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小鳳傳奇副本（十二）
陸小鳳翻進花滿樓的房間時，對方已經沐浴完畢，正坐在書桌前練字。桌上有燈，一燈如豆。橘黃色的燈光，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溫暖的如同母親的懷抱。
這是花滿樓的習慣，對於陸小鳳突如其來的到來，他由一開始的吃驚，到後來的淡然。再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在這寂靜的夜裡點上一盞燈。
安靜的少年，溫暖的燈光。這是陸小鳳流浪江湖上時，珍藏在心裡的回憶。
花滿樓用的筆是狼毫，寫的是《長恨歌》最後幾句：「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好字！好詩！」陸小鳳坐在窗沿，贊道。他一身衣服站滿了泥土，臉上也沾了兩道黑乎乎的印記，顯然剛才亂泥堆里爬起來。
花滿樓擱下手中的筆，道：「陸小鳳，你為何總喜歡翻窗戶進來？我記得門並沒有鎖。」
陸小鳳一臉理所當然：「半夜三更，總要翻牆入室，才有私會的意境。「
花滿樓搖搖頭，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他鼻子微微翕動，皺眉道：「你方才去刨土了？」
陸小鳳跳下窗戶，摸摸鼻子，他大聲道：「我不光刨了土，還翻了筋斗，捉了蚯蚓。」
果然他一靠近，一股土腥味就撲面而來。花滿樓問他：「你猜到了什麼？」
陸小鳳將手擱在花滿樓的肩膀上道：「七童，只怕我們一開始，就被人設計了。」
「怎麼回事？」花滿樓轉過頭，盯著他。
陸小鳳沒有即刻答覆他，而是講起了之前一事：「我離開韓府後，跟在那家丁的身後，一路出了張掖，到了一個僻靜的小莊園。那地方山清水秀，整個莊園都是節度使韓家的私產。家丁找到庄頭，庄頭將他領到山後面一處幽靜的山谷里。山谷里沒別的東西，就只要一座墳。韓家老大的墳。」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接著道：「家丁找庄頭借來鋤頭，把韓老大墓旁的一個小土丘挖開，從裡面刨出來一具頭骨。家丁將頭骨包好，正準備離開時，庄頭急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在家丁耳邊低語了幾句。那家丁就把骨頭遞給庄頭，自己一個人急忙離開了。」
陸小鳳嘖嘖兩聲，道：「我當時藏在樹後面，看得分明。等家丁走後，那後來的庄頭，就提著頭骨，竄進了後山。」
花滿樓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道：「於是你就去追那個假庄頭了？」
陸小鳳翹起嘴角，笑道：「這麼好玩的事，哪裡能少了我？我將輕功發揮到極致，追了一路，終於在翻了兩座山後，追上了那假庄頭。假庄頭十分有意思，他聽說我想要他手中的東西后，眼睛一轉，跟我打個賭，說誰贏了，東西歸誰。」
花滿樓適時介面道：「你們打的什麼賭？」
「我們先賭，在一個時辰內，誰翻的筋斗多，最後打了個平手。然後又賭，誰能在一個時辰內，挖出更多的蚯蚓。」陸小鳳哈哈大笑起來。
花滿樓忍俊不禁，道：「倒是個妙人。你們打賭的結果如何？」
陸小鳳道：「最後一刻，我用『靈犀一指』搶先夾過半條蚯蚓。那假庄頭最後只好憤憤不滿的將東西交給我了，還揚言，下次見面一定要勝過我。」
他說話時，臉上是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朝氣和對江湖的嚮往。
花滿樓笑了笑，沒說話。早在認識陸小鳳的時候，他便知道，這是只鳳凰，雖然現在暫時棲息在花家，卻早晚會翱翔九天。
陸小鳳眼珠轉了轉，湊近花滿樓，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最後道：「一切謎底，且看明日如何揭曉了。」
合芳齋
一大早，舒燁和西門吹雪大眼瞪小眼，或者說，只有他一個人瞪圓了眼。西門吹雪該吃水煮蛋，就細嚼慢咽的吃水煮蛋，該練劍就拿起木劍，一招一式認認真真的在院子里練起來。
舒燁將手中的糕點一口吞下，放棄了跟西門吹雪瞪眼的行為，轉為緊緊盯著西門吹雪拿劍的手，恨不得用刀子刻進腦海中的模樣。
