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朵拉

85_85546回國的第一次淋浴居然是在飯店裡，快捷酒店哪個國家都一樣，裝潢的線條都顯得硬朗，大概為力求視線開闊。

浴室居然是全透明的，隔了層磨砂玻璃就是床，一定是錯定了情侶套間，莫琪琪那個傢伙，從來幹不了一場好事情。

一股暖流順著頸椎由上而下，舒服地讓人想嘆息，令人暫時忘卻一切煩惱。可剛洗完澡，煩惱就接踵而至。

隔著浴室的磨砂玻璃，那隻我從國外帶回的手機，哪怕在振動模式下，都幾乎要將床給震塌了，根本不需鈴聲作為陪襯。

朵拉就是有一種讓人抓狂的能量，一刻都不肯停歇地施放在我身上。說實話，莫琪琪挺討厭這個小姑娘的，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時桑你一看就是五行缺火，小孩子那麼粘你，半天半天都不見你有點脾氣。」

我說：「五行缺火總比五行缺德要來得可愛些，除去小姑娘的驕縱勁，朵拉其實還蠻可愛的，你要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莫琪琪。」

莫琪琪也許只是寂寞了，因為朵拉佔用了我太多的時間，以致於莫琪琪的基腐同盟在一定時期里嚴重缺員，她是盟主，我是萌主，一共就兩個成員，一下少了一半像什麼話。

後來我們打好商量，我從朵拉那裡抽出一點空閑給她，莫琪琪保證不用我的高中證件照做頭像養群。

不過，朵拉確如莫琪琪所說，是個離不開人的小姑娘。在朵拉的眼裡，除了她爸她媽，還有她堂哥霍銜，也就只有我，尚算得上這世間為數不多的正經人。

朵拉不喜歡養貓養狗養兔兔，只愛養一些蜥蜴亞目避役科爬蟲類冷血動物，比如變色龍。其實剛開始，我在她眼裡的等級，估計就和一兩棲類爬行動物沒什麼兩樣。

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沒能入得了朵拉的佛眼。

偏偏陰差陽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有這等癖好確實讓人捏把汗，朵拉不覺得有什麼，倒是朵拉媽急的要命，遍詢國內兒童心理學專家未果，只好有事沒事就在我媽跟前哭訴。

「這孩子是怎麼了，從小就隨她堂哥不愛說話，如果單就這樣也就罷了，早幾年，她兩三歲的時候，我和她爸爸，那是掰著她的嘴天天就盼她能哼個一聲半句的，實在怕死了她也患上老霍家那通病，你說說，她爸老來得子，這些年，好不容易才養大了些，如今熬到她上學的歲數，別人家的小孩這個年紀都活蹦亂跳精神極了，你再看她，她怎麼就不能像個普通小孩呢？」

老霍家的優良傳統，幾代裡面總要出一個自閉症兒童，朵拉這一代走了狗屎運，一出出倆，她和她家堂哥霍銜。

自閉症兒童其實也就兩條路，要麼弱智，要麼天才，老霍家又走狗屎運，朵拉畢竟沒變成痴獃兒童。

朵拉家人丁稀薄，她又是獨女，朵拉媽不捨得她上幼兒園，霍家財大氣粗，很自然地就請了幾個專業幼教在家裡照顧她。

於是乎朵拉這孩子跑到哪都有一群人跟著，家裡的阿姨，外國保姆，甚至保鏢。於是，朵拉逐漸成長為一個戰鬥力爆表的小孩。

朵拉家的美國保姆本來是請來為朵拉創造語言環境的，結果硬是被這個小傢伙給活活氣走了，也只有在霍銜面前她才肯服服帖帖。

眼看家裡的阿姨都被朵拉氣得眼歪嘴斜，朵拉媽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向蔣群女士虛心取經，正好因為有我這個異類，時家恰巧在這方面也算經驗豐富。於是，朵拉媽和我媽，她倆商量好以毒攻毒，企圖下一劑猛葯治治朵拉這個混世魔王。

藉此，我便和朵拉結下了這一段孽緣。

手機那頭，朵拉歡快的叫嚷聲打斷了我的回憶。童稚又愉悅的聲音讓我想起了她那雙時常蹦躂的小腳丫。

「喂，屎屎，你終於接電話了！」

我一頭黑線。

朵拉和莫琪琪爭風吃醋，大概是為了體現我的特殊性，從不隨大流叫我時姐姐，或者乾脆連名帶姓叫時桑，而是頗有創造性特愛親昵地叫我「時時」，好在我的姓確實比較少見，並不容易和他人混淆。

