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最後一搏

第五十八章最後一搏

蒙家軍大敗匈奴，蒙恬率眾將士勝利凱旋。先前的不利消息原來只是謠傳，怪不得一直未見正式軍報！如今這個喜訊一掃高漸離刺殺事件以來積壓在咸陽城中的陰霾，真是大快人心！

抑制不住的驚喜之色從嬴政眉梢眼角散發出來，失而復得的激動讓他顧不得繁冗禮節，直欲撇下眼前理不清的糊塗官司親自出宮去迎接。

李斯同樣掩飾不住地露出驚色，不過並非驚喜，而是驚恐。他明明確認過蒙恬給扶蘇的絕筆信，還收到了匈奴人刺殺成功後傳來的消息。此刻，蒙恬怎麼可能會復活？李斯心中一凜，他不能分辨蒙家軍是否虛張聲勢故弄玄虛，但可以肯定自己已處於劣勢。若任憑嬴政出宮，五萬禁衛軍絕不可能抵擋蒙家軍三十萬雄師，唯一的勝算就是把嬴政困在宮內，引蒙恬入內參拜，是真是假就立時可知了。

「恭喜陛下！看來我與大公子的消息都出了錯。」李斯擠出笑容來：「蒙將軍可平安凱旋歸來，真乃大秦之幸事啊！」他見嬴政欣然頷首，忙接著道：「微臣認為，經過與匈奴一役，蒙將軍必已知道此次動亂的真相，也必已能確認蒙毅真正的身份！也許他匆匆而來，正是為了這件事情。」李斯建議道：「不如陛下將蒙將軍召入宮中，來芳菲殿一聚，說不定高漸離一案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嬴政看看尚跪拜在地的易大川，想李斯說的也對，便下旨道：「傳蒙將軍入宮覲見！」

太好了！有救了！易大川先得扶蘇與小槐暗中相助，現在又得到蒙恬回朝的消息，要不是一旁的小槐悄悄拉住他，幾乎高興得要從地上站起來。

呵呵！我的傻哥哥啊！你至於高興成這樣嗎？蒙恬詐死對付李斯，局外的明眼人都能猜得出來。易小川暗嘆自己不能像易大川那樣純粹地高興，心中反而隱隱生憂。蒙恬回來，李斯的詭計必然會破滅，可玉漱的處境則會更糟糕。他既然可以洞悉李斯的全盤計劃，那麼必然也會非常清楚匈奴與圖安之間的聯盟。兔死狐悲，唇亡齒寒。強勢的匈奴都退敗了，弱勢的圖安將如何自處？

易小川邊想，邊悄悄打量玉漱與金將軍。果然不出所料，兩人的眼中都閃爍起絕望的神情。玉漱更是支持不住地倒在了蔓草上，眸中淚光晶瑩幽爍。秦軍擊敗匈奴，蒙恬順利歸朝，這個消息簡直讓她生不如死。玉漱清楚記得，出發來咸陽之前，圖安軍隊已在邊境集結，玉漱刺殺得手或者匈奴人刺殺得手，任何一個消息都是圖安軍隊發動攻擊的信號。到時候，他們便能與匈奴人聯手一起覆滅大秦。

玉漱幽幽嘆了口氣，可惜啊，可惜苦苦籌謀了這麼久，終究還是夢一場！自己拼盡所有的付出都失去了意義。他們已經喪失了最後的機會，等蒙恬把真相抖露，恐怕大秦鐵騎的下一戰就是要踏平圖安了。

「啊！」玉漱沒有了繼續掩飾和隱忍的理由，痛苦地哀喚出聲：「嬴政！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她衣衫凌亂地衝到鳥籠邊緣，隔著柵欄向嬴政伸出手去。

「啊喲！」嬴政站的地方離鳥籠很近，差點兒就被玉漱的手抓到，驚得急忙閃到一邊。

不好！易小川心中一緊，看來蒙恬凱旋的消息沒有擊垮李斯，倒是先擊垮了圖安人。玉漱反應如此激烈，只怕金將軍也捺不住。下意識地，易小川就伸手去拉身旁的金將軍。但究竟還是晚了一步，金將軍在玉漱悲喊的同時已經拔劍出鞘朝著嬴政飛旋攻去。既然事敗，作為圖安的大將軍，他唯有拚死一搏。若能一擊即中，他與玉漱也算死得其所了。

「來人哪！有刺客！保護陛下！」李斯見狀，立即高聲喊了起來。不過他此時心有旁騖，怎麼可能專心護駕？他一邊假意大喊，一邊卻對著禁衛軍首領暗使眼色。金將軍這個從天而降的刺客，如果真殺了嬴政，恰能解李斯眼前之困境。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他不得不捨棄嬴政。

「大公子！你也小心啊！」李斯朝禁衛軍努努嘴，兩三個侍衛立即圍到了扶蘇身旁，假意保護地阻擋住了正欲上前救嬴政的扶蘇。

「給我讓開！」扶蘇解下腰中軟劍，與侍衛們纏打起來。李斯的算盤他怎麼會不清楚，就怕時間耽擱不起，嬴政恐有殺身之禍啊！

嬴政這邊的情況果然不妙啊！如同荊軻刺秦王典故中的情形一樣，他隨身佩戴的青銅劍過長，見到金將軍陡然來襲，一時半會兒來不及抽離劍鞘，眼見劍光捲來苦無兵刃抵擋，只能側身去避。畢竟歲月不饒人，嬴政早已非年輕力壯，身形稍滯，便被金將軍的劍刺破了右肩，頓時鮮血直流。

