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孫可望重圍衡陽，朱常瀛怒斬來使

崇禎年間的大明帝國，處處都是農民戰爭的烈火。這個龐大的帝國，在內外交困中日益疲弊，像一頭生了重病的獅子，沒有藥品，不可能得到救治。它是在等死，等到有一天，一個致命的病毒竄入它的心臟。

崇禎十六年，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公元1643年，帝國的大廈瀕於崩潰，天子與諸藩已不能相互顧忌，即便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也落得個雪上加霜總是冬。這一年，李自成的農民軍在迅速壯大后，攻入河南，殺掉了福王朱常洵。福藩上下，除了世子朱由菘僥倖逃脫外，無一倖免，全都做了農民軍的刀下之鬼。

桂藩上下文武一個個在慶幸李自成的闖軍沒有再來南方，獨獨是在北方活動，可是他們哪裡知道，一個比李自成更可怕的人物正在向他們靠近。

這年四月，在湖北東面悄悄崛起一支打家劫舍的農民武裝，他們的頭領是曾經從洪承疇手下逃脫的大名鼎鼎的八大王張獻忠。

說這張獻忠比李自成要恐怖得多，是有一定道理的。李自成出身小官吏，對基層群眾的疾苦比較關心，對自己的隊伍約束往往嚴格一些，在河南時還打出「均田免糧」的旗號，一定程度上大收中原士民之心，所以短短的兩年時間，他就佔領了幾乎整個中原大地。

張獻忠則不同，他是個嗜好殺人的狂魔。傳說他後來攻入四川的時候，曾放話說：四川有七種人該殺：種地的該殺，經商的該殺，讀書的該殺，當兵的該殺，當官的該殺，等等等等，反正是沒有不該殺的人，後來，索性下令全軍屠城七天。這樣的一個人，他的大軍已經到了武昌，轉眼間就可以南下衡陽，桂藩危在旦夕。

讓桂藩全藩上下沒有料到的是，張獻忠的軍隊在一個月內就佔領了整個湖北，揮兵直下長沙。長沙城害怕農民軍破城后屠城，所以不敢抵抗，周邊府縣紛紛納降。五月初，張獻忠的大軍就大搖大擺的來到了衡陽城下。負責攻擊衡陽府城的農民軍主帥是大名鼎鼎的孫可望，他手下的副將是日後名震西南的李定國。這樣的兩員虎將上場，對於幾乎拿不出一員能夠稱得上上將的桂王來說，戰爭的結局實際上已經註定了。

孫可望從占武昌、下長沙的戰鬥中，總結出了一條科學道理，那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說實話，這個從基層農軍士兵一步步靠戰功擢升起來的農民軍統帥，對傳統的軍事思想並不是太過重視，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嘲笑書生出身的李定國是叫書本迷了血性。可是，當這位叱吒風雲的戰將得知自己十幾年才總結出的戰爭規律，其實早在兩千年前就被古人寫在書中，他不由的開始覺得應該重視書本，最起碼自己得好好看看幾本兵書了。

對於衡陽，孫可望最初也希望和平解決，畢竟不打仗就能得到一座大城，對於整個大西農民軍來說，都是不折不扣的蓋世奇功。這衡陽雖比不得武昌、長沙那般，但這裡有最讓崇禎皇帝器重的桂王。更重要的是，幾年前，不可一世的李自成在這裡碰了壁。張獻忠的部隊若是能啃下桂藩，至少面子上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孫可望作為跟隨張獻忠起家的老戰士，自然知曉八大王的心理。這次不管怎樣，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拿下衡陽城、抓了朱常瀛。

戰前，孫可望十萬大西軍士在衡陽城周圍築起堡壘數百座，製造雲梯三千架，強抓附近州縣居民數萬人搬送軍資，並且以資助農民軍為理由強行搜刮糧食數百萬擔，整個湘西南為之一空。老百姓知道大西王的殘暴，敢怒而不敢言，許多人紛紛舉家逃離。

五月初五，孫可望派一名使節進入衡陽，求見桂王朱常瀛跟安仁王朱由楥。使節進入王宮，昂首挺立大殿之上，態度極為傲慢。

桂王侍從叫他參拜桂王，大西使節正色道：「我乃大西國使節，不是貴邦之臣，為何要參拜你們的王爺？」

護衛拔出刀，想要斬殺使者。永明王趕緊制止，因為誰都知道殺害使節不怪乎加速宣戰進程，而以桂藩目前的實力，一旦開戰，必敗無疑。

桂王面色冷峻，淡淡的說：「不拜就不拜了吧。不過，你的話里有錯誤，寡人要首先糾正一下。貴使剛說自己不是我國之人，怎麼可以這樣講呢？其實據我所知，不管是北方的李自成，還是你們八大王張獻忠自己，都從來沒說自己是外國人。我們只是兩軍，絕不是兩國。」

使節道：「大明朝氣數將盡，大西朝一片升隆，不多久，這湖廣、四川、雲貴都會是大西王的天下，日後還必將征服江南，北伐中原，一統華夏。你們不識時務的話，只能做階下之囚，受盡凌辱之苦。」

桂王仍是淡淡的說：「這些事情本王不與你討論，你直說吧，今天入城來，是要替城外的賊寇帶話來嗎？」

使節大怒道：「請桂王殿下注意您的言辭，誰是賊寇？我等是堂堂大西義軍，是為民請命、替天行道的王者之師。」

桂王冷哼一聲，接著說：「隨你怎麼說吧，現在還是趕緊說說正題吧。你們到我衡陽城來，不會是僅僅來喝茶的吧？」

使節笑道：「王爺哪裡話？我等若是能一起喝茶飲酒，那也是兩軍將士以及湘西百姓的造化。自古兵戈停歇，便是太平盛世。不知大王認為我說的對嗎？」

桂王笑道：「那是自然。所以嘛，諸位趕緊放下兵器，孤王保證親自上書天子，為諸位說明原由，以我身家性命做保，讓諸位能有一個好點的前程。其實，不管幹什麼，總強過現在四處漂泊。」

使節一聽，這老桂王倒先勸降自己，不覺啞然失笑。隨即趕緊說道：「大王言之有理，兩軍兵士如果言歡，總強的過我軍二十萬將士四處漂泊之苦，也免得貴軍三萬精英日夜難寐之勞。」使節故意把自己一方的十萬兵嗎說成二十萬，並且指出桂王有兵馬三萬，想藉此震懾桂王。

桂王道：「那拿出你家將軍的書信來吧。」

使節一聽，感覺終於達到了目的，趕緊遞上孫可望的親筆書信。

桂王看都沒看，直接撕掉，對身邊侍從道：「請這國外來的使節出去，我桂藩上下絕不誠服賊寇。」

使節大驚，厲色道：「王爺可要想好了，大西軍一旦破城，片瓦不存！」

桂王大怒道：「本王堂堂天朝親王，怎會被你這等小人嚇破腦瓜，給寡人推出去，斬首，把腦袋送給那孫可望，就說是寡人給他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