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聽經

4.第四章 聽經

仙煦所居住的正殿,位置就處於半山腰中。

招搖山上大多是迷谷樹木,隱約可以看到三兩隻人面喉和三三兩兩成群卻不能夠化形的小妖怪。

而位於半山腰上的那座宮殿,在正殿前方,卻豎着洪荒神族女媧的石像。

女媧雖然是人族之母,可在蛇族中,卻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這樣的感覺鎏蘇並不懂得,只是依稀感覺,大概女媧也是上古妖族一脈,體內多多少少都帶了些蛇的血統。

只是此刻的女媧石像已經崩塌,上面裂痕斑斑,石像左手持着的凈瓶也破碎的只剩下了上半部分,看起來搖搖欲墜。

整點的宮門大開,身後的小白蛇緊張的尾巴尖都翹了起來,看着自殿內走出的一個身穿黃-色長袍的男人。

小白蛇的眼睛溢滿了淚水,看着那個緩步走來的人,小聲的說道:「驚叔……」

「尋公子。」名為驚的男子恭敬的對着仙尋行了一禮,可卻把小白蛇嚇得急速往後縮了縮,整個人躲在鎏蘇後面,只留着一個大大的腦袋還在看他。

鎏蘇向前走一步,笑着說道:「我只是想要取回仙煦的屍骨,招搖山上易主之事,我並無心多手。」

驚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後面上帶着笑意,沉吟一會兒,遲疑的說道:「只怕是難,山主因天人五衰至死,死前曾在身邊設下三元陣發,我等實在是無力進入。」

鎏蘇不再回話,自顧自的牽着小白蛇的手進了前殿。

前殿已經被雷劫劈的四處都是裂紋,仙煦最愛亮閃閃的寶石,可能也是源於龍族最愛這些,因此,四處都可以看見光點。

可現如今,那些珠光寶氣,由仙煦上天下海搜尋來的寶物都在天雷之下化作了飛灰。

鎏蘇看到在前殿寶座上盤踞成一團,身長十米的白蛇,牽着仙尋的手,走上了前去。

仙煦是他百年前養在身邊的小妖怪,離夜應該也是知道的。

當初,自己對待仙煦也是極好,仙煦悟性本來就高,他在巫族又太過孤單,有這麼一條寵物,多多少少都讓他把自己一切的好東西都用在了仙煦的身上。

因此,巫族內不算是隱秘的一些事情,仙煦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前段時間,巫族蒙遭大災,仙煦回到招搖山上后就掛起了喪帆,甚至就連自己的死期都沒能顧得上,對待自己的心意可見一斑。

只是這麼做也未免招搖,離夜本就沒有打算放過和他有任何關係的任何東西,仙煦的死期本就將至,離夜作為現任天帝,自然是隨處都可以找到下手的時機。

「不論如何,這也都是我欠了你的。」鎏蘇暗嘆一聲,伸手破開了仙煦所留下的陣發,上前把他的屍骨收到了乾坤袋中,遞給仙尋好好保管。

「到了扶桑島上之後,就把你爹爹安葬了吧。」鎏蘇面色溫和,回頭透過殿外看着由於天雷擊過之後一片蕭索,再也不復往日繁華的招搖山,牽着仙尋的手,再也沒有回過頭。

*

仙尋雖然是半龍,可西海也算是他的家鄉,身上的龍息來自於西海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因此,在海岸邊,很輕易的就讓鎏蘇找到了一個可駝人在海上日行萬里的玄龜。

海面本是最危險的,加之天雷直擊招搖山,海上就更加的詭異,層層烏雲突破天空,就像是壓在人的心頭上一樣,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這一派沉重的環境當中,仙尋緊緊地抱着懷中的乾坤袋,就像是要抱住他最珍貴的東西一樣,小心翼翼的害怕落入水中。

「乾坤袋即便是丟了,也會自動尋路返回,你不必擔憂它會丟掉。」鎏蘇看着仙尋已經乾的有些褪了皮的尾巴,說道。

仙尋抿抿唇,臉蛋上已經乾燥的起了皮,看着玄龜下面的水,到底是剋制不住本性的渴望,將乾坤袋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摟住,這才到了玄龜任人踩踏的地方,將尾巴浸入了水中。

