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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眾人在堂屋裡默默地坐了一陣子,紛紛告辭而去。

惠怡眉跟在林岳賢的身後,兩人慢慢地穿過了花園,朝著西院走去。

她突然嘆了一口氣……

若說剛才面對嚴氏的時候沒有心理壓力,那是假的。

但最終,嚴氏還是不得不答應讓她和林岳賢離開。

惠怡眉當然知道,嚴氏也是出於無奈,一來她不願得罪惠家這門姻親,二來又礙於「嫡母」的身份不願擔上苛擔庶子的名聲……這才不得不答應了。

可這麼一來,便也讓嚴氏知道了她與林岳賢已有離心。

其實,也沒必要太顧及嚴氏的想法,但有個很現實的問題存在——既然嚴氏沒法子拘著她和林岳賢,就勢必會拿捏林大老爺和林大太太……

先前為了她和林岳賢要留洋,嚴氏就能把自己身邊的丫頭送到林大老爺的身邊做妾,這難道不就是給大房添堵?那這一次她要和林岳賢離開林家去上海發展,還不知道嚴氏要怎麼對付林大老爺和林大太太呢!

要是能說服大老爺和大太太跟他們一起走,那該有多好!

她轉頭看向他,卻見他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林岳賢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注視。

「……爹和娘不會跟我們一起走的。」他苦笑道。

惠怡眉有些奇怪。

——他怎麼知道她心裡也正在想這個問題?

「祖母很會做人,爹雖然不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但她對爹,恐怕比對二叔還好……我不止一次聽爹說過,說他從小到大,祖母都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他要的東西……祖母從來都沒說有不給的……」他繼續說道。

惠怡眉動了動嘴皮子,欲言又止。

但最終,她還是輕輕地說了句,「……捧殺。」

林岳賢點點頭,低聲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曾以覺得祖母是個極好極慈悲的人,我要什麼她都給,表面上看著,好像我才是她的親孫子一樣……直到我八歲那年,親眼看到她拿著大棍子把不肯去上學的林岳鴻打得滿地滾……我一夜沒能睡,從第二天起,我就開始逃學了……」

「我娘性子弱,拿著我沒辦法,也捨不得下狠手打我,就威脅我說如果我不上學她就絕食,我一日不去她就絕食一日……那時候她也要在祖母跟前立規矩,但她就是不肯吃東西,有一次還在祖母跟前暈倒了……祖母問清了原委,責怪我娘卻護著我,說我要是不想念書就不用念書了,還找了個僕人天天帶我出去玩……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祖母待我,和待林岳鴻是不一樣的。所以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和林岳鴻都不願意讀書,但我和他的下場卻不一樣?」林岳賢繼續說道,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知道了這個秘密,原來我爹不是祖母親生的孩子,他是妾侍生的兒子,」林岳賢無奈地說道,「一開始把我的懷疑告訴我爹,可我爹……他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話。他對生母沒有任何印象,是祖母一手把他拉扯大,所以他不聽也不願意相信『捧殺』二字。」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長心眼了,只要是祖母逼著林岳鴻學的東科,我也要學;除此之外,我還要力所能及地照顧父母和妹妹,讓他們在祖母手裡和在二房那兒少吃點兒虧……」

說著,林岳賢長嘆了一口氣。

「可咱們這一走,也不知爹娘還要受什麼委屈。」

惠怡眉伸出手,扣住了他修長的手掌。

「林子謙,今天咱們能說服祖母,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祖母不想得罪我的哥哥們……你看,我的哥哥們個個都有出息,所以祖母看到他們的份上,不得不給咱們幾分薄面。可成天靠別人也不是個事兒,所以咱們自己也要努力啊!努力闖出一番名堂來……只有咱們自己強大了,以後才能成為爹娘和蘭兒的倚仗。」

