中閃過趙弘的下場，司空摘星心裡一寒，知道眼前這男人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他頓了頓，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晚輩禮：「司空摘星見過玉前輩。」

玉羅剎安然受了他這一禮，又問了一遍：「千變呢？」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舒燁好奇的問道：「千變是誰？你找她幹嗎？」

玉羅剎望了他一眼，指著司空摘星，似笑非笑道：「千變是這小子的師娘。當年，你的易容，就是千變識破的。」

原來是這個女人，舒燁哦了一聲，十分識相的轉過頭，假裝看風景。話說當年他真不是有心騙他的啊，但是為什麼，現在只要對方一提這事，他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呢？

「我師叔……師娘在江南。」

「她跑那裡做什麼？」

「……安胎。」

玉羅剎嘴角一抽：「你師父就任由她亂跑？」千里迢迢從天山跑到江南安胎，虧她想得出來。

司空摘星也是滿臉無奈：「師娘的話，我師父怎麼敢不聽。」

玉羅剎不屑的嗤笑：「你師父就是夫綱不振，所以才任由千變騎在他頭上。」

司空摘星立刻不服道：「我師父不是怕我師娘，是敬重她，愛惜她，才會事事退讓。」

玉羅剎一挑眉，剛打算說什麼，眼睛餘光瞥見靠在窗戶旁打瞌睡的某人，心中警鈴一響：他要是再對著混賬小子縱容下去，這小子遲早有一天要騎在他頭上。

察覺到身上投來的視線，舒燁猛地張開半合著眼睛，轉過頭回視，待看清后，銳利的視線又變得懶散起來，甚至抬起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看見這一幕，玉羅剎的眉心幾不可察的皺了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才舒燁轉過頭看向他的第一眼，眼中似乎有紅光一閃即逝。如果眼睛變紅，代表著另一個意識的出現，那麼舒燁現在的情況……

玉羅剎心裡一跳，看來，他得儘快找到千變。

司空摘星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見兩人似乎只顧著相互對視，一股怪異的感覺在腦海中升起，他道：「你們要是沒什麼要問的，我就先回去睡覺了。」要是早知道會被抓住，他就不來這一趟了。反正等兩人上岸，早晚會知道這個消息。

舒燁叫住他：「你還沒說，大半夜跑我窗戶外面做什麼呢？」

司空摘星道：「我幾天前聽說了一句話。」他看了看二人，緩緩地念道：「月圓之夜，紫荊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玉羅剎挑眉：「何意？」

司空摘星解釋道：「八月十五月圓之夜，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大當代劍客，將於紫荊山決戰。」

此話一出，舒燁和玉羅剎同時變了臉色。

「不是還有兩年的時間嗎？」

「你說誰要決戰？」

司空摘星搖頭又點頭：「我也今日是聽這裡的一個船工偶然提起。」

玉羅剎臉色變了又變，卻很快平靜了下來，對司空摘星囑咐道：「你先回去。」

等司空摘星離開，玉羅剎立刻問舒燁：「什麼叫還有兩年的時間？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他的語氣有些沖，臉色有有些難看。

舒燁實話實說：「當初西門跟葉孤城約定好，待西門劍術有成，二人將於十三年後決戰，不論生死，全力以赴。」

「簡直是胡鬧！」玉羅剎聞言，頓時氣得臉色發黑，真是一個二個都不讓他省心，「十三年前他才多大，就敢和人生死決戰。」葉孤城的劍術有多高，他十三年前就知道了。經過這十多年的歷練，此人的劍術只會更高。

自從幾年前葉孤城創出絕世劍招『天外飛仙』開始，就已經隱隱有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聲了。他雖然不認為西門吹雪比葉孤城差多少，但二人間卻又確確實實存在著一定的差距。這差距無關天賦劍招，而是一種劍道上的歷練。