龍族可離水而居,蛇族本就不屬水,自然沒有依賴性,可龍蛇的混血一日之內卻必須要浸泡在水中兩個時辰以上,否則身上就會出現龜裂,若是運氣不好,再遇上大晴天,恐怕,被烈日暴晒上幾個時辰,命也就沒了。

這時正想着,天上就下起了毛毛細雨,可卻是沒有一絲風浪。

鎏蘇抬頭,隱約間可看到在上空中翻騰的雲海之中,有些許青色的影子迴轉盤旋,偶爾透過雲層露出的三爪(zhao)巨爪,也說明了他的身份。

看來這位西海龍王,對待這個唯一的孫輩,也確實是關心的。

敲在身上的雨有着海岸最深處水精的味道,誰人都知,水精乃是一海之中最重要的部分,每年能夠累積下來的數量也不過斗升,現在小白蛇的身體雖然看不太明朗,可經此巨變,心性卻也是絕對大不一樣了。

西海龍王礙著身份不好直接出面,卻又藉著布雨一說取了海底的水精為這孩子調養身體,倒是白白便宜了這四處冒頭的小河魚了。

只是有這麼一遭,鎏蘇倒也是不用擔心扶桑島上會有何危險的東西了。

扶桑島至今無主,西海龍王卻也沒有借故侵佔,想必本來就是要打算贈予敖貞的珍寶,卻由於那位小公主戀上了凡間的一條蛇,至今都沒能送出去。

只是陰差陽錯之下,卻讓已經被流放了的鎏蘇撿了個正好的便宜。

「多謝龍王。」鎏蘇嘴邊溢出輕言,感謝道。上空一聲長長的龍嘯,劃破天空直擊耳膜,隨後,玄龜身前出現了一條暗青色的影子,看着去的方向,大概就是朝着海中央的扶桑島。

鎏蘇從玄龜背上站起來,走到了還在玄龜尾巴上面泡水的仙尋身邊,扶了扶他的頭,將他撈了起來,指著前面那條騰翔於雲海間的龐大身影說道:「仙尋,叫爺爺。」

小仙尋茫然抬頭,順着鎏蘇指尖的方向看向了空中那抹巨大的身影,半張著嘴巴,眼眶微微紅上一些,最後,雙手放在嘴巴前面,大喊了一聲爺爺。

空中又傳來一聲沉長的龍嘯,似乎是在回應仙尋的呼喚,又似是龍騰於海面,歡暢之下自然而發的一聲龍吟。

……

……

在即將接近扶桑島的時候,鎏蘇甚至是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巫族世代居住的神木林之內。

那裏百草豐茂,靈石遍地,所載的動物之中無一不都是天生靈性,可謂是一個至天福地。

晨間有不少以露水衛生的精怪會出門採摘花草上清香的露水,若是還有預存,定會放在自己門前,即便那些對於精怪而言已經足夠多的露水,尚且不夠他潤一潤唇。

可原先不過那麼平淡的日子,現如今,卻再也是回不去了。

*

眼下正是清晨,太陽的微熱還尚未完全透過雲層,小白蛇還在玄龜的後背上睡的蜷縮成一團,時不時的向下滑落一點,又會自覺自發的用兩隻肥短的手臂和那條精緻的小尾巴扒著玄龜粗糙的後背爬上去,先前領路的西海龍王已在不知不覺中隱去,再也尋不到蹤跡。

玄龜將他們駝到了岸邊,隨後就變成了小舟一般的大小,讓鎏蘇和背上的仙尋可以順着滑下去。

仙尋小心的抱着懷裏的乾坤袋,順着鎏蘇的步子也滑了下去。

玄龜悶叫一聲,頭尖的位置變出了一個小小的螺號,低頭遞給鎏蘇。

鎏蘇伸手接過,不由得笑着摸了摸那個年歲並不大的小玄龜的頭,在自己的乾坤袋裏面摸了摸,果然還是摸到了一些鮮香味美的小魚乾。

魚乾用的是深海中的劍目魚,種姓兇殘,卻並未開智,先前還在巫族內的時候,巫伢長老乃至其他的四位長老都愛極了他親手做出的小魚乾。

「現在倒是便宜你了。」鎏蘇眯着眼睛笑的很開心,即使巫伢長老身死,可他到底是活了下來。

玄龜親昵的蹭了蹭鎏蘇的手心,卻也不貪心,馬上就開心的踏着清晨的水聲又回到了海面,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巫族上下萬人血肉換得他一招重生,這份恩情,他絕對永生永世都不可忘懷。

