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回 宅斗(上)

11第十一回 宅斗(上)

第十一回宅斗(上)

本來明珠、寶兒不過手裡拿著針線在做,並無聲息的,後來估摸著帳里人大約睡熟后便半長不短的說起話來。一時明珠便問道:「玉兒上回說要的絡子我已做好了,你去時便幫她捎去罷。」

寶兒依了,卻又道:「可有事要說給你聽,我如今不叫寶兒了,奶奶又賜了新名,叫做寶珠,玉兒因重了珍大老爺的從輩,如今也改叫瑞珠。」

明珠聽了,便笑道:「再沒這樣的說話,許是另有原故。我聽說榮國府里有位姑爺叔叔輩的二爺小名叫寶玉的,你怎麼不改呢?」

寶珠冷笑道:「那西府的爺們跟我們奶奶又有什麼關要?」

明珠嘆道:「你這脾氣好歹改改罷,原來在咱們家人口少,又自小一處長大的,隨你怎麼著,如今去了國公府,那裡閑人多得很,偶然你這麼一嗆聲,咱們姐妹自然無事,若是旁人記恨了怎麼著?你不怕,姑奶奶是新媳婦難道也不怕的?」

寶珠聽了前面原還有些不服,聽到後來的卻低頭軟了下來,道:「不過在姐姐跟前這樣說話罷了,奶奶如今身邊伶俐人多得很,怎會為了我得了不是。」

明珠聽了這話覺得不像,乃正色道:「這叫什麼話!你和瑞珠是姑奶奶的陪嫁丫頭,什麼時候能有後面人趕上你的?你倒不說替主子往前衝鋒陷陣,還能倒拿耙子往後躲嗎?姑奶奶往日如何疼你的?要是沒姑奶奶把你留在身邊,你如今又是個什麼模樣天也不知道。再說,那起子外四路的什麼人物,誰知道對姑奶奶存的什麼心腸!」

寶珠聽了這些話,亦愧亦悟,便低頭不語。

明珠見狀自悔說重了,又不好再說,便又岔開了話問她道:「姑奶奶身邊如今幾人服侍呢?」

寶珠便又慢慢回復了,想了一回,才道:「奶奶如今住著會芳園東邊的鎖春堂里,原先蓉大爺身邊就有四個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另外還有粗使婆子若干,如今奶奶去了,又添了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再就是我和瑞珠了。」

明珠道:「旁的真沒了?」

寶珠冷笑道:「卻還有兩個與旁人不同的姑娘,連我們奶奶也不大使喚的。」

明珠明白,啐了一聲,卻又笑道:「我來說說,這兩個丫頭和旁人有什麼不同?無非是姑爺的屋裡人罷了。我若沒猜錯,你就這麼幾日,定是和那兩個鬧過彆扭嘴角可是?若那兩個再聰明些,必定日日往姑奶奶身前殷勤的,可是如此?」

寶珠道:「姐姐真乃女中諸葛,可不正是,那兩個每日打扮的妖精樣往爺們跟前浪,奶奶是新媳婦又大度才忍了,我可看不上!」

說了,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明珠冷笑道:「少來貧嘴。我說,你這心是好的,只是不該和她們吵嘴。」

寶珠不解:「難道還能叫那起子妖精降伏了奶奶去?」

明珠搖頭道:「你且想想,她們既是那種身份又兼那不知廉恥的性子,怎麼還要往姑奶奶身前孝敬呢?你再想想姑奶奶何等的機智,怎麼先對她們避過鋒芒,卻又不攔著你呢?唉,你還是別想了,你學著罷。那兩個小蹄子心是極壞的,先拿著你煞姑奶奶的面子,你氣不過再跟她們拌嘴,倒顯得她們委屈,姑奶奶卻霸道似的。姑奶奶若忍了,叫這兩人從此壓到頭上來倒不可能,只怕她們往姑爺身前告刁狀!姑爺年輕又不大很知道姑奶奶的性子,若耳根子一軟,真要信了,才叫壞事。但若不忍,發作了她們,倒又叫外人瞧著姑奶奶像什麼妒婦刻薄似的,那更是糟糕。」

寶珠這下急得不行,忍不住紅了眼圈,拿帕子抹眼道:「這可如何是好?難道還能由著奶奶給那兩個浪蹄子算計了不成?」

明珠笑道:「當然不能,我們姑奶奶豈是軟弱好招惹的?早晚收拾了她們去!我卻還有個法子教你。你回去了,她們若再來挑釁,你也別忙著撒氣,只做出天大的委屈樣揀著姑奶奶和姑爺一齊都在的時候去訴委屈,也別顧著旁的,先把她們做的事捅給姑爺!後面的事你別問,姑奶奶自有本事讓姑爺厭棄了那兩個妖精。」

寶珠卻皺眉猶豫,道:「這卻會不會害了奶奶?這要讓人聽了,還不是要說奶奶不容人?」

明珠忍不住伸手戳了她額角一下:「好蠢的丫頭!怎麼是奶奶不容人?就不能是你刻薄嫉妒?」

寶珠又想了一會兒,才笑說道:「我懂了。為了我們奶奶,叫我怎麼著我都願意。」

明珠道:「這才是好的呢。」

二人方把話岔了,只說旁的閑話,卻不知她們的傳授宅鬥技巧之話,已經全被帳里的人聽去了。

秦衷裹著蔥綠撒花綾被在帳里聽得津津有味,白天哪裡容易熟睡,不過半夢半醒間罷了,方才一聽兩人說起話來,便散了睡意,凝神細聽。

秦衷這下才真是服了明珠,這樣的聰明女子,怎麼只是個丫頭呢?其品德智慧比之三春也不差什麼了。封建社會害人不淺啊。

又不禁感謝秦可卿,如果不是可卿先降伏□好才把這個丫頭留給自己,只怕她若有了壞心自己是萬萬防備不到的。

然而如今明珠一家子的前程就全系在秦衷這個唯一的繼承人身上,卻又是另一種情境了。

只是心裡還是有些怕怕,《紅樓夢》里的女人,都好可怕啊!

