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七章 名將偶失總督位，南粵擎起大明旗

金聲桓南下直撲贛南的時候，清廷將就近援助贛南并力圖擊敗金聲桓、王得仁明軍的希望寄托在了雄踞廣東的佟養甲和李成棟身上。李成棟這個威名赫赫的漢族名將，是當時清廷在華南可以依賴的唯一人選。況且，金聲桓手下號稱二十萬，實際上不過十萬人馬，加上分散駐守江西各地，真正能夠投入到贛州戰役的也就六七萬人。而佟養甲、李成棟手下卻又能征善戰的軍隊十五萬之多。

多爾袞認為，金聲桓選擇南下去打贛州，無異於以卵擊石。只要李成棟出師贛州，金聲桓、王得仁必敗無疑。

可是，多爾袞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李成棟接受命令北進的軍報，反而等來了閩浙總督范承謨的一封加急奏報。

多爾袞還正納悶兒呢，這李成棟沒消息，范承謨咋上書呢？該不會又是鄭成功犯邊了吧？打開奏報，多爾袞驚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佟養甲、李成棟在廣東反了！

出這樣的事是多爾袞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為什麼這兩個人也會棄他而去。佟養甲是遼東舊人，他的家族早在萬曆年間就與后金結為一體，是大清王朝真正的元老人物。佟養甲雖然長期生活在關內，但是大軍南下，他即來投，自己對他也待遇不薄，該給的都給了，沒有半點軍功，就讓他做了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南嶺以南全給他了，還要我怎麼樣呢？李成棟也沒有反的理由啊！一個賊寇出身的將軍，先降明再降清，我也沒嫌他事過多少主子，只是看重他的才幹。這小子也乾的不錯，誅滅隆武、紹武兩個明朝皇帝，算是給大清立下了千古奇功。等到日後完全平定江山，何愁不加官進爵，子子孫孫富貴享用不盡啊！可是，他們為什麼反呢？

事實上，多爾袞只要自己檢討一下自己的用人策略，再想想李成棟的為人，就不難想象，這位為大清帝國幾乎平定整個華東和華南的名將為什麼會突然變臉，反戈一擊。

清朝用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選拔任用官員時，首先按照出身將他們分為四個等級：第一等，皇族，也就是愛新覺羅及與其血緣較近的幾個滿洲正統家族，他們往往會被委以最核心的位置，這樣不奇怪，哪朝哪代不是先優著自己人做大官；第二等，滿蒙貴族，在幾個皇族家族之外的其他滿蒙貴族，他們的待遇僅次於皇族，通常也會被委以顯耀的官職；第三等，漢軍和遼東舊人，漢軍與漢人是兩個概念，特指那些編入八旗的投附清朝的漢人，他們中間絕大多數都是在遼東就向後金及清朝投降的，遼東舊人一般說的也就是這類人，但也包括那些並未投入旗籍的遼東漢人；第四等，新附漢人，即指清軍入關之後才來投靠的漢人，大多數都是在清軍南下的過程中降清的明朝文武和大順、大西農民軍的將領。

從這個等級可以看出，在多爾袞心裡，佟養甲屬於第三等，也就是遼東漢軍，而李成棟明顯屬於第四等，即新附漢人。那麼，在任命廣東第一把手的問題上，多爾袞選擇了佟養甲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照其他人也就算了，就連大名鼎鼎的吳三桂，不也是長期因為這一原因受到壓制嘛，後來和李國翰一起入川，都是以李為主、吳為輔的，就是因為李國翰是旗人的緣故。而身為遼東舊人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卻可以獨自率領軍隊馳騁疆場，建立不世功業。

城府極深的洪承疇受得了這般委屈，不願言語的吳三桂受得了這般委屈，隱忍苟活的錢謙益受得了這般委屈，但是野心勃勃的李成棟卻受不了。

事實上，在打下廣西梧州的那天夜裡，李成棟仍舊夢想著自己肯定坐的上兩廣總督的寶座，不時的給別人吹噓，自己將是大清帝國第一個南越王。孰料，一夢驚醒一場空。

多爾袞的令旨到達廣東，讓佟養甲做了第一把手兩廣總督，還兼著第二把手廣東巡撫，可謂是軍權、政權、財權一把抓，而自己只做了個兩廣提督，不僅無權過問政務和財務，而且在軍務上還要接受佟養甲的節制。

李成棟仰天長嘆：憑什麼呀！我李成棟披肝瀝膽，從徐州一路下南京、克杭州、進福建、取贛南、入廣東，斬將奪隘，還斬殺了南明隆武帝和紹武帝，現在只做了提督；他佟養甲做了什麼，不過是從大軍入閩開始才隨軍行動，一路上連個屁都沒放，現在卻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一直沒有瞧得起這個奶娃，現在卻要時時去向人家請命，聽人家呼來喝去！

老子不幹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多爾袞不是瞧不上我嗎。好吧，我還瞧不上你呢，我去投大明皇帝去。小小胡虜，待我他日雄師北上，奪回北京，滅了你的宗廟社稷，讓你滾出遼東，回你的東北山林里涉獵去吧。

李成棟自然把自己估計的有點高，但是按照他的軍力，只要反戈一擊，確實可以改變當時西南和華南明清兩方的軍力對比，使戰爭的天平向明朝傾斜。

清順治四年四月十五日，兩廣提督李成棟在廣東發動兵變，剪掉辮子，脫掉長袍馬褂，重新束髮，改穿明朝衣冠。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佟養甲想從海上逃命，被李成棟派人捉回。

李成棟殺掉佟養甲所部的全部滿漢旗人親兵，對著佟養甲問道：

「佟總督可是漢人？」

「是，是。」佟養甲膽顫的說。

李成棟又問：「那佟總督可願與我等共同舉義？」說著手中的劍已出鞘，並橫在了佟養甲的脖子上，只等著佟養甲忠心為主的那一刻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既報了公仇，也泄了私憤。

令李成棟沒有想到的是，佟養甲跟自己一樣，沒有什麼節操可言，在性命和節義面前，佟養甲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生存。

「願意，願意。佟某願意與李將軍一起共赴大義，謹聽將軍差遣，佟某萬死不辭！」一心求活的佟養甲恨不得立即跪在李成棟面前。

李成棟又氣又笑，真沒想到，佟養甲會來這手，這樣一來，自己還真不好現在就殺了他，否則還有誰敢來投附呢？

廣東全境駐軍都是李成棟的部下，聽到大帥在廣州發動兵變，反清歸明，紛紛殺掉清廷派駐的監軍，剪辮換裝，更改旗幟。不到七天，整個廣東已經全部歸附明朝。

清朝的廣西巡撫耿獻忠、梧州總兵楊有光、蒼梧道陳栻率部反正，重新投入明朝陣營。比起李成棟來，耿獻忠的駐地梧州更加靠近朱由榔駐蹕之地桂林，於是，他率先派人到桂林向朱由榔報告廣東和桂東反正的消息，並表示忠於大明、至死不渝。過了幾天，李成棟的使者也到達桂林，並獻上了給永曆皇帝的賀表和奏疏。

對於廣東和桂東的反正，朱由榔內心一片升騰，整個桂林城整夜未眠，歡聲雷動，這個沉寂了數月的陪都，真正散發出了天子的氣相。得到桂東和廣東，還收羅了李成棟這一驚世名將，加上反正的江西一省和金聲桓這一驍將，朱由榔的力量忽然之間就增強了一倍還多。

是時候干點大事了！朱由榔丟掉了自己逃難的行裝，命令行營，即日返回肇慶，準備重新收拾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