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挨打

56挨打

這廂秦衷鬧了這一場,頓覺氣力不支,身上也有些疼痛。兼之已與韓奇決裂,便連與眾人告別也不曾的就回府。——更深恨薛蟠此人無恥,渾然不管他被捆在房裡會有何等下場。

方下樓,底下遇見個鬼頭滑腦小廝擋著,見了他主僕二人竟是嚇了一跳的模樣,匆忙跑了。

秦衷眉頭一跳,冷笑一聲,快步出了大門,尋見家裡的騾車,抬袖掩著嘴角登上車,隔著帘子向程老漢道:「我吃了酒,有些醉意,你將車趕快些。」

那程老漢久活成精,雖然未發覺秦衷異狀,卻一眼瞧見陳玄臉上的青腫,又見這小子蹣跚著腳步,心裡頓知不好,狠瞪了他一眼,慌慌的便趕了車逃回家。

及至家中,程老漢不敢攔秦衷回房,回頭便發作了陳玄——也不卸車,也不回家,狠扭著陳玄的耳朵,從後門拖到馬棚,將他摔在地上,抽出腰裡別著的馬鞭喝道:「是不是你這畜牲攛掇爺們在外頭惹事!?」

陳玄卻捂著小腿坐在地上,哆嗦著不說話,直待叫程老漢一鞭子抽在脊背上才叫道:「我們爺不曾惹事,是那薛公子不是東西,按著大爺打!」

程老漢卻不及心道果然,心裡砰砰亂跳,幾乎不曾跳出嗓子眼,忙喝問:「哪家的薛公子?你老實說!」

那陳玄只是不說話,程老漢氣得哇哇大叫,執起鞭子又要抽人。卻是他們這裡對質,旁人見了豈有不相傳的,只見周娘子從遠處跑來,卻不妨腳尖磕到了個石頭,摔了一跤,後頭的人忙起她,她卻甩了開,不顧身上的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近程老漢跟前,擋在兒子身前,哭道:「程大伯,就算這小王八羔子闖了禍,哪裡勞動得起您老人家?卻怎麼不交給老爺處置?」

程大帶著老婆也聞風來了,因不敢攔父親,只好勸道:「好歹是大爺的人哩。」

程老漢罵道:「你們道他幹了什麼好事?跟著爺們出門,怎的弄了這一身傷回來?還不知鍾哥兒身上怎麼樣呢!平日我就見他不老實,誰知還敢在外頭不成體統,放縱惹禍!我這便打死了這該死的混帳,還要誰准奏不成?就算我不打死,早晚叫外頭人打死!」

眾人一聽,俱是唬了魂飛魄散,不知如何是好。尤其那周娘子,方見兒子臉上的傷,以為是程老漢使了重手,才說了不恭敬的話,如今自然更怕。

程大卻連忙說道:「他既闖了禍,還是該應該向老爺稟報,趕緊請醫瞧瞧大爺才是正理!」

周娘子嚇唬的正要求情,卻見弄墨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道:「程爺爺,老爺叫你帶著周陳玄過去呢!」

程老漢知道秦邦業必定已經有所耳聞了,恨極陳玄鬧出的沒臉事,指使程大道:「還不快將這東西捆了過去!」

才進小廳里,便見秦衷也跪在地上,上頭秦邦業氣的青筋暴露,喝問道:「你究竟做了什麼醜事,還不說!」

原來秦衷見天將傍晚,想著不若悄悄回屋,先躲著料理了嘴角上的傷,等天黑了再想計策應付老父,誰知方進垂花門,便正撞上秦邦業,他這便宜老爹才一見兒子這等模樣,便知他在外頭惹了事,立時叫人拿了,架進外頭議事的小廳里,逼問起來。

秦衷雖然心裡不安,隱生悔意,但他性子倔強,又為父親不先問他受了什麼委屈,便認定是他之錯,而生了驢性子,當下竟然頂撞道:「父親既然不知,怎麼偏偏就說我是做了醜事?」

秦邦業蹭的站起身,怒道:「小小年紀就在外頭酗酒滋事,難道還是光宗耀祖的功德?你這孽障!還不知錯!!」抬眼見程老漢捆著陳玄進來,烏青著眼眶,前襟都叫人扯爛了,何等狼藉,便知此事必然不小,不由更為怒火高熾,喝道:「來人!來人!拿板子來!」

底下人不敢攔,竟真到外頭尋板子去,程老漢連忙上前道:「老爺也先問清楚根由再發作,哥兒平日那般懂事,斷不會扯謊。」說著,一疊聲的逼問陳玄。

陳玄只好說道:「我們大爺遇上錦鄉伯府上的韓公子,往日時常來往的公子們也在,一起留大爺吃酒。席上大爺出去解手,小的久等不來,就去找,誰知那席上有個公子,正騎在我們爺身上罵著打!」

