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3

那晚池安安沒去酒吧,但自己一個人在酒店房間喝了幾杯。她其實並不嗜酒,對於酒精純粹屬於心理依賴。經過這幾年的恢復,她已經能控制自如。只是偶爾還是會在晚間喝上兩杯,幫助睡眠。

醒來自然日上三竿,收拾了一下池安安就去見理財師。她開工作室已經投了不小的一筆錢,而且這還會是長期投入的過程,自然不能馬虎。

況且,要是她回來的消息傳到自己親伯母賈甄的耳朵里,估計又能出點新花樣了。

池安安極其不喜歡賈甄,這個女人太會落井下石,池安安差點就毀在她手裏。可從某方面而言,她也要謝謝賈甄。多虧了賈甄的貢獻,池安安手頭裏的股份在這幾年裏升值迅速,分紅也年年在漲。加之理財師的幫助,池安安手裏還是有不少余錢可供調動的。

結束了與理財師會面,池安安吃了頓簡餐就去了工作室。工作室在一年前選址裝修,地點毗鄰地鐵,又是著名文化創意區,地方大,租金也相當高。教學區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對外開放,招收學生,而畫廊的裝修為了達到高級畫展的要求,耗時耗力,近期才徹底完工。為了提高畫廊的知名度le大費周章終於請來現在歐洲正當紅的gloria到畫廊辦展,池安安提前回國也正是為了這個展覽,gloria是出了名的挑剔。可有什麼辦法呢,正常人都難免有些怪癖,何況是不瘋魔不成活的藝術家。

在畫廊確認了進度后,池安安整個下午都在教學區的畫室畫畫。畫室有一些在晚上或雙休日供上課使用,另一些對外出租,池安安還沒簽公寓的租約,打算最近就在畫室練手。

一拿起畫筆,對時間也就沒了概念,等再抬頭,天都已經黑了。而池安安只不過臨摹了幾張靜物。

近來的好幾周的時間她都沒能夠畫出一幅拿得出手的作品,於是只能練基本功。或許有種感情叫近鄉情更怯,那些物是人非的擔憂以及將來種種不確定的東西無形之中攪亂她的心境。她雖長大了,可真沒強大到波瀾不驚的水平。

看着畫紙的光影,不禁出神,片刻后,回過神來的她扯下畫紙,重換一張,開始起稿。人物的輪廓在她指間一點一滴地清晰,每一條線,每一個角度都是被她爛熟於心的。這個人,她畫了無數多遍,細部都是不差分毫。

她在法國的素描老師看過她的畫,曾經微笑着問她,畫上是你的愛人嗎?

她笑,說,這幅畫叫「光」。

池安安畫得很快,也很專心,她第一次畫這幅人物素描是十七歲那年,她在他公寓裏翻到他的相冊。陸岩不太愛笑,更不愛拍照,也只有聚會或是什麼重要場合要拍合照的時候,他才會站在鏡頭裏。所以那本陸岩的私人相冊讓她如獲至寶。

其中有一張照片,在後來的日子裏成了池安安又疼痛又美好的記憶。照片里,陸岩穿着白色襯衫,沖着鏡頭的方向笑得開懷,露出潔白整齊的牙,烏黑的眸子微微彎起,那視線彷彿能穿透照片,直直把人給擭住。池安安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笑容,簡直一見傾心,當即就打了雞血般拿起畫筆畫紙就臨摹起來。

那時候她的功力還不到家,輪廓雖清晰卻畫不出那種讓她心跳加速的神韻。畫完了怎麼改都不對,就泄氣地伏在桌子上,結果一趴下,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池安安現在反倒羨慕起那時候能吃能睡的,雖然當時她為自己的睡着感到極度後悔。因為等她醒過來已經被陸岩搬到了客房的床上,她跑去問男人要自己的畫,卻見他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翻報紙,悠悠丟來一句:「扔了,全沾的你口水。」

她當時為此生了陸岩很大的氣,他人不是她的就算了,連張畫他都要扔,簡直太過分。

而此刻的池安安,放下畫筆,看着紙上那燦然的笑容,卻只輕聲嗤笑,就算留得下畫又怎麼樣?

這感情簡直就是一種執念,根深蒂固得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變︶態。

不過算了,她變︶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打車回到酒店,池安安早已飢腸轆轆,本打算回到房裏叫客房服務,結果卻在房間門口遇到位不速之客。

男人叼著煙靠在門邊,身形高大,襯衫鬆了兩顆扣子,單薄的唇看到池安安的那一刻輕輕勾起,而眼神里傳達出的信息卻很危險。

池安安刻意無視這尊大神,拿出門卡一刷,門應聲而開。只可惜她的手還沒觸上門把,就被人拉近懷裏,門一開一合,池安安再回神,後背正抵著門的內側,而眼前,正是江哲如雕塑一樣稜角分明的臉。

「池安安,你在這裏做什麼?」

池安安被江哲圈在勢力範圍內,光線都給遮住。

又是一個變︶態,池安安想。

「你都上門了,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池安安拍他的手臂:」鬆開,我快餓昏了,要叫客房服務。」

她正想彎腰避開他,卻被他重新按了回去。肩膀撞向門板疼得池安安呲牙,他這暴脾氣真簡直了。

「你好了傷疤忘了疼了是不是?誰特么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指天發誓自己再不回來犯賤的?」

「你要把我摁死在這裏就能消氣你就摁著。」池安安抬眼:「反正我欠你的。」

江哲望進池安安靜無波瀾的瞳仁里,片刻后,低咒一聲。他退開,虎著臉進屋坐到沙發上去了。

池安安笑着抽了菜單打電話叫服務,接着倒了杯冰水遞給江哲:「現在都真正的大叔一個了,脾氣還這麼臭。降降火,看你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頭髮。」

江哲睨了她一眼,但還是接過水杯,仰頭喝了下去。

江哲早些年入伍當過兵,之後才回來接手父親的生意,宋暖因此老喊江哲軍痞。不過池安安覺得,江哲骨子裏頭的不是痞氣,而是匪氣。連他的頭髮都應了這脾氣,一點都不服帖。奇怪的是池安安一直都不怕他,反倒特別怕悶聲不響的陸岩。

「大叔,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以前染著一頭紅毛招搖過市的感覺,做了生意,一年比一年人模人樣了。」

「少給我混。」江哲擋開池安安想要擺到他腦袋上作祟的手,語氣不善。

「那你想知道什麼?」池安安在江哲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支著頭對上他棕色的眼睛:「你問,我一定老實地回答你。」

江哲放下水杯,抬手捏住池安安的下巴,傾身,然後一字一頓地問:「池安安,你對他就這麼不肯死心?」

這是一個好問題,池安安想。

他有女朋友的時候,她問自己一遍;他刻意拒絕她親近的時候,她問自己一遍;他揉着她發心說你不懂的時候,她問自己一遍……

於是這個問題在嚼爛在她心裏,答案卻還是始終如一。

「我……」

池安安方要開口,江哲卻已先放了手。

「算了。我吃飽了撐的自找沒趣。」

男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又點了一支煙:

「我知道答案,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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