舒燁皺眉，不贊同道：「這是西門自己的選擇。他既然誠於心，定下的約定，是斷然不會失約。更何況，身為一個劍客，以身殉道，是最常見，也最驕傲的事。」

玉羅剎想發火，又生生忍住了。西門吹雪的驕傲，他這個做父親的人最清楚，如果戰敗，他一定選擇死亡。驕傲如他這個兒子，能接受死亡，卻不能接受戰敗。

可是舒燁說得對，這是西門吹雪自己的選擇，即使他是他的父親，他也沒有權利反對。玉羅剎抬手揉了揉眉心，算了算時間，發現今日已經八月十四，就算他速度再快，此刻也趕不及去阻止這場決戰了。

「你也不要想太多，」舒燁撞了撞他的肩膀，「西門是我教出來的徒弟，他不會有事的。」雖然系統君一向表現的不靠譜，但應該不會在這樣重大的事情上出什麼錯。他一直記得很清楚，決戰之後，西門吹雪會一戰封神。而等西門吹雪成了劍神，他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玉羅剎頓時被他氣笑了：「師父？你這師父也確實挺稱職的。」虧阿雪當年還這麼維護他這個師父，誰知道這小子一睡就是十一年。等他醒來，阿雪的劍術早就聞名江湖了。

舒燁眨眨眼，好吧，他是教了西門吹雪一年的時間都不到，但他這真不是他的錯啊，他也沒想到系統會突然讓他沉睡。

「轉過身。」玉羅剎突然放低了語氣，吩咐道。

「怎麼……」身體被一把摟住，舒燁愣了愣，然後順勢拍了拍玉羅剎的後背，「放寬心，西門不會出事。」

「不是這個，」或者說，不止是這個。玉羅剎覺得心裡有些煩躁，伸手撫了撫舒燁的長發，才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的眼睛漸漸變得幽深，若是此事當真是玉天寶所為……那麼等阿雪這次決戰過後，他是時候該考慮繼承人一事了。作為他玉羅剎的兒子，西門吹雪可以選擇為追去劍道，不惜生死，卻也不該逃避屬於他的責任。

等玉羅剎將頭腦中思緒理清楚，一低頭，哭笑不得的發現，這小子居然就這樣靠在他懷裡睡著。捏了捏舒燁的鼻子，見他因呼吸不順，微微的張開嘴，醒了。

這混賬小子當真是生來克他的不成？玉羅剎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一挑眉，低聲斥道：「再敢把本座當靠枕，本座就把你丟進海里餵魚。」

舒燁撇撇嘴，嘀咕道：「剛才也不知道是誰，一副深受打擊，需要安慰的樣子。」

「嗯？」

「我什麼也沒說，回去睡覺，明天見。」

京城，合芳齋，一輛外表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店鋪外面。

最近的一個多月里，為了觀看兩大劍客對決，京城裡的江湖人驟然增多，兩個年輕的劍客從這家百字好的老店門前經過，低聲說著話。

「照你這樣說，八月十五那日，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並沒有決戰？」

「確實如此，據說不知為何，葉孤城突然把決戰的時間推遲了一個月。」

「西門吹雪同意了？」

「當然，據說二人不僅將時間推遲了一個月，而且將地點也改了。從紫荊山改成了紫禁城內的太和殿之上。」

「紫禁城太和殿？紫禁城本就是皇家重地，太和殿更是當今天子上朝的地方！他們居然將決戰的地方定在了這個地方！唉，若是有幸一見當代兩大劍客的風采，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此生無憾。」

「想是這麼想，但我聽說，為了防止有人乘機混入宮廷作亂。這次的決戰，只有六個人能在一旁觀戰。」

「哪六個人？」

「能從陸小鳳手中拿到綢緞的六個人。」

……

「居然改了決戰的時間。」舒燁放下帘子，道，「西門應該在合芳齋里，咱們進去？」

玉羅剎原本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聽見舒燁的話，便睜開眼，道：「你先進去，本座有事，隨後便來。」

