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南京城四王爭立，史可法孤身赴揚
既然皇上已經駕崩，北京的朝廷已經被連鍋端掉了，那麼，擺在南京朝廷面前的首要任務便是確立新君以重建帝國。那麼，到底立哪位藩王做這大明朝的新皇帝，朝臣們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以血統親近論來看，福王朱由崧、惠王朱常潤、桂王朱常瀛、璐王朱常淓都是可選的。按照輪序觀念，最先考慮的自然是福王，因為四王之中，只有福王是崇禎帝的弟弟，跟崇禎帝是一輩兒，符合我們傳統理念上的「兄終弟及」的觀念。大部分實力派官員主張迎立福王，作為首席大臣的史可法內心也認為按照倫序自然也是要迎立福王的。這看似本該毫無爭議的立新君的大事，卻因為錢謙益而全盤被打亂了。
這錢謙益是江蘇常熟人，當時是朝中清流派中東林黨的領袖，他堅決反對立福王為嗣，以「立賢」為名到處遊說，提議迎立璐王。朝中有不少人支持他，好端端的擁立之事一下在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史可法既不願意得罪擁戴福王的實力派，又不願與擁立潞王的東林黨撕破臉，於是想出了一條自以為是的妙計，還跑到浦口跟鳳陽總督馬士英商量：立桂王，福王、璐王都不要了。
如果兩人達成的協議能夠奏效的話，大不了就是桂王做了新君，二人同有擁戴之功罷了，可是，偏偏事情就那麼不湊巧。守備鳳陽太監，名喚盧九德一心擁立自己的老主子福王，想貪這天下第一功。他與朱由崧密談，表示可以借用高傑、黃得功、劉良佐三個藩鎮的力量，逼迫朝廷就範，繼續立朱由崧為新君，放棄立桂王的想法。馬士英聽說自己手下的四大將軍有三個都已經倒向福王，知道木已成舟，自己再堅持立桂王，不但無濟於事，還會落得個前程全無，還不如早點倒向福王，落一個擁戴之功。山東總兵劉澤清聽說高、黃、劉、馬倒向福王，知道自己的兵力不及對方，做出了個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打算，隨風轉舵，支持福王繼承大統。到這時候，福王繼位已成定局。
面對福王繼位，東林黨即便再不願意，也毫無辦法，戰亂年間，手裡有槍遠比口裡有槍強得多。史可法對此也毫無辦法，只得親自去淮安接朱由崧到南京繼位。
五月初一，在史可法陪同下，朱由崧登陸南京，初三就任監國，任命史可法為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入內閣，以馬士英為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入內閣。這時候的史可法，雖然表面上仍然是南京朝臣之中的第一大臣，其實早已經失掉了朱由崧的信任。因為馬士英在定策問題上偏向朱由崧，而史可法卻是主張立桂王。朱由崧嘴上不說，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經常約馬士英入宮商議國家大事，卻從來不叫史可法入宮。史可法心裡知道，這是朱由崧在冷淡自己，朝內的前途清楚明白得很。既然得不到朱由崧的器重，還不如離開京城，到外面去掌握一支武裝，以防備非常之事，於是，他向朱由崧請求，希望朝廷准許自己督師揚州，統率江北各部隊，以保衛長江天險，確保南京無虞。朱由崧答應了史可法的請求，他巴不得這個多嘴多舌的尚書早點走掉，自己好做些自己的事情。但是，他沒有批准史可法立刻離開。
五月十二，朱由崧親自派人召史可法入宮。
見史可法走進門內，朱由崧迎上前去，笑著問道：「史公為朝廷重臣，日後我還要多多倚仗你幫我做些朝廷的事情。只可惜這江北四鎮的確需要一個重臣統轄，我大明一經丟掉淮北，江北可不敢再失。想來想去，我也只能同意愛卿你的想法。這樣，你以東閣大學士的身份出任淮揚督師，在外統率江北四鎮，江北所有兵馬，全部歸屬你節制。」
史可法趕忙跪倒：「感謝監國大恩，下官一定盡全力。」朱由崧聽史可法叫自己監國，也不稱臣，心中十分不爽，臉上仍然假笑道：「史公果然是朝廷棟樑。看來我以後還是要多多聽聽你的意見。」史可法自以為朱由崧真的是在誇獎自己，連連應道：「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下官絕不少諸葛半分。」
朱由崧道：「我這裡正有件事要跟史公商議。」史可法道：「監國儘管說，下官聽著便是。」朱由崧頓了頓，說：「這俗話說得好，國不可一日無君。在這南京城裡，我雖然是個監國，位列諸位臣工之上，可是畢竟是個臣，而不是君，對內對外都不方便。」
史可法不是傻子，他聽得出這朱由崧是想做皇帝。這時候，跪在地上的他，腦子裡飛快的運轉著思維，在想自己如何應對朱由崧的問話。好半晌，他擠出一句話來：「監國若需再升一步，需要朝廷公議，下官哪敢私自進諫。」
朱由崧心又涼了半截，就這個時候了，史可法還是不明確表示要支持自己，盤算著必須削弱他的實權。為了做皇帝，朱由崧緊鑼密鼓，在召見史可法的第二天清晨的朝會上，馬士英就提出監國應該做皇帝的建議，眾臣們開始公議，最終大多數人都認同了朱由崧的帝位，表示擁立監國為帝。史可法見眾人幾乎沒有異議，就帶領群臣跪拜朱由崧，表示擁立新君。幾天後的五月十五日，朱由崧正式繼位，改第二年為弘光元年。第二天，馬士英取代史可法第一大學士的地位，兼領兵部尚書，入格處理政務、史可法兩天後辭別朱由崧，前往揚州，出任督師。許多原本在朝內佔據重要職位的史可法和東林黨的支持者們，紛紛被以各種理由調離。弘光帝認為只有那些誠心擁立自己的朝臣，才是真正的忠心，對於表示只認同大明而不忠於自己的臣子，朱由崧十分厭惡，一心想讓他們能走多遠走多遠。
這真是：立儲本非疑難事，卻教武夫佔了閑。閣部無意壞新君，馬氏入主帝心偏。東林黨爭鬧新禍，朝廷疑難可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