沒辦法，他最晚好不容易找到小徒弟，一點也不想跟小徒弟分開，但他之前答應了花滿樓，今天要去韓府捉妖。在跟西門吹雪溝通失敗，威脅無效，利誘告吹后，舒燁只好不情不願的暫時離開他的小徒弟，一個人前往韓府。
當然，為了防止意外發生，舒燁做了點保障措施。就是認真記住小徒弟的手。誰叫他是個記不住臉的人，要是小徒弟失蹤了，他找誰哭去？
「徒弟啊！為師就出去兩個時辰，很快就會趕回來。你要好好待在家裡，別到處亂跑啊！」舒燁出門前，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西門吹雪拿劍的手平穩依舊，使出的招式一絲不苟，就是殺氣稍微重了點，連個眼風都沒賞舒燁。
心靈受到負五點攻擊的舒燁，沮喪地獨自出門了。
韓府
站在門口左等右等，幾乎要抓狂的陸小鳳，終於在耐性徹底喪失前，等到了遲到的舒道長。
「道長今天真早！」陸小鳳皮笑肉不笑，在『早』字上加重了語氣。
舒燁聞言點頭：「是啊！要不是怕打擾我徒弟練劍，我就晚半個時辰再來了。」
「你徒弟！」陸小鳳張大了嘴，遲疑道，「就是那個……叫西門什麼雪的？」
「對對對！」舒燁一臉自豪，「你未來的好基友，武林未來的劍神。」
你要是能教出劍神，大概天都能下出紅雨，母豬都能上樹，我陸小鳳都想嫁人了。總而言之，就是沒可能！
陸小鳳看了看旁邊正笑著看向舒燁的花滿樓，識相的把口中的話咽了下來。
「道長，花少爺，陸少爺，這邊請。」香蘭將三人領至枯井旁。枯井旁邊已經設好香案，韓老夫人和韓夫人站在香案前，兩人旁邊站著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是節度使韓老爺。
一看這陣仗，舒燁便知道，今日要唱重頭戲了。
果然，韓老爺走上來，拱手道：「張天師，勞煩了。」
舒燁一甩拂塵，回禮道：「不敢。還請三位施主暫時站至一旁，貧道要施法。」
舒燁像模像樣的做起法來，將提前畫好的咒符燒掉，開口道：「頭骨可找回來了？」
管家上前道：「找回來了。道長，您看。」
小廝將托盤端至舒燁面前。舒燁揭開蓋布，裡面果然是一個頭骨。
舒燁示意小廝將頭骨放在香案上，端起咒符水，淋在頭骨上。一碗水澆下去，順著頭骨流下，變成了紅色的血水。
「啊！」韓夫人驚呼一聲，捂著口，驚異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這是怎麼回事？」韓老夫人抖著手問舒燁。
「母親。」韓老爺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沒事的，您別擔心，有道長在。」
舒燁放下碗，攤了攤手，道：「這不是女屍的頭骨。所以靈咒失效了。」
韓老爺當下喝道：「管家，怎麼回事？」
管家顫顫巍巍的道：「昨日小人按照老夫人的吩咐，派人去將頭骨取回。哪知道那狗奴才竟將東西弄丟了，小人無奈之下，只好另外從墳地里刨了個出來。」
韓老爺皺起眉頭，問舒燁：「道長，這可怎麼是好？」
舒燁看了陸小鳳一眼，閉上眼，做沉思妝，良久，睜開眼，慢慢道：「既然此法不通，便只有用最後的方法了。」
韓老爺立刻道：「還請道長講明。」
舒燁緩緩道：「鬼魂滯留不去，一是屍骨不全，難以投胎；二是心中怨氣不散，閻王不收。貧道原本的打算，是替她找回頭骨，湊全屍身。此法不通，就只能替女屍消散怨氣，再由貧道做一道法事，送她早入陰間投胎。」
韓老爺問：「如何才能消散怨氣？」
舒燁掃視了當場的眾人一眼：「此女死於非命。除將其怨氣沉冤昭雪外，再無二法。」
「不行！」舒燁說完，韓夫人立刻道，韓老爺一臉沉思，老夫人微微皺眉，二人沒說話。
舒燁搖搖頭：「那就沒辦法了。」
韓老爺眼神複雜的望了眼枯井，嘆了口氣，吩咐管家：「送花少爺和陸少爺去客廳休息，將二少爺帶來。另外，你去找大管家，讓他帶人，親自守在院子外，不準任何人進來。」
偌大的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韓家三口和舒燁四個人。
韓夫人扭緊了帕子，看向韓老爺：「老爺，你真的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
韓老爺握緊她的手，道：「古語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做下的錯事，已經害得老大喪命，不能再害了老二。」
他轉過頭，看著舒燁，緩緩開口道：「這件事說起來，是我韓家家門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