舒燁猜他應該是要去聯繫羅剎教在京城的暗樁，也不多說，掀開帘子就跳下了馬車。誰知他剛一下馬車，原本熱鬧的街道，突然間安靜了下來，隨即響起嘰嘰咕咕的議論聲。

「好一副相貌。」

「看穿著，該不會是什麼王孫公子吧？」

「切，王孫公子我也見過不少了，跟眼前這位，簡直沒得比。」

「依我看，這公子長得倒是有幾分像白雲觀供奉的元寶真人。」

……

聽見外面的談話聲，玉羅剎坐在馬車裡皺起了眉頭，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找個什麼東西，把這小子的臉蒙住比較好。

「你你你你你你！」萬梅山莊的老管家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指著舒燁哆嗦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完整。

舒燁好心的握住他的手指：「看，手心是熱的。」眯了眯眼，「所以，本道長是人不是鬼，再哆嗦下去，小心中風。」又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老兄，十年不見，你倒是老了不少。」

老管家此刻已經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了神，合上快掉到地上的下巴，提高了聲音詫異道：「你居然還沒死？」

舒燁：「……」

老管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道：「你怎麼還活著？」

舒燁：「……老兄，你直說吧，當年貧道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

老管家揉揉眼角，一臉感嘆：「還是老祖宗說得對，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看看，你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副禍國殃民的禍水樣子，不是禍害是什麼。」

舒燁：「==」他長成這樣，到底禍害過誰了？

老管家長長地嘆了口氣，開始追憶往昔：「想當年，你隨那南王爺進宮，誰知卻是『一入宮深似海，黃鶴一去不復返。』我家莊主得知你在宮裡出了事，當場就提起劍，打算進宮救人。」

舒燁眨眨眼，一副聆聽狀：「然後呢？」小徒弟該不會真的闖進宮裡，把南王砍了吧。

老管家瞥了他一眼：「然後被教主攔住了。」當時為怕太平王世子找山莊麻煩，他急匆匆的給玉羅剎飛鴿傳書，誰知道等玉羅剎趕來，太平王世子倒是沒找什麼麻煩，卻正巧趕上舒燁『身死』了。

想起當年玉羅剎從宮裡回來后，滿身煞氣的樣子，老管家脊背一寒，身體一個哆嗦。這多年來，他就沒見過玉羅剎這副樣子。哪怕是當年將剛滿月的親兒子送走，玉羅剎也從未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情緒。

再想到羅剎教這十年來斷斷續續的傳聞，教主容顏十年不老，卻脾氣暴烈，常常喜怒無常，專寵之人，必長著一雙漂亮的鳳眼。

舒燁二丈和尚摸不到腦袋：「老兄，我臉上有東西不成？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老管家搖搖頭，又長長的嘆了口氣：「禍水啊禍水。」他當年的預感是對的，一個男的長這麼漂亮，不是禍水是什麼。可惜的是，他猜中了開頭，卻猜不著結尾。單單知道此人是禍水『褒姒』，卻沒料想到，『周幽王』居然是自家教主。

「管家，你在跟誰說話？」柔美的女聲從房間里響起，房門從裡面被輕輕地拉開，一個腰細腿長，容貌秀美的少婦從裡面走了出來。

少婦顰眉，輕聲問道：「請問您是？」眼前的男人，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錦衣，漆黑的長發用錦帶高高束起，鳳眼朱唇，容貌之盛，乃她平生所見之最。

舒燁跟著好奇的眨了眨眼，反問道：「你是哪位？」

老管家忙對少婦道：「夫人，這位就是莊主的師父。」

少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偶然從下人口中得知，西門吹雪年少時有位師父，後來不知怎的，不見了蹤影。

望著舒燁二十齣頭的模樣，少婦雖然滿腹狐疑，卻對老管家的話深信不疑，緩緩的向舒燁行了一禮：「峨眉派三英四秀，孫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