秦邦業道:「你說的這樣有理,那後來如何?罷,罷,還能如何!你們兩人打一人,那公子還不知道死了沒有!」說著,深知兒子必然闖下十足的大禍無疑,失望痛心至極,命大管家親自出去往程老漢說的酒肆里打聽,雙目流下淚來,道:「孽畜啊孽畜,我竟養了你這東西!禮義廉恥忘了腦後,直叫我家家破人亡的陪著你才行?」

秦衷簡直莫名其妙!他不過是在外面打了場架,縱然有些失於文雅,難道竟成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他心裡也有委屈,忙道:「是那薛蟠無恥在先,滿嘴的污言穢語,兒子縱然打了他,他也打了我,且他早就是成丁的男人,難道還有臉來顛倒是非的問罪?」

秦邦業見他仍是毫不悔改,振振有詞的嘴臉何其狂妄!正有人捧著板子來了,站在外頭不知如何是好。當下喝命板子拿來,又叫幾個待命的人按住秦衷手腳,親手舉起板子便打,邊打邊罵:「任你有殺父殺母的仇,誰許了你資格打殺人?你一言不合便要打人,如此行徑,與畜牲何異!」

眾人見秦邦業發了狠,都跪下顫抖,卻不敢勸,唯有程老漢心疼的眼眉擠到一處,趴過去攔道:「他知錯了,他知錯了,老爺發了火氣便罷,真將他打死,叫我們一起給他陪葬不成?」又罵別人:「瞎了眼的東西!還不快拿葯請郎中!」

秦邦業扔開板子,攤在椅上淚流了滿面,哽道:「往日讀的書早被酒肉泡爛了,他不過跟在貴公子後頭見識了一二分就敢學紈絝們的本事,他日還不知如何的欺師滅祖!我養出了這沒人倫的東西已是愧對君恩祖宗,縱是打死了,說不準還是家之幸事,國之幸事!」

秦衷本來在酒肆里就受了薛蟠的毆打,再加這一頓實打實的板子挨下來,不過強撐著不肯低頭罷了,聽見便宜老爹的這些話,一陣可笑一陣氣憤。

照著這老頑固所言,他若謹守君子懷仁之德,那今日是不是該給薛蟠磕頭謝恩,謝他的侮辱之恩?他也不必生氣,自己脫了褲子抹上脂粉,去給這些貴公子當鴨子吧!

秦衷痛的滿頭冷汗,仍然儘力大吼道:「你就此殺了我當然最好!免得外頭人進來抓我秋後處斬丟你的臉!」說完,不耐背後、臀上的疼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廂眾人何止是驚慌?早有膽小的人嚇得哭起來,秦邦業卻道:「不必請什麼郎中,叫他自生自滅罷!」說著,竟捂著胸口歪倒了。

程老漢乃是八十多的老人,見狀簡直也要一頭撅過去,好在孫嬤嬤顧不得規矩自廳外衝進來,聲如洪鐘,如雷貫耳,朝眾人劈頭蓋臉的罵道:「一群殺才!還不將老爺大爺抬去房裡!程大騎馬去催郎中,水墨和程善趕上快馬去請綠柳巷的先生!蠢貨蠢貨,你們還不快些!」

程老漢見孫嬤嬤一行吩咐一行罵,條條有理,這才安心,又慌著大爺,又驚著老爺,等到相熟的郝郎中來了,給秦邦業扎了一針,見他悠悠轉醒后才鬆了口氣。

秦邦業一醒,便問:「那孽障如何了?」

程老漢忙道:「我該死,抬著他闖進內院里,換了衣裳抹了瘡葯,現在正有郝郎中看著,想來無事。」

秦邦業深嘆口氣,不再說話。

程老漢便囑咐蘭花仔細照料,退出正房。繞過太湖石,在大魚缸前站定了,腿腳就自己想往東跨院去似的,到底忍住,搖搖晃晃支撐著去外面。

卻說秦衷挨了這場劫難,夜裡模模糊糊醒了回,將肚裡的酒菜往痰盒裡吐了,喝了兩口水,又恍惚著睡去。

只是這回卻又做了怪夢,他又化作游魚在深海里與老蚌、蟹精、水仙子等遊玩一時,抖了抖身上水珠,一嘯又化作陸獸,腳踏火雲登上九天。

只見光華璀璨,雲鑲彩錦,天宮浩渺,隱有仙樂。秦衷正在夢裡欣賞這異境,卻見前面飛來兩個仙子,高梳峨髻,如玉如蕊,飄帶招風,含著無限旖旎道:「諸人皆在等待,二殿下還不去長殿下處?」