說著,她抬起頭看向他,眼神亮晶晶的。

林岳賢靜靜地看著她,勉強笑了笑。

話雖如此,但自強自立非一朝一夕之爭,可嚴氏拿捏父母卻是分分鐘的事……

兩人踩著月光沿著花園走了兩圈兒,這才慢慢地往西院去,卻在院子門口迎面撞上了慌慌張張的林大太太。

「娘,怎麼了?」林岳賢問道。

林大太太應道,「方媽媽使了人過來說你祖母頭疼,叫我過去看看……」

「娘!」

林岳賢喊住了林大太太,說道,「祖母身子不好,就該請郎中……就該請醫生來看,總喊您過去做什麼?您又不通曉醫理。」

林大太太道,「你們祖母頭疼起來啊……只有我給她按摩她才舒服!呃,那個,你們去上海的事兒啊……等我回來再和你們說哈,要是太晚了你們就先睡,我明兒再和你們說也是一樣……」

說著,林大太太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林岳賢和惠怡眉對視了一眼。

嚴氏就這麼沉不住氣?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扳回一局?可轉念一想,她們也在林家人面前忤逆了嚴氏的意思,這大約才是嚴氏真正不能忍的?

但「孝」字當頭,婆母身體不適,做兒媳的在病榻前服侍,這也是天經地義的。

林岳賢沉著臉一腳跨進了西院。

林月蘭已經守在東廂房門口了。

「……嫂子!原來你要去福旦大學當講師!你,你怎麼不早一點兒告訴我啊!」林月蘭上前一步挽住了惠怡眉的胳膊,欣喜地說道。

惠怡眉拍了拍林月蘭的手,「就是不想讓你分心!想讓你好好用心溫習。」

林月蘭兩眼放光,「嫂子,要是,要是我考上了福旦大學,我,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們一起去上海?」

惠怡眉笑著點了點頭。

林月蘭的眼睛亮晶晶的,激動萬一分地道,「嫂子,我,我想住校!我,我想交很多很多的朋友……」

惠怡眉說道,「可以。」

林月蘭歡呼了一聲,「那我回房溫習去了……嫂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考上的!」

說著,她便跳著躍著往西廂房奔了過去。

惠怡眉跨進了東廂房。

林岳賢正坐在他的小書房裡發著呆。

見他一副愁悶的樣子,她柔聲說道,「我打發張媽媽現在就回一趟娘家,讓我嫂子幫著請個醫生過來給祖母看病,好不好?」

林岳賢舉起一隻手,阻止了她。

「她正在氣頭上……這會兒要是我們再請個醫生過來,她更加以為是我們要跟她對著干……她仗著輩份和嫡母的名份,想拿捏爹和娘,這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他悶悶地說道。

林岳賢面沉如水。

惠怡眉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我先讓張媽媽打聽打聽,看看平時娘是看哪位醫生的……索性明天就讓娘裝病,再串通了醫生,娘好在家裡休息幾日,等我們去了上海,這日子一久……祖母自然也就氣消了。」

他看了她一眼,終於笑了起來,「你倒是詭計多端!」

惠怡眉沒好聲氣地說道,「……我還不是為了我的婆母著想!」

林岳賢輕笑了起來。

她白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門,按鈴叫來了張媽媽,如何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這天夜裡直到快十二點鐘的時候,林大太太都還沒有回來;惠怡眉悄悄地讓張媽媽去問了問,張媽媽回來說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大太太今晚要給老太太值夜……

第二天一早,惠怡眉按例去給嚴氏請安。

嚴氏像個沒事人一樣,紅光滿面的,還笑吟吟地與林二太太和惠怡眉聊天說笑話;可惠怡眉卻看到站在嚴氏身後的婆母一副頭髮篷亂,兩眼無神的憔悴模樣兒,一看就是熬了通宵的!

惠怡眉有心想讓婆母裝暈,可林大太太可能是太累太困了,精神有些恍惚,一直都沒發現兒媳正偷眼看著自己……

向嚴氏請完安問完好,惠怡眉忐忑不安地回到了西院,直到快吃中飯的時候,林大太太才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了。