卻說那日秦衷忽然聽到賈敏的喪訊,這才忽然意識到他所在世界,可是有林黛玉、有薛寶釵、有大觀園的世界!

這是種什麼感覺?好像某天忽然發現華仔和冰冰一個住你對門,一個住你樓上!

心裡那種激動煩惱不知所措的情緒輪番襲來,是衝上去熊抱還是徐徐攀交情呢?是拿簽名還是勾搭成好朋友呢?

想著想著,到最後還是醒悟了,大明星哪裡能那麼容易就勾搭到。

那些情緒,又全都轉成了失落不甘。

這個小姐們全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想見釵黛?除非你穿成賈寶玉。

每想至此處,秦衷便不由十分痛恨冥冥之中的命運之手,讓他穿成什麼人不行呢?不奢求賈寶玉那個外掛王,哪怕是榮國府的無名小廝也有可能遠遠看到一眼林妹妹寶姐姐的呀!

現在是春暖花開的四月,林妹妹似乎來到賈府的時候已經穿襖子了,所以大約是過了中秋才來的?也是,賈母催的再急,母親的熱孝總是要守的。

其實,秦衷本來是該為一個像根草的沒娘的孩子而感到同情的,但在他眼裡,賈敏是個沒有對話就死亡的NPC人物,所以對她的死,秦衷不但不覺得有對生命的惋惜,反而還有種刷劇情的快感。

說到底,秦衷仍然沒有活在世上腳踏實地的歸屬感,對這個世界的印象,仍只是一本書,一個遊戲。

去葛笑山那裡讀書,是在刷技能,幫助秦可卿是在漲經驗,秦衷對於這他莫名其妙得到的日子,不是在過,而是在玩!

秦衷仍然玩玩笑笑的當個小學生,四書五經半通不通、琴棋書畫只學皮毛,好在葛笑山是個嚴師,才沒叫他真成了個混日子的逃學頑童,只是偶然夜間夢醒,外頭已是蛙聲一片了。

這日他召了府里那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家生子一起玩球,直到明珠來催,才帶著一身的臭汗回了屋,如今他不住正屋暖閣里了,只住那間窗大門大的廂房,古人真是講究,冬天睡一間房,夏天又是另一間,說來這也是有錢人家搞出來的,真要在鄉下不過朽屋兩間的窮莊稼漢,哪又有這些講究?

秦衷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沐了浴,換過紗衣往涼簟上一躺,伸手接過明珠捧來的細瓷大碗,裡面是蜂蜜拌的西瓜粒,秦衷一勺挖一個,吃的十分痛快。

如今到了夏天了,水果蔬菜也有新鮮的了,就是秦家窮些,用不起冰。不過原生態的冰涼井水湃的無農藥催熟劑的大西瓜,比起現代什麼水果冰淇淋也不差!

秦衷做為一個社會主義紅旗下的有為青年,墮落的十分迅速且甘願。

西瓜還未吃完,卻見俞二家的笑著跑來找秦衷,急慌慌的道:「可了不得,竟是大爺的奶媽子來了。」

秦衷愣了下,還未說什麼,明珠卻推了他一下,笑道:「黃奶奶來一回可不容易,大爺到哪裡見她呢?」

秦衷便忙道:「什麼哪裡,快把奶娘請進來。」

這裡明珠把屋裡略收拾了,蘭花兒也去煮水烹茶。

一會子果見有個三十來歲的布衣婦人走了進來,俞二家的幫她挎著個竹籃。

那黃氏一見秦衷,淚珠便急滾下來,撲過去摟住他,哭道:「我的兒,可想死媽媽了……」

秦衷被那女人摟在懷裡早已彆扭的不行,但見她哭得可憐,倒不好推開,也埋下腦袋把眼睛狠揉幾下,紅通通的也似哭過一樣。

黃氏哭了一會子,明珠蘭花便都來勸了,都道:「本是極好的事,何必要哭?」

那黃氏這才慢慢好轉,要向秦衷行禮,秦衷連忙攔了,反而向她行了禮,黃氏卻受了半禮。

這時明珠便叫小蓮花兒打了水來,他們二人洗了臉,齊坐在涼簟上。黃氏含著笑,眼睛一錯不錯的打量著秦衷,半晌才道:「雖瘦了點子,倒比去歲長高了許多。」

秦衷這幾個月應付這些人愈發的得心應手,便笑道:「我吃的可多著呢。」

黃氏便罷了,叫蘭花拿了籃子過來,掏出一個青花包袱,打開裡頭卻是一套夏衣,牙色短衣,水綠褲子,月白長衫,幾隻荷包、扇套等物,全是一水兒的細棉布,卻針腳細密,綉紋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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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紅樓之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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