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拈一朵微笑的花

第六十六章拈一朵微笑的花

「蓮兒？蓮兒？」易大川喃喃自語著從東院中回來，滿肚子的疑惑不解。他本以為這蓮兒姑娘是龐副將著力推介的人物，肯定不同凡響，就算相貌平凡一些說不定內有乾坤。畢竟，能夠接近蒙恬的人都不會簡單，既然自己與龐副將都攔不住蒙恬，那只有指望這位神秘的姑娘發揮作用了。可萬萬沒想到，當龐副將把情況和她一說，蓮兒竟連一丁點兒擔心的神情都沒有流露出來。她還是一樣低垂著頭，溫柔的髮絲圍繞著安靜的小臉，雲淡風輕地緩緩吐出一句：「既然將軍堅持，就依照他的意思吧。」

就按照將軍的意思辦？哼？！她的這句話不僅讓龐副將的滿懷希望落了空，也給驚詫不已的易大川留下了深刻印象。俗話說人不可貌相，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別瞧蓮兒外表一副純真溫柔的樣子，遇事時的波瀾不驚與恬淡漠然，倒是與蒙恬的性情極為相似。呵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另外一句俗語也可印證在她的身上，不知道蒙恬是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個姑娘，易大川好奇心倏然而起。

「少將軍！你怎麼一夜都沒有回房啊？」小槐從廊下急匆匆跑來。細作的身份暴露后，他雖將功贖罪回到將軍府，到底還是覺得無顏面對蒙恬，所以昨夜目送易大川進入書房后就迴避退下了。天亮后，正滿府里轉悠尋找易大川呢。

「哦，有點兒事情耽擱了，小川他怎麼樣？」易大川見到小槐，趕緊把他拉到一邊。

「他……還好。」小槐撇撇嘴巴：「我一直盯著呢，少將軍你就放心吧。」

「恩，拜託你了。」冰釋前嫌后，易大川對小槐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人孰能無過，何況是一個小小年紀的少年。

「我會的，少將軍！」小槐眼裡盛滿了獲得肯定的喜悅，彷彿獲得重生。

「對了，少將軍，你剛才是從東院回來嗎？」小槐朝著易大川來的方向一望，眼珠咕嚕一轉似是想到了什麼：「莫非……莫非你是拜見未來的將軍夫人去了？嘿嘿，那可將是你未來的大嫂啊！」說到此處小槐竊竊笑了起來。

將軍夫人？大嫂？易大川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你說什麼？蒙恬要娶那個小丫頭做妻子？」從見面之後，他就一直在猜測蓮兒的身份，不過再如何天馬行空想象力豐富，他也斷然不會把她和將軍夫人的身份聯繫起來。易大川還記得在驪山驛館時，扶蘇曾告訴他，蒙恬之所以至今孑然一身，就是為了不給別人留下掣肘他的把柄。而且，他滿心撲在政事上，對女人向來沒有什麼感覺。可眼下的情況就奇怪了，他非但忽然把一個小姑娘帶回府中，還想要娶她為妻。天啊！這個傳言若是真的，那蒙恬與蓮兒絕對屬於閃婚。哈，易大川失笑了，沒想到他這個古板冷漠的大哥對於婚姻大事能如此雷厲風行，就算擱在2010年，也屬於趕時髦的。

「小丫頭？」小槐沒有見過蓮兒，自然不能體會易大川的意思。

「哦，不是不是。」易大川掩飾道：「你說的這事龐副將沒有告訴我。所以我根本沒想到蓮兒姑娘會是大哥的未婚妻。」易大川回想起龐副將對著蓮兒說話時的恭敬態度，恍然大悟過來。看來，蓮兒與蒙恬極有可能已經定下婚約，所以老龐才會那般模樣。

「小槐，你還知道些什麼？」易大川挺有八卦精神：「蓮兒姑娘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千金？或是哪個屬國的公主？」雖然親眼見到對方容貌不算出眾，可料想她的身世一定非常顯赫。按照蒙恬的脾氣，他與蓮兒之間很有可能是政治婚姻，說不定又是用來牽制李斯亦或鞏固蒙家勢力的一步棋而已。

「一開始我也這麼想的。」小槐一笑：「不過聽說完全不是這樣！」記不清是哪一位詩人曾說過，世上速度最快的東西不是風，也不是雷電，而是流言。且不談網路高速鏈接全球的2010年，就是在兩千年前的大秦，消息撒播速度之快也令人乍舌。蒙恬把蓮兒帶來府里才短短一日，她的故事已經流傳開來。易大川心領神會地朝小槐點點，雖說眼下不是談論風花雪月的時候，可關於蒙恬與蓮兒的故事，他還真是好奇的不得了，且聽小槐娓娓道來吧。

事情要追溯到蒙恬率軍出征剛剛離開咸陽的時候，大軍途經一條湍急的河流。有獨無偶，幾名在河邊飲馬的兵卒發現了一個被沖刷到岸邊奄奄一息的落水姑娘。當時軍情緊急須得連夜趕路，又不能見死不救。放眼四下，滿目荒涼不見村莊，兵卒們沒有辦法將暈厥的姑娘護送回家，唯有稟報上去。蒙恬素來體恤百姓疾苦，得知此事後，特許這姑娘暫時隨軍同行，並派遣軍醫為她進行診治，希望儘早使其康復。