一回來,林大太太就只說了一句,「午飯給我留著,我先歇個覺,睡醒再吃飯……」跟著她就往床上一倒,連身上的衣裳都來不及脫,就打起了小呼嚕。

依舊例,男子在天黑之前是不能進後院的。

所以林岳賢一早就出去了。

張媽媽和小紅看向惠怡眉,等她的示下。

惠怡眉毫不猶豫地說道,「……愣著做什麼!就照昨天晚上我們說的那樣,先派人去請醫生來給婆母『看病』,然後再去回祖母!」

張媽媽和小紅齊齊應了一聲。一個出門去找醫生,一個進屋去準備抹辣椒水的帕子了。

不大一會兒,張媽媽就請了一位留著花白鬍子的老中醫過來;老中醫仔細地為熟睡中的林大太太號了脈,又聽了林大太太的肺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最近天氣反常,大太太年紀大了又熬了夜,見痰熱蘊結,內閉於肺……這是痰熱內閉症。恐怕今天夜裡,這癥狀就會上頭了。大太太年紀大了,西醫藥性太猛,恐禁受不住,我還是給大太太開點中藥吧,先吃上三天,若是好了便無事,若是不好……要立刻轉西醫,明白?」老中醫交代道。

惠怡眉見老中醫不像是演戲的樣子,便又看了他開的方子,見有白朮和香附子兩味,還有一劑成藥蘇合香丸,便知婆母確實抱恙,不由得著急了起來,連聲問道,「老先生,這葯要怎麼服?是飯前還是飯後服?飲食可有什麼講究?」

老中醫少不得一一交代給惠怡眉知道……

不多時,嚴氏得了信兒,就派了林二太太和她身邊的方媽媽過來探視。

可林二太太一進屋,就陰陽怪調地說道,「喲!嫂子貴體欠安吶!怎麼,不就是昨兒個侍候了娘一晚上,今兒就病了?侍候一回老人自個兒就病一回,這是甩臉子給誰看哪?」

惠怡眉臉色一沉。

「嬸娘慎言!」

林二太太雖然對大房極度不滿,但終究不敢在言辭上過分得罪惠怡眉,因此只是「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林大太太還沉沉地睡著,可能因為鼻息受阻,呼吸尤其沉重,聽著像是在打小呼嚕一樣……

林二太太忍不住又道,「嘿!嫂子睡得這樣香……這人好吃好睡的,能有什麼病啊?嫂子?嫂子……你好睡啊!這天都快黑了你還貪睡不起?」

說著,林二太太上前就推了睡在床上的大太太一把。

「嬸娘!」

惠怡眉連忙出聲制止,但為時已晚,林大太太已經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恍恍惚惚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吭哧吭哧地說道,「……娘!娘,我在,我在呢!我這就給您按摩……」

她兩眼布滿了血絲,一說話就喘粗氣兒,聲音還粗啞得像個男人似的……哪裡像是裝病的模樣!

惠怡眉怒視著二太太。

二太太訕訕的,不作聲了。

方媽媽上前恭敬地問道,「大太太,老太太差我過來看看您,您哪兒不舒服?想吃點什麼?」

大太太揚了揚手,勉強說了句,「我,我不礙事兒……」

可能是說起話來喉嚨疼痛難忍,大太太說了這一句就不肯說了。

惠怡眉上前說道,「方媽媽,剛才老先生說了,我婆母要靜養,還開了方子,待會兒我就使了人出去抓藥。」

方媽媽道,「回二奶奶的話,老太太那邊有些常用藥,不如我去找老先生要了方子來看看……要是藥材家裡都有的話,也不必再去外頭抓藥了。」

惠怡眉自然知道方媽媽的用意,便吩咐張媽媽道,「張媽媽帶著方媽媽去那邊尋老先生……老先生來得巧,不如請老先生去給老太太扶一扶平安脈。」

嚴氏派了二太太和方媽媽過來,用意就是想拆穿大太太裝病;但此時方媽媽見惠怡眉一副坦蕩蕩的模樣,便知她已經識破了嚴氏的用心……

方媽媽不由得有些訕訕的,低聲說道,「還是二奶奶想得周到。」

說著,方媽媽便跟著張媽媽出去了。

惠怡眉見了林二太太遠遠地站在正屋門口的模樣,心下冷笑,面上卻十分客氣地說道,「嬸娘過來探我婆母的病,怎麼隔得這樣遠?您過來坐,放心,這熱症不過人的!我婆母躺了這許久……正悶得慌,求嬸娘陪我婆母好好說說話……」

林二太太心道,熱症不過人?你哄鬼呢!

