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逆轉

第六十章逆轉

「易小川！」一聲嘹亮的清嘯響徹桃林，這是高手運氣後由胸腔共鳴送出的聲浪，震得眾人耳中盡皆一陣嗡嗡作響，不由都暫時停下廝殺轉頭望向來人，而這人的動作與聲音一樣迅如閃電，喊話之間身影已經躍至混戰人群的中央，一身威風凜凜的玄青鎧甲，未配任何兵刃，強大的氣勢卻猶如定海神針般懾人心魄。

易大川望著他冷冷的側臉，囁諾到：「蒙……恬！」雖然適才曾脫口而出稱其為大哥，但真到了面對面的時候，卻是如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小槐曾說只要蒙恬出現，一切險情都會有轉機，大川心裡不禁暗暗有所祈盼。

「易小川！你答應過的事情都不作數嗎？」蒙恬淡淡瞟過易大川，沒有接話，犀利的目光直接射向扶著玉漱的易小川。

大哥？！易小川一直為了玉漱與禁衛軍酣戰，猛然見到蒙恬飛身插入戰團之中，心中湧起重逢的喜悅。不過，他很明白這一世的蒙恬不再把他當弟弟，他正在追究自己為何背棄了那夜在將軍府里所發之誓言，眼神中的敵意顯露無疑。

蒙恬曾經懷疑自己是妄圖謀反的楚人，如今勾結燕人高漸離，與圖安公主同謀，又可在秦國內遠遠策應匈奴發兵，倒不失為一個合情合理的推斷。不論是為蒙毅脫罪，還是給秦始皇一個交代，揪住李斯這個幕後真兇需要太多的證據，若把他易小川當做替罪羔羊，不啻為解決眼下混亂局面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易小川一面想，一面回望著蒙恬，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漆黑的眼底積聚著許多深沉的內容，涌動著許多複雜的情緒，有疑慮、憤怒、敵對，可卻惟獨不見……殺意。

為什麼？蒙恬為什麼要留情？易小川心下疑惑，發覺他對自己的這句問話也並非要置之於死地的定罪之語，而更多的是質問他為何要糾纏於蒙毅的責怪之意。蒙毅？易大川？對了！這就是蒙恬的軟肋，李斯想要鉗制的不也就是易大川嗎？而眼下大川幫著自己在與禁衛軍為敵，從蒙恬看來不正是易小川攏惑了蒙毅作為人質嗎？估計他忌諱自己就是出自這個原因，也必定會因為這個原因更仇視他了吧？

易小川淡淡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他看出蒙恬想要穩住局勢，遏止這場爭鬥，可若是混亂被控制，他與玉漱、金將軍三人就更加沒有逃離皇宮的機會。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激怒蒙恬，逼李斯顯形，攪起更大的混亂，鷸蚌相爭漁翁方能得利。想到這裡，易小川忽然轉頭對大川說道：「你帶玉漱先走，我和金將軍來應付這裡！」說著，輕輕將懷中的玉漱推向易大川。

「好！」易大川居然點點頭，立刻應承下來。他想的可沒有易小川這麼多，雖然蒙恬沒死他也挺開心的，不過又開始擔心會繼續被其控制，以後再難見到小川。既然他、小川、玉漱，三個人都湊齊了。那麼相互扶持，逃離皇宮，然後再想辦法逃離秦代，正合了他的心意，自然欣然應允。

「蒙毅！」蒙恬見易大川答應了易小川，恨鐵不成鋼地大喝一聲，隨即從身旁一名禁衛軍手裡奪過一柄青銅劍就朝著易大川攻去。嬴政已經下旨留下玉美人的性命，蒙毅若是聽了易小川的話意圖帶她逃離皇宮，不就是公然與秦始皇為敵，公然承認亂黨的身份了嗎？

這柄禁衛軍統一佩帶的青銅劍，在易小川手中威力已然巨大，此刻到了蒙恬手中更是非同凡響。易大川驚愕地瞪大了雙眼，看著劍鋒刺破空氣發出猛烈的『呼呼』風聲，飛快地逼近自己。同時襲近的，還有蒙恬那張冷冰冰含著怒意的面孔。瞬息之間，他覺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邊塞秦軍大營中初見蒙恬時的情景。他兇狠強悍的樣子像極了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死神，讓人不寒而慄。「小川！」易大川心下驚恐，本能地想要尋求援兵，可話音未落蒙恬已經近在眼前，而易小川卻立在原地動未曾挪動半步。

「啊！」易大川避無可避地揮起彩雲追月想去抵擋蒙恬的攻勢，未料卻擋了個空。蒙恬這一劍明明是沖著易大川而去，眼看到了胸口數寸位置，竟硬生生扭轉方向，勁道絲毫不減地朝著玉漱脖頸致命處襲去。

奇怪？易大川心下疑惑。不好！易小川驚跳起來。蒙恬這是將計就計，意欲趁機除去玉漱。只要玉漱一死，金將軍就會失去抵死抗爭的動力，易大川也能因此脫身。易小川幡然醒悟，自己想要利用大川牽制蒙恬，卻被他給反利用了。蒙恬來到桃林短短片刻已看出玉漱是關鍵人物，其足智多謀絕不在李斯之下啊！小川知道此刻衝上前去相救已經不夠時間，只好孤注一擲地將手中之劍朝著易大川後背要害用力擲出。按照蒙恬的功力，若先殺了玉漱再去救易大川，時間應該剛剛好，但仍會倉促和冒險。若是他苛求萬無一失的話，除非肯放棄刺殺玉漱先保易大川。易小川實在沒有把握蒙恬會如何選擇，可為了玉漱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有咬緊牙關死死盯住前方，額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李斯此刻也處於進退不得的地步，完全無法揣測蒙恬的心意。禁衛軍首領卻已騎虎難下，焦躁難耐。他明明安排了人手在外伏擊蒙恬，但仍讓其逃脫來到芳菲殿桃林。對付蒙恬，他在明李斯在暗，他心知死罪難逃，也不指望李斯會出面保他，為今之計只有趁蒙恬還沒有在嬴政面前道明真相，索性垂死一搏，看能否再次取他性命，讓他永遠閉嘴。