「哦，原來是英雄救美！」易大川插嘴道。

「可不是嘛？若非情勢所逼，大將軍是絕對不會隨軍攜帶女眷的。」小槐跟隨蒙恬征戰的次數也不少，自然十分明白：「呵呵，現在看來，這也算是天降奇緣吧。」他微笑著繼續講下去。

因為那姑娘在遇溺過程中肺部嗆下很多污水，所以引發感染遲遲昏迷不醒。軍醫們接連忙碌了三四天，才終於救回她一命。蒙恬本意讓她儘早離開大軍回家去，但未想到這位姑娘在悠悠轉醒之後，居然失去記憶什麼也不記得了。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依照軍醫們的診斷，姑娘頭部曾受到猛烈撞擊，而且在昏迷中連續幾日高燒不退，這些都是引發失憶的根源。這下可好，死裡逃生的姑娘想回去都回不去了，也只能繼續跟著蒙家軍了。

「失憶了？她不是叫蓮兒嗎？」易大川問道。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小槐特意放低了聲音，因為接下來的內容開始涉及到蒙恬，他不得不有所收斂和避忌。

說來也奇怪，這姑娘失憶後腦袋裡一片空白，卻偏偏認得蒙家軍的虎形標記。很多士兵們都記得她剛看見虎形軍旗時，忽然當眾高聲大喊欣喜落淚的樣子。也正是這件事情引起了蒙恬的關注，他第一次親自去探望了那個姑娘。蓮兒，這個名字是蒙恬信手拈來的，據說當時大軍紮營的地方，恰好臨近一大片荷塘。早春時季，不見蓮花，唯有一大片荷葉田田芸芸鋪滿水塘。微風拂過，起伏連綿獨有一種景緻幽然，讓人心生嚮往。有葉無花，豈不可惜，於是從那日起姑娘便叫『蓮兒』了。

「想不到大哥也有詩情畫意的時候？」這和易大川印象里的蒙恬著實相去甚遠。

「這些都是龐將軍的親信告訴我的，絕不會有錯。」小槐搖晃著腦袋，他的人緣還真不錯呢：「那個時候，大軍已經行至邊塞不遠處，大將軍自然不能將蓮兒姑娘扔在陌生的地方。再怎麼說，也要把她送回原先落水之處吧。那樣，她的親人才有可能找到她。於是，蓮兒姑娘就繼續留下來了。」小槐的聲音越壓越低：「直到有一夜，大將軍忽然去了她的帳篷，呆了整整一宿。然後……然後……」

「然後他們就成其好事了？」易大川急得替他接下去說。

「恩！」小槐連連點頭：「從那天起，他們的關係就不一般了。」

看起來，其中具體的情況小槐也不得而知了。無非都是些男歡女愛的香艷場景，倒真不便拿出來細說。易大川乾笑了兩聲，暗思古代男子就是比現代男人命好，特別是有權有勢的男人，喜歡哪個姑娘，直接收了房就成，真是爽快。哪裡像自己這樣，追高嵐追得那麼辛苦，也只有剛剛親到小嘴而已。一想起高嵐那柔軟熾烈的雙唇，易大川不禁思緒翻湧起來。他好想立刻救出易小川和玉漱，然後立刻回到現代去，真能如願的話，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馬上向高嵐求婚。

由蓮兒的故事聯想起自己心事的易大川，悄悄紅了臉。

正當將軍府眾人們紛紛議論著蓮兒的時候，這位故事裡的女主角卻獨自在東院里心緒不安地來回踱步。她表面上輕描淡寫地回絕了龐副將，暗地裡卻是高高懸著整顆心，焦急憂慮不已。

的確，一場遇溺之災讓她的生命陡然變得空空如也，但老天爺並沒有奪走她全部的記憶。不論是在睡夢裡，還是在昏迷中，那個清晰的虎形一直牢牢印刻在蓮兒的生命里。她曾努力嘗試回憶，終究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虎形的模樣，直到她再一次在蒙家軍的軍旗上看見它。猶記的那個瞬間，大風吹動旗幟獵獵作響，傲然的虎形隨著風勢靈動如生，好似在呼喚並重燃起蓮兒心裡的那團火焰。儘管忘卻了自己的姓名，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但蓮兒卻不能無視這真實的虎形給自己帶來的巨大震撼。她明白，自己的人生必定與之有著無比緊密的聯繫。

沒有根的人，好比浮萍，即便站在原地心也四處飄零。蒙家軍的虎形旗始終還是虛幻之物，並不能給蓮兒帶來長久的撫慰。直到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大將軍蒙恬忽然來到她的帳篷里，染血的鎧甲，蒼白的面容，踉蹌的腳步，龐副將扶著他搖搖晃晃掀簾進來之時，還真把蓮兒嚇了一跳。匈奴人設計行刺，還牽連到朝廷重臣的陰謀，因而不能向外界透露絲毫的消息。這是後來蒙恬對蓮兒的解釋。用女人來做掩護，的確是最不會引人懷疑的方法。縱然這樣會影響到女兒家的清白名聲，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蓮兒心甘情願。正因為懷著感恩的心，那一夜蓮兒主動請求配合軍醫來服侍蒙恬療傷，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意外地看到了蒙恬裸露的胸膛前那個栩栩如生的暗紅色虎形印。

驚鴻一瞥，剎那如夢，她終於找到了命定的他！時光都彷彿停歇，止不住的淚水從蓮兒的眼裡滾滾而落，她顫抖地撫上那隨著呼吸起伏的虎形印記，緩緩將目光移向蒙恬的臉孔，整顆心就在那一刻完全地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