她嘿嘿笑了兩聲,道,「老太太那裡離不得人,我先過去侍候老太太,回頭得了閑再過來看你婆婆……嫂子,我去了啊!」

說著,林二太太頭也不回地走了。

惠怡眉走到床邊,把婆母按回床上,「娘,您快躺下好生歇著……」

「什麼時辰了?」大太太用嘶啞的嗓音問道。

惠怡眉道,「您別管現在是什麼時辰,總之好好歇著……小紅,快去廚房要點米湯來,要是大廚房裡沒有,你就拿了錢去給管家,讓管家派人去外頭買……哎,等等,你先去二門找小春,讓小春去喊二爺回來!」

小紅匆匆地去了。

「我不要緊,別叫子謙回來……別誤了他的正事兒!」大太太急道。

「娘!」惠怡眉嗔怪了一聲,「您別說話,只管躺著靜養!養兒就是防老的,平時我們不在,沒看到的事情都當沒發生了,可您現在病著,我們哪能坐視不理!」

聞言,大太太又是欣慰又是傷心。

見四下無人,她又指揮惠怡眉,「快快快,快去我床底下,把那個箱子給我拖出來!」

惠怡眉不由得想起來,上一回她和林岳賢去英倫的時候,大太太也是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箱子,從裡頭拿了好些錢出來給自己。

她心頭一熱,不由得柔聲說道,「娘,我們有錢,再說了,我們去了上海,還有我四哥照顧,您不必擔心……」

大太太急了,作勢就要自己下床去拖箱子。

「娘,娘!您躺著,我拿,我拿……」惠怡眉無奈,只得貓下了身子,果然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帶鎖的藤箱。

大太太這才不掙扎了,趴在床沿用氣音說道,「鑰匙在我褲兜里。」

惠怡眉一怔。

她隨即反應過來,大太太的意思是讓自己去她的褲兜里翻鑰匙——是因為昨兒夜裡,大太太給嚴氏探摩了一晚上,所以手酸疼到連掏鑰匙的力氣都沒了么?

惠怡眉心裡一疼,眼眶忍不住就紅了。

可要是她不照著婆母的吩咐來,受罪的還不是婆母!

這麼一想,她只得紅著眼睛從大太太的褲兜里把鑰匙掏了出來。

見她打開了箱子,大太太又交代她:「最左邊……有塊紅色的布,對,就是這個,裡頭的錢你都拿去!」

惠怡眉愣了一下。

她沒有打布包,不知道這裡頭有多少錢,但這麼厚厚的一沓,想來也有四五千塊錢。

「娘,您……其實我和子謙有錢!」惠怡眉急急地說道。

大太太啞著嗓子說道,「我曉得你們有錢,但你們的錢是你們的,這些錢是我給你們的,不相干……你倆去了上海以後啊,想法子把蘭兒也接去,讓她在那邊好好念書!也讓子謙在外頭好好相看,要是有合適的男孩子,不必回我和你公爹,也不必回你祖母了,直接給蘭兒訂下!」

惠怡眉愣了一下。

如果沒記錯的話,林月蘭似乎已經定親了?那……大太太此舉又是什麼意思?

大太太可能害怕有外人來,便著急地說道,「快,快把箱子鎖上,給我推到床底去……」

惠怡眉只得又替她合上了箱子蓋,上了鎖,並且把鑰匙重新放回她的褲兜里。

大太太又催促道,「快把你手裡的錢收好……貼身收著,可別弄丟了。」

惠怡眉拿著錢猶豫了一下,心想這事還是交給林岳賢自己處理比較好,便應了一下,將那個大紅色的布包貼身收好了。

很快,小紅就端了一碗稀稀的米粥進來了。

「回奶奶的話:因也不是飯時,廚房裡並沒有米湯,張媽媽去了老太太的小廚房裡討了一碗稀粥過來,請大太太將就著用些……方才張媽媽已經討了老太太的示下,去大廚房那邊搬爐子去了,今兒夜裡咱們在西院自己熬些米湯出來給太太用,可好?」小紅伶牙俐齒地問道。