「陛下！小心啊！」危急之下，一個人飛奔上去，擋在嬴政面前，手持一柄寒光流轉的短劍，毫無章法地與金將軍交起手來。一看便知此人不諳武功，可他手中那柄短劍卻厲害得很，只與金將軍的青銅劍堪堪相碰，便生生將其斷為兩截。

「蒙毅！」秦始皇看清了來人，心頭一熱。適才，他還與李斯一起懷疑蒙毅是否串通蠻夷的亂黨，卻不想自己最危難之際竟是他不顧生死出手相救。「蒙家世代護衛大秦的忠心，朕此生絕不再懷疑！」嬴政暗下決心。

「啊！」金將軍本來能夠得手，偏偏又被易大川給攪和了，紅了眼的他失去了理智，眼見嬴政被易大川護於身後無法可及，便惡狠狠怒吼一聲，手持剩下的半截劍身朝著易大川就痛下殺招。

金將軍平日使慣彎刀，青銅劍斷了以後，他索性將它當刀使，舞得呼呼生風威力更勝剛才。易大川縱有削鐵如泥的彩雲追月，可哪裡能是他的對手，左擋右閃不滿五下，眼看就要中招。

「少將軍！」小槐急忙從地下爬起來，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兩個禁衛軍一把按住了。李斯狠狠盯了小槐一眼，蒙毅自己衝上去送死，怎能不成全他？

然而，接下來，李斯又要失望了。因為小槐救不了易大川，自然還有人去救他，要問是誰？當然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哥枉送性命的易小川啦！

同樣是一把侍衛們統一佩戴的普通青銅劍，在易小川手中被舞得猶如蛟龍出海，連續閃眼的劍花中，劍鋒飛一般直切入金將軍與易大川之間小之又小的最後空隙。金戈相撞，有火花飛濺而出。待復能視物之時，才見金將軍手中殘留的半截劍身又被易小川削去一截，只剩下短短的劍柄了。易大川瞬間脫險，而金將軍反而落了下風。

「易小川！你閃開！」金將軍深知易小川武功了得，此時忽然倒戈相向使得自己連最後的機會都喪失了，不由氣急怒吼，直呼其名。

「小川？！」易大川吃驚地仔細看向這個皮膚黝黑的陌生侍衛，啊喲，這可不是化了妝的易小川嗎？真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好日子，明明已經到了絕境，傳聞中皆已殞命的蒙恬和易小川卻紛紛接連『復活』。驚喜來的太快太多，易大川竟然不爭氣地想要流眼淚：「你這小子，你沒死啊！嚇死我了。」他努力地憋住眼眶裡潮潮的脹意。

「易小川……？」嬴政在易大川的掩護下，早退到了安全地帶，當發現易小川死而復活，也不禁驚異地高喊起來，眼中卻閃爍迷惑不解的神色。易小川？到底是何許人也？若他當日沒有死在鳥籠中，那麼助他離開皇宮的人就是玉漱，但若他與玉漱同為圖安亂黨，此刻應該與金將軍聯手來刺殺自己，而絕對不該站在蒙毅一邊對付金將軍啊？他到底是出於什麼立場？太神秘太奇怪了！嬴政皺起眉來，百思不得其解。

「來人哪！抓住易小川他們！」李斯的反應同樣很快：「此二人是亂黨！」他一聲令下，數十名禁衛軍侍衛立即朝著易小川、易大川、金將軍三人出圍攻而去。「蒙毅大人，你趕緊過來，刀劍無眼，小心誤傷！」李斯假意呼喚著，他看出易小川現身而出是為了救蒙毅，而金將軍與易小川同樣裝扮顯然是一起潛伏進來的，那麼如果蒙毅此時不肯捨棄對方退出戰團，不就證明了他的確與亂黨有所勾結嗎？一石二鳥，妙哉妙哉！

「哥！你先避一下！」易小川見情勢不好，趕緊朝大川低聲喝道。

「小川！我不會走的！」易大川向來執拗，緊緊握著彩雲追月，半步都不肯退後。

易小川知道再勸無用，一邊抵擋著禁衛軍的進攻，一邊靠近易大川照著他後背驀然推出一掌去。大川沒料到小川會對自己下手，被打了個正著，遠遠飛了出去,跌倒在數步之外的草地上。

「你……？」易大川忍著背痛爬起身來，但見易小川與金將軍兩人完全被層層湧上的禁衛軍包圍了，想要衝進去幫忙也不可能了。他恨得用力跺腳，漲紅了雙目。

「易小川他功夫高強，少將軍不要太擔心了。」小槐奔到易大川身旁，低聲提醒：「只消再堅持一下，等大將軍到了，一切就會有轉機的！」他此刻全心全意為易大川著想。

「小槐？……」易大川知道自己剛才錯怪小槐，眼看他幾欲自盡而不相救，不禁心有愧意，便點點頭聽從他的意見。

蒙毅不上鉤？就不能給他定罪！李斯彷彿都能聽到蒙恬遠遠而來的腳步聲了，心中焦急比所有人更甚。就算扳倒蒙家的計劃失敗，他也一定要把真相逼出來，讓嬴政知道自己並沒有亂扣罪名。或許只有這樣，他還能逃得過這一劫。

「去！」李斯趁著眾人不注意，暗暗又給禁衛軍首領做了一個手勢。

當即，便有人按照原先計劃好的悄悄點燃了藏在鳥籠附近草叢中的火種。風助火勢，瞬息之間，熊熊燃起的火焰便亂舞著撲向鳥籠而去，火舌游竄入柵欄，很快引燃了籠內地面的蔓草。

「啊！」玉漱見忽然著火，驚叫著跳了起來，她撐著虛弱的身體竭力朝後躲避。可惜，火焰感受不到她的驚恐，也不會憐香惜玉，逶迤在地的火舌如同一條條猙獰的毒蛇朝著玉漱遊動咬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