他本身就是巫族巫頌,讓族人為了他導致如此境地,本就是他的過錯。若是不能重新光復巫族往日繁榮,這個巫頌,也是真的辱沒了,

只是現如今,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能活下去,並且順應着無上天書尋找到這一代真正有資格的天帝……也就是在他幼時,曾經在苦寒崖邊守着他整整三百年,讓他得以有生機向巫伢長老發出巫頌誕生信息的那一個綁着高高的髮髻,臉蛋肥圓,一身銀底蓮花印紋的小銀龍。

巫族生下來便是人形的嬰兒,他並不記得他是如何降生,可卻記得,在他降生的苦寒崖邊,卻是異常的寒冷,冷到骨髓中的時候,幾乎要昏死過去。

巫頌自睜眼開始就會有記憶,因此,鎏蘇清晰的記得,在他誕生時,身邊的那朵黑白雙色的並蒂蓮花中,銀色蓮花變成的小孩,是多麼努力的想要把自己抱在懷裏,似乎是害怕自己死去。

那一日,他到底是沒能撐到巫伢長老過來,就已經冷的昏死了過去,茫然間,卻只覺得自己似乎是身在一團火爐之內,舒服的就像是進入了襁褓的嬰兒。

只是那之後,他再次睜眼,看到的就是巫伢長老。

那之後,他長達千年沒有出過神木林,巫族境內謝絕一切訪客,在那段時間,他到底是沒能看到那個救了他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樣了。

*

「君上。」小白蛇突然的出聲,打斷了鎏蘇的回憶。

鎏蘇笑着看過去,只見兩人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到了島中央,那所由仙煦和敖貞兩人親手建立而成的小茅屋佇立在兩人眼前,門前的石桌石椅也都帶着絲絲打磨的痕迹,可見確實是平淡又溫馨。

「去吧。」茅屋前有一顆桃花樹,樹下有一個豎起的墳頭,前面只是簡簡單單的支起了一個木牌,上面卻並沒有刻下任何字。

仙尋並沒有親眼看到過自己的娘親,就連鎏蘇也不曾見過,那位名滿三十三重天,幾乎要讓一眾神仙踏破門檻的西海小公主,究竟是如何被自家不省心的寵物給拐帶走的。

仙尋恭敬的在墳前叩了三次頭,隨後才小心翼翼的把懷中的乾坤袋打開,仙煦就出現在了地上,面容平靜,和往昔並無區別,就好像是沉浸在了美夢當中沒有醒來一樣。

仙尋一直憋著的眼淚終於是沒有把持住,用那條柔若無骨的白色蛇尾撐著自己,費力的把仙煦的身體挪到一邊,然後才用鎏蘇找了許久才找到的一把小鏟子,就在他娘親的墳旁開始挖坑。

鎏蘇在他身旁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除了嘴唇蒼白一點,就像是活着一樣,可卻沒有了一絲靈犀之氣的仙煦,最後還是輕輕搖頭,走進了小茅草屋。

扶桑島上面有不少的小精怪,只是畏於敖貞身上的龍息,因此,方圓百里都沒有什麼活物存在。

不過這樣倒是也好,清靜不少,也省的四處都是那些小精怪亂跑亂走留下的狼藉。

只是這麼一來,仙尋那孩子,卻到底是無趣了些。

鎏蘇想了想,在書架下面找出了幾摞厚厚的紙張,找仙煦過來磨墨,自己暈了筆之後,才一邊寫一邊道:「現在我交給你蛇族修鍊之法,你與你父親不同,想要為龍,比蛇族容易,卻也危險上許多。」