惠怡眉接過了小紅手裡的粥,說了聲,「……使得。」

大太太欣慰地說道,「到底是你調|教出來的媽媽和丫頭,行事這樣穩重!」

惠怡眉捧著手裡的瓷碗,覺得溫度有些燙手,便用勺子舀了一勺稀粥放在嘴邊吹了吹,才遞到了大太太的嘴邊,「您嗓子不舒服,少說些話。」

大太太餓了許久,聞到了米粥的濃香氣,不由自主地就著惠怡眉的服侍吃了一口粥,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自個兒吃!」

說著,她意欲接過惠怡眉手裡的碗,想要自己端著碗吃粥。

「娘!」

惠怡眉無奈地端著碗側了側身子,說道,「您昨兒夜裡給祖母按摩了一夜,還有力氣?快別動,躺好了,我喂您吃……小紅,快墊個枕頭放在太太的身後。」

小紅應了一聲,上前服侍大太太靠著床頭坐好了,先替她墊了個枕頭在腰后,又替她把被子給拉好了。

雖說惠怡眉是大太太的兒媳婦,可林大太太平時也有點兒怵她,畢竟這位兒媳是大家閨秀出身,所以大太太恨不得把這個兒媳當成菩薩一樣高高的供起來,哪裡敢指望著兒媳孝敬侍候自己!

但兒媳還就真的服侍自己吃起粥來……

大太太這會兒病著,只覺得鼻子塞塞的連吸氣兒也難,喉嚨也疼得要命,吃起粥來就像吞刀子一樣難受;可她心裡就是覺得暖融融的……也不知為什麼,她還總覺得鼻子有點兒發酸,眼睛也是熱熱漲漲的。

「娘!」

林岳賢衝進了大太太的卧室。

聽說母親病了,他心急如焚,慌忙從外頭趕了回來……

但眼前這溫馨的天倫之樂卻又令他一滯。

「娘,你要不要緊?」

林岳賢柔聲問道。

大太太嘴裡含著一口粥,拚命地搖頭。

「娘喉嚨疼,你別引她多說話,」惠怡眉交代他道,又喂大太太吃了一口米粥。

說著,她就把老中醫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林岳賢聽。

林岳賢鬆了一口氣,坐在一邊兒看著妻子喂母親吃東西。

不多時,林月蘭下課回來了。

聽說母親生了病,林月蘭也急得要命,連忙過來查看。

看著兒子女兒都孝順,兒媳也是個好的,大太太很是高興;只她在病中,腦子也有些發沉,在惠怡眉的服侍下吃了中藥以後,就有些犯困了。

她揮著手,用粗戛難聽的聲音趕她們走……

「嫂子,你白天照顧娘一天了,也累,快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就由我來照顧娘。」林月蘭說道。

惠怡眉問道,「……公爹呢?」

「爹去了鄉下的莊子,我已經使了人去請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林岳賢答道。

惠怡眉說道,「可你不是要溫習?」

林月蘭笑道,「嫂子,不妨事……反正娘吃了葯也就是睡著,和我溫習看書並不衝突,何況外頭還有婆子值夜呢,嫂子快回房吧,有什麼事我使了人去叫你就是了。」

惠怡眉又交代了幾句,這才跟著林岳賢回了房。

回到房裡,她從貼身的衣裳里取出了那個紅布包,遞給林岳賢,說道,「這是娘給的……你想個法子還回去。」

林岳賢接了過來。

打開布包一看,裡頭整齊地放著兩迭鈔票,林岳賢隨便翻了翻,說道,「……六千塊錢?這是娘的心意,你收著吧,就當做你的私房錢吧。」

惠怡眉忍不住問道,「娘哪來那麼多的錢?上一回我們去英倫,她就給了我四千塊錢,這一回又給六千……這些錢她自己留著防身不好么?」

林岳賢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相處了兩年,他已經很了解她的性格……窮的時候她能把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有錢的時候,她也不會亂花錢。漂亮時間的首飾,貴重的飾品,時下最合潮流款式的衣裙,昂貴又舒適的鞋子……這些東西都是他給她添置的,若是讓她自己買,恐怕她根本就不願意買那些高端頂尖的品牌。