秦衷見了仙女,自夢中歡喜起來,笑道:「姐姐們帶我過去就是。」

那兩個仙子對視一眼,回眸一笑,挽著彩雲織就的披帛飛在前方,迎風領著秦衷來到一處仙庄,那裡有眾位仙君迎過來,對他親熱異常。

飲了瓊茶仙酒,食了金羹玉露,賞了仙姬妙舞,聽了鼓樂笙歌,方覺得一身舒暢,似乎亦是成了神仙。

秦衷因道:「若是我能久住於此,豈非人之幸事?」

因有一人問道:「哥哥是在凡間受了委屈?」

秦衷想起父親,面色一冷,端起玉樽一飲而盡,道:「我對他敬重,他卻將我當是仇人。我在外頭受人欺侮,他卻怕得罪人,叫我不許反抗,由著人去侮辱!」

那人恨的砸了手中玉樽,道:「既如此,你便回來可好?」

秦衷一愣,抬頭環視一周,迷茫道:「回哪裡?」忽而腦中一醒,又道,「上回我是不是來過這裡?」

眾人都笑了笑,他卻猛然起身,瞪著上座的人,驚慌叫道:「這哪裡是天庭,分明是魔窟!你們都是妖怪是不是!!」說著,懼怕上回的妖怪再次張起血盆大口吃他,忙

這廂秦衷忽然睜開雙眼,叫旁邊守著的蓮花兒立時驚叫出聲,受了明珠一瞪。

秦衷自噩夢中方醒,正是如坐雲霧之時,人家遞了水杯過來,他便喝了,勉力清醒了,回想夢中,只餘一團黑雲,彷彿是進了魔窟差點被人吃了,其他卻憶不得許多。

明珠在旁擔心,含淚喚道:「大爺,你看誰來了?」

秦衷往旁邊一看,卻見一人坐在他床邊,勉強笑道:「師弟怎麼來了?」

鄭純眼眶通紅,道:「是你家裡人請老師過來照看,我心裡著急,也從家裡跟來。師兄這是出了什麼事故?如何叫伯父打成這樣?」

秦衷閉上眼睛說道:「沒有什麼,打了就打了。你看完就罷,回去仔細讀書,過幾日我再檢查。」

鄭純道:「我知道你是不會瞞我的,只不過挨了打心裡還和伯父氣可是?只是你不知道,你方暈過去,伯父也立時不好了,旁邊可正在請醫吃藥著!」

秦衷聽了,心裡亦是一慌,只是仍然不肯低頭,便道:「他病了,我又有什麼法子?我又不好去侍疾,難道還要以死謝罪不成?」

鄭純氣道:「若是伯父有什麼事,以死謝罪就能足夠?他縱然打的狠了些,卻是一片慈父心腸,師兄竟蒙昧了!哪怕憐著父親老邁,哄他一回就能丟了你的面子?」

秦衷竟是一笑,說道:「我確實不知我的錯處在哪裡,縱然糊裡糊塗認了錯,就能是恭敬了?不過更是欺瞞父上罷了。還不如我自己慢慢想錯處,要麼是我想通,要麼是父親想通,於此事而言,誰能拿出話勸解我?」

鄭純面上脹紅,自知失言,忙道:「是我不如師兄坦蕩,只是師兄莫要當局者迷,你細一想,伯父打你,到底是對是錯?」

秦衷道:「父親要打兒子,哪怕下雨天打著玩也是無錯的。」

鄭純見他執迷不悟,也不知該拿何話勸解,亦怕他重傷中思慮太多,又只略談了幾句功課,留下句「好生休養」,小大人似的搖頭自去了。

這回秦衷確實是傷的狠了,聽見秦邦業傳話來不許他出房門,饒是疼痛難眠,想起身也不能的,卻仍然更是置氣。

若是平常,葛笑山許是也要來瞧瞧他了,只是他亦是認為秦衷該打,再要看他,反倒是慰問了,自然不過打聽了兩句便不關心,只來勸解老友:「這孩子平日里雖然偶然暴燥,總還守禮,這次許是飲酒誤人,氣急了這才動手。」

秦邦業道:「任憑他有什麼理,打了人就是無理。我叫老孫打聽去了,那家的孩子不是別人,卻是榮國府的親戚!你說他不過這樣的年紀,就這樣的輕狂,竟打傷了長輩,將來若是做個種田翁還好些,倘若做了官,豈不是亦是魚肉百姓的奸臣,徒為社稷之禍?」

葛笑山道:「哪裡想的這樣久遠,縱然他與旁人有些不同,卻並無雄才。且,教不嚴,師之惰,我既愧為人師,日後自然狠加管束。如今還是打聽著那薛家的孩子傷的如何了,該如何賠禮。」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好像有點羅嗦……先放著,等過幾天再改~~

小劇場:

秦衷【滿不在乎】:卧槽老爹你以為你關我禁閉我就會難受?洞漏!漏外!喵喵的睡著吃能爽死!!!

老流:那能解釋一下你憂鬱的眼神么……

秦衷【張牙舞爪蹦起來】: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才木有無聊!我才木有嘴硬!我才木有故作淡定!才木有才木有!

老流:……謝謝你的坦白。

明珠:@我的主人是二逼

昨天早上跟大姨打電話,表哥說她扁桃體腫大說不了話,跟二姨打電話,她膝蓋關節痛讓我推薦個中醫推拿,跟四姨打電話,表弟去年水痘早就好了,前幾天居然又發了水痘,準備大老遠跑去北京看了。

我有一種我是喪門星的感覺……

ToT

所以我不能讓秦小郎太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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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紅樓之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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