仙尋乖乖點頭,側着腦袋在鎏蘇身邊看着他一筆一劃寫下工整獨有風骨的字跡。

一本經法寫了整整兩日,中間小白蛇累的睡着,可卻又不捨得離開鎏蘇,乾脆就盤成了一團,窩在桌子上面打瞌睡。

鎏蘇將經法交給了他之後,就開始忙碌起在這茅屋附近布下一些防禦的陣法。

他所知唯一改頭換面,不會被人所察覺的方法,唯有重新固體煉魂一個。

期間過程比起十八層煉獄之中割膚切骨之痛並上尚不足夠,還要引起能夠灼燒一切的地獄烈火焚燒自己靈魂,從外到內無一不漏,再用能夠填補一切的息壤重新為自己做出一副新的身體……周而復始,共需上下整整五百年。

鎏蘇並不知道,這種錐心刺骨的痛能有多麼的讓人恨不得死去,可在這一切的源頭之前,他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沒有誰願意主動接受這堪比煉獄的刑法,離夜為了誅殺他,不讓他再一次接近正統天帝,就連十八層煉獄都不肯讓他下,若是連這樣的苦都撐不過去,想要讓巫族重生,原屬的帝燁正統三十三重天上之上,就更是一個笑話。

鎏蘇將懷中裝着那朵銀色蓮花的錦袋交給仙尋,摸了摸他的頭,將他帶到了扶桑島旁。

島邊佇立着一個青衣男子,長發青黑,在日光下反射著點點青芒,他看着鎏蘇的神色複雜,最終看到了他身邊跟着的仙尋,長嘆一聲,不再多說。

「西海龍王,可還安好?」鎏蘇微微一點頭,外貌尚且還是小孩的樣子,可敖頃卻絲毫沒有怠慢,躬身向後退了兩步,說道:「敖頃都好,多謝巫頌關照孫兒,此刻……」

鎏蘇將懵懂的仙尋向前推了一步,把懷中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紙張交給敖頃,笑着說道:「我先前窺天命,仙尋這孩子壽數過不去三百,如今我要閉關重修,顧不得他。」

「敖頃自願以半身修為為代價,換取這孩子長命百歲。」敖頃面容冷峻,微微側過臉,似乎是想要透過鎏蘇看向中央安葬敖貞的墳墓。

鎏蘇搖頭,將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的仙尋向前推了一步,說道:「我以巫頌十滴精血,加上閣下以龍身代替古佛座下歷劫的四諦獸撐起四諦天五百年的代價,讓這孩子在其座下修禪。」

百年之後,這孩子即便不是正音古佛的弟子,正音古佛秉持着佛家慈悲之心,也斷不可能看着他因為血脈桎梏身死。

敖頃沉默片刻,向鎏蘇行了一個大禮,隨後不再多言,將淚流滿面的仙尋箍在懷中,手裏緊緊地捏著那張封閉着的字條,在半空中回收,鄭重的說道:「敖頃即便是傾盡整個西海,只要能保住阿貞幼子活命,願永生永世為巫頌聽命。

鎏蘇微笑着並不多言,直到空中已經再也看不到敖頃的身影,他才一個人伴着落日的餘暉回到了島中央的那個小茅屋。

石桌上只餘下了他一人,仙尋早熟,自己磕磕絆絆的已經做了兩日飯菜,現在被敖頃帶走,可飯桌上還尚且留有兩盤剛採摘的蔬果。

鎏蘇眉眼彎彎的拿起一顆青色的果子,捏在手中,卻並沒有吃。

將果子又放回白玉盤子內,隨後下了石椅,將盤子分別放在了兩個一新一舊,卻都沒有刻字的墳前。

他掃除了仙煦墳前落下的桃花花瓣,捻了一片在指尖,半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沒了那孩子半夜的哭聲,白日提問的喧嘩……這偌大的一個島上,到底是有些寂寞的。」

桃花樹隨風微微晃動兩下,花瓣隨着威風飄落,灑在了鎏蘇的肩頭,似乎是回應着他的話。

鎏蘇一笑,扔下手中的花瓣,邁步走進了茅屋內,最後看了一眼外面的晴空碧綠,最後,緩緩關上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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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天帝是我前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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