換言之,她是個低調的名門淑女。

但她身上的這些優質品質又深深地吸引著他。

如今,他還親眼看到她溫柔細緻的侍候他病中的母親,設身處地的為他的母親著想;她還用自身的言行舉止教導著他那自卑又怯懦的妹妹,一點一點地恢復著妹妹本應是朝氣蓬勃的恣意青春……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娘給你的錢,你就收著,她不缺錢花。」他低聲說道。

惠怡眉瞪大了眼睛。

婆母不缺錢花?可婆母呆在林家,一個月才三十塊錢的月錢,一年滿打滿算也才四百塊不到的收入,就算再加上公爹的月錢,他們兩口子恐怕一年也就只有一千塊不到;再加上人情往來和林月蘭的開銷……惠怡眉篤定,婆母出手這樣闊綽,肯定是因為林岳賢在幫襯的緣故。

但見林岳賢如此心安理得地讓自己收下這樣大的一筆錢……

惠怡眉又有些糊塗了。

林岳賢笑著解釋道,「當初娘嫁到林家來的時候,她娘家也陪嫁了幾間鋪子給她;前些年我打理了一段日子,收益還算不錯……喏,就是錦芳記,錦松記和錦江記……如今這幾家鋪子已經在上海北平和廣州府都有了分店。所以說,她有錢著呢……以後她再給你錢,你只管收下就是了!只是,嘴巴得捂緊一點兒,現在家裡只知道錦芳記是娘的……就連蘭兒都不知道錦松記和錦芳記也是娘的。」

惠怡眉張大了嘴。

錦芳記,錦松記和錦江記!!!

錦松記專賣洋煙洋酒和西洋參之類的高端洋貨;錦松記也是賣洋貨的鋪子,主營西洋女子飾品,內衣,生活用品和胭脂水粉等等;而錦芳記也是高端商店,不過是專賣手工剌繡的……真想不到,那樣有名的高端商店,居然都是她婆母的!

難怪當初在英倫的時候,林岳賢有那些的底氣,甚至敢憑他一己之力開廠子!難怪當初在英倫的時候,他手頭也有闊綽的周轉資金,可以讓他既跟比利時商人做生意,又跟法國商人做生意的,並且在英倫貿易界混得風生水起的……

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模樣,林岳賢有些好笑。

「怎麼?怨我沒有早一點兒告訴你?」他開玩笑似的說道。

惠怡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

「對了,娘和我說,讓我們帶著蘭兒去上海……這個倒也罷了,蘭兒如今正在備考福旦大學,以她的資質來說,考上福旦應該問題不大。可娘還說……說讓你在外頭給蘭兒說門親事?怎麼我恍惚記得,蘭兒是不是已經許給孫家小公子了?」

聽了她的話,林岳賢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冷冷地說道,「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那位孫公子嫌棄我們蘭兒裹過腳,還曾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過蘭兒;且此人和林月雪走得很近,據說他們還是高中的同班同學,前段時間他們幾個男同學女同學還結伴去杭州玩了幾天……孫公子去了,林月雪也去了。」

惠怡眉也皺起了眉頭。

她還記得當她和林岳賢帶著羅曼剛回到林家的時候,林月雪對著羅曼時,那副熱絡而又輕佻的模樣……

看來,林月雪還挺有當名媛交際花的潛質。

「不過,孫公子倒也是個人物,比當年的林岳鴻強些,至少沒有藏著掖著的什麼也不敢說……孫公子已經向他的父輩提出了解除婚約的想法,爹也已經和我商量過了,這強扭的瓜不甜啊!如果孫家派人來說解除婚約的事兒,那咱家就將他家的聘禮如數退回,將來孫公子結婚的時候,咱們還要送份厚禮過去,感謝他沒來禍害咱們蘭兒!」林岳賢繼續說道。

一聽到他說起林岳鴻,惠怡眉就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公爹和婆母能跟著我們一起走就好了。」

林岳賢好久都沒說話。

半晌,他才說了句,「我爹他……唉,俗話說父母在,不分家。依著我爹的性子,恐怕……幾年之內都不會考慮跟我們一起走。不過,咱們先去上海經營著,等過幾年他們年紀再大一點,就把他們接過去養老,好不好?」

惠怡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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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林家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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