「上！捉拿亂黨！」禁衛軍首領露出入邪癲狂的神色，不顧李斯阻擋擅自下令，並親自帶領手下親信衝上前去，和之前圍攻易小川等人的侍衛們匯合到一起，將蒙恬、易大川、玉漱、易小川、金將軍五人團團圍在了中央。

蒙恬的劍終於沒有刺向玉漱，而是如小川意料中的那樣格開了擲向易大川的利劍。看來，蒙毅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重。易大川應聲回頭，看著在半空被擊落的利劍，尚懵然不知所以，易小川心中卻已如明鏡。只可惜易小川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就發現他們再一次陷入危機。一個人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千軍萬馬。圍住他們的禁衛軍雖不足百人，但個個精兵強將，反觀自己一方，易大川只會點皮毛功夫，玉漱手無縛雞之力，金將軍渾身多處負傷，蒙恬身份特殊，唯有自己一人還有點戰鬥力，雙方實力懸殊巨大，情勢著實不妙。

「好！來得正好！」蒙恬似乎早已料到會出現這一場面，絲毫沒有驚訝之意，昂然揚聲道：「叛國亂黨之輩，一個都休想逃走！」他炯炯目光冷峻地掃過金將軍與玉漱兩人，手中的長劍卻倏然刺向相反的方向。再一次上演聲東擊西，這回的對手再沒有易小川那般反應靈敏，茫然未覺之時胸口已被劍鋒貫穿而過。蒙恬的劍很快，快得讓人直到斃命一刻都沒有過多的痛苦。

胸口處多了一個皮肉外翻的血窟窿，紫紅色的血一個勁往外洶湧冒出，生命之泉也隨之慢慢流盡乾涸。禁衛軍首領緩緩仰天倒下，難以置信地看著身上的傷口，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就被蒙恬攻其不備佔了先機，一劍透胸。可憐他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就立時斷了氣。跟隨他左右的禁衛軍們也全被驚呆了，被這忽如起來的死亡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嬴政的聲音陡然高高響起。蒙恬不殺易小川，竟然挺劍刺死禁衛軍首領，這太匪夷所思了。

嬴政的質問聲驚醒了震驚如石雕般的禁衛軍們，他們早已私下接受了刺殺蒙恬的密令，此刻見到自己首領忽然殞命於蒙恬之手，不由兔死狐悲，慌亂激動起來，紛紛不要命地朝著蒙恬攻去。

蒙恬揚劍舞於身外四周，目不暇接的蒙家劍獨門招式防禦中暗帶攻擊，凌厲而雄渾，強大的氣場逼得人無法近身。禁衛軍們無法，只得圍繞在旁瘋狂地尋找著破綻，前赴後繼的試探者中不時有人被刺中震開倒地，飛濺的血沫四下噴洒在空中，劃下一道道殘酷驚心的紅色弧線。

「丞相，這是怎麼了……？」嬴政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蒙恬大開殺戒，任憑平素再是處變不驚，此刻心中也忍不住微微發顫。

李斯何嘗不是手腳暗暗戰抖，蒙恬洞穿了一切的陰謀，雖未說一字，卻已用行動清楚地告訴給李斯。在極度驚恐的情緒里，李斯獃獃望著前方，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秦始皇的問話。

較之李斯和秦始皇，扶蘇算是知情人了。自從赤寰千里迢迢送來密書，他就一直在暗中配合著蒙恬的行動。但眼見此刻蒙恬以寡敵眾陷入激戰，也不禁面露憂色。老師善戰且武功高強，扶蘇心中都明白，只是仍擔心他出征剛回狀態疲累，如今要憑一己之力來力挽狂瀾，恐怕會有所差池。

「你等趕快上前助蒙將軍一臂之力！」扶蘇對著身旁那一隊跟隨著蒙恬來到桃林的侍衛們下令。看來正如李斯所猜測的，這隊人馬的確不是禁衛軍，而是扶蘇秘密安排的人。

「諾！大公子！」侍衛中的領頭人朝扶蘇一拱手，便立時率人加入戰團。同時，小槐也大喊著「將軍」一起沖了上去。一時之間，局面更加亂作一團。

「趁他們內訌，我們想辦法闖出去。」易小川重新摟過玉漱且戰且退，來到了金將軍身旁，低聲耳語。

「不行！我恐怕不成了。公主就交給你了！」金將軍氣喘吁吁地半倚在一棵桃樹下，失血過多使他臉色蒼白雙唇青紫。

「你們走不了的！別白費力氣了。」又有一人暗暗潛到附近，朝易小川和金將軍拋出這句話來。此人中氣十足，內力深厚，聲音也十分耳熟。巧合的是，他也和易小川他們一樣，做了禁衛軍的打扮。

「你是……」易小川飛快轉身望向來人，一個「誰」字還未及出口，就硬生生換做了另外兩個字「……項羽！」

「正是項某！」這個侍衛嘿嘿一笑，當下就把易小川給笑懵了。再仔仔細細去瞧，易小川簡直要抓狂了，這隊在扶蘇號令下衝上前來相助蒙恬的禁衛軍中除了項羽，還有虞子期，他們……他們全部都是舉賢堂的人。他們跟著蒙恬來到芳菲殿桃林，原來是早有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