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製造貂蟬(2)

從此，我以雜役的身份進了曹府。

「傻姑，衣服洗好了嗎？」

「傻姑，茶沏上了嗎？」

「傻姑，我要洗澡，燒水去。」

刁嬋斜倚在軟榻上，半眯著眼睛，不停的對我下命令。這個刁嬋真是個大小姐，把人使喚得團團轉。唉！原來，以前的我這麼討厭！

好不容易把洗澡水燒好了，沒做慣這種粗活的我手上燙了幾個水皰，但一口氣都沒等我歇上，這個該死的刁嬋又下命令了。

「把我採的這些花瓣都撒到洗澡水裡去。」刁嬋說，把自己的一身細皮嫩肉泡進大木桶里，立刻舒服的哼了一聲，非常自戀的唱起歌來：「溫泉水滑洗凝脂……」。

「老孔雀！」我低低咒罵了一聲，疼得一個勁兒往手上的小水皰上吹氣。

「你說什麼？」刁嬋沒聽清。

「我說姑娘『真走運』！」我沒好氣的回答。

「當然啦！誰讓我撞上一個這麼棒的男朋友！嘻嘻！」刁嬋得意的笑，「這花真香，傻姑，你覺得呢？」

我吸了一下鼻子，是很香，溫暖、濃郁、又暗藏火烈的香味。

「我媽媽以前每天晚上用的一款香水就是這個味道，你知道那個香水叫什麼名字嗎？『EnvyMe』。」刁嬋咯咯的笑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嘉嘉會送我什麼禮物呢？我得洗得香噴噴的，把他迷倒，說不定今天晚上他就會把持不住，對我——嘻嘻！」刁嬋使勁拍了拍自己紅通通的臉。

我砰的把水桶摔在地上，這小妮子絕對是在故意氣我！「真不知道象你這種人有什麼好？輕浮、放蕩！男人們全都瞎了眼了！」

刁嬋想不到我會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傻姑，你怎麼啦？」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漆黑得象兩顆沒有絲毫瑕疵的寶石，紅撲撲的臉蛋有幾分孩子的稚氣，雪白的肌膚在蒸騰的霧氣中花一樣嬌嫩，那種幾分慵懶、幾分純情、又幾分媚惑的美態，連我本人看了，也不禁呆了一呆。就是這股天真又放蕩的勁兒了，讓男人們趨之若騖。

「EnvyMe！」。是的，我妒忌她，儘管是在妒忌著過去的自己，可我一想到在生日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有人為她慶祝，有人為她歡歌，我卻只能悄悄的在黑暗角落裡藏起醜陋的自己，我沒辦法不妒忌！這種心情真怪異。

我一摔門，氣急敗壞的跑了出去，一頭撞上正拐過牆角的夏侯淵。

「你這粗魯下女，怎麼走路的！」夏侯淵罵道。

「對不起。」我連忙說。

夏侯淵看了我一眼，搖搖頭：「真不知道先生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把這麼個醜女收進府里，就好像有意陪襯刁嬋姑娘的美麗似的，讓美的更美，丑的更丑。」

這話正好撞到我的心事上，眼淚一下子汪洋一樣湧出來。「外表丑又怎樣？一個人真正美不美，不是應該看她的心嗎？」我尖聲反駁，心裡卻更心虛。這話怎麼聽著象我大學里幾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同窗酸溜溜對我說過的話。其實，大多數醜女都這樣，因為長得不行，就拚命強調自己多麼多麼有才華，有內在美，不懂得欣賞自己內在美的男人都是膚淺的睜眼瞎，雖然她們內心也不一定怎麼美，只是小肚雞腸的妒忌罷了，就像現在我這樣。

夏侯淵見我忽然哭起來，呆了一下，「你哭什麼？我又沒說你什麼。再說，再丑的女人也不愁嫁，明天我就把我的馬夫介紹給你好了。」

夏侯淵這個蠢蛋簡直是在火上澆油！他的馬夫我還不知道？年紀一大把，嘴歪眼斜，脾氣暴躁。唉！瞧，剛才我還在對別人說教一個人美不美要看內心，轉眼自己就以貌取人了。好象這是多數醜女的通病，一方面要求男人不要以貌取人，一方面自己卻拚命想嫁個帥哥。膚淺！對！這就叫膚淺！難道世界上的男男女女就不能學會『透過表象看本質』的哲學思想嗎？

其實，這也算人之常情吧，如果看一個人的第一眼就讓你產生厭惡，還怎麼可能會發展出後續的浪漫故事呢？所以，要作人見人愛的貂嬋，就一定得漂亮，醜女作不了貂嬋。

結果，我只有躲進陰暗的角落裡一個人暗自垂淚。「我幹嗎跟過去的我自己吃乾醋呀？不是太奇怪了嗎？」我對自己說，望著水缸里自己的倒影，卻覺得更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