壞就壞在因為年紀偏小的緣故，朵拉時常有些口齒不清。所以她的一聲「時時」，傳到我耳朵里就變成了標準的「屎屎」，

「屎屎你是真的回國了？我好想你！」她邊叫還邊吱溜著嘴裡的口水，好像這個名字很美味。

「這都是第幾個電話了，朵拉，你爸真不該寵你寵成這樣，滿世界的科學家都在論證過度使用手機有損兒童聽力，你知不知道？還有，可以同情一下倒時差的折翼天使，也就是我嗎？我覺得我的當務之急，應該是補眠。」我十分淡定，其實是有氣無力。

「屎屎，你明明是嫌我煩，不就打了不到20通么，誰叫你不接……」

「是時桑姐姐！或者時姐姐！再這樣，我掛了啊！」我拿出了我那可憐的魄力。

「哦，好吧，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朵拉吞了把口水，「對了，時屎姐，你上次答應我的大腐國禮物呢，你可一定要講信用啊！」

我大怒，再也顧忌不得她的發音，「什麼亂七八糟的，大腐國？誰教你的，這都是誰教你的！」

朵拉在手機那頭唔了一聲，表示了她的無奈和無辜，「莫琪琪啰，要不然還有誰，時時你不怕，反正我媽年紀那麼大，也聽不懂我在講什麼大腐國，你關心這些小事情做什麼，我的禮物呢？我要送給我的jeff，聽說送些家鄉土特產最能博取好感了。」

「博取？你還知道怎麼用博取，朵拉，看來最近你的辭彙量比較豐富……」

關於禮物這件事，還得從頭說起。在我畢業歸國之際，我的導師griffin去英國參加學術交流，因為我和他的私交不錯，他問我願不願意作為助手和他同行。我當然很開心，即刻收拾行裝，通知莫琪琪暫緩回國的決定。

朵拉則吵著我給她帶些英國美味伴手禮回來，我對她嗤之以鼻，發郵件給她。

「美味？你不知道英國的食物被全歐洲人民吐槽嗎，他們只有魚和薯條，如果你非得讓我給你帶禮物作為紀念品，那我可以考慮帶蘇格蘭裙，可是你要知道，那是給男人穿的。」

我在收件人那欄狠狠地備註了「legirl！」，我能想象到她氣歪了的臉，也許我該用英文去完成整封郵件，而不是狗尾續貂只使用三個單詞。

沒想到小姑娘當天就給我全英文回信。

「致我最親愛的時時姐：蘇格蘭裙也是可以接受的，你可以帶回來，然後我轉送給我哥，或許他會高興的，然後他就會同意介紹他公司里的帥哥jeff給我認識了。至於我，」她說，「你能考慮給我帶只蘇格蘭折耳貓，作為生日禮物么？」

jeff是朵拉繼冷血蜥蜴后的又一新寵，穩坐她堂哥霍銜公司海外業務部高管的頭把交椅，朵拉垂涎已久。照朵拉自己的話來講，她不過一直礙於她堂哥的面子和女生的羞澀情懷，尚未出手。她要出手，定是手到擒來的。

朵拉還說，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所以家鄉土特產是必須的。

我想了想，沒有勸朵拉長長腦，因為我覺得，更現實的該是先長長胸。

人小鬼大的結果就是我把小公主的話當了真，去航空局諮詢能不能跨國託運*動物，得到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當地的航務官是枚金髮碧眼的帥哥，還別有興緻地和我開起玩笑。

「小姐，你成年了么？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託運回去，你只需要開具檢疫局的證明，可我保證我是健康的喲！」

英國人正如傳言一般悶騷，日不落帝國依舊船爛三分釘，我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託運到朵拉面前替代帥jeff。

原本，朵拉對她的堂哥可謂從來是言聽計從，頂禮膜拜，我從來沒見朵拉對除他以外的人這樣。可莫琪琪名言，「歸根到底，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果然，還沒等我登上飛離英國的航班，朵拉就打來電話向我哭訴。時差關係，我這還是大半夜，大腐國的夜沒有了我大夏洛克和華生，還是相當安靜的。我揉了揉眼睛，啞著嗓子紅著眼珠問：「怎麼啦，別哭別哭朵拉，莫琪琪又欺負你了？」

朵拉在那頭乾嚎得昏天黑地，「時時，嗚嗚……霍銜就是個變︶態，純的！」

「怎麼了？」朵拉的一反常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什麼時候回來，嗚嗚……時時你要幫我打他……嗚……霍銜說，他說jeff是英國人……」她泣不成聲。

「然後呢？」

「他……他……」朵拉似乎很為難，猶豫好半天才道，「他說，他說jeff和kirk艦長不一樣！」

我不明所以，安慰道：「沒問題呀，朵拉，jeff一張帥臉，雖然長得八分像你那美國艦長心頭好，可人家實在是正經的英國紳士，口音甚萌，不過區區腐國國籍而已，有什麼關係，你太挑了。」

「不是的……時時，」朵拉仍未停止楚楚可憐的抽泣，而是爆發性的「哇」一聲嚎了出來，急急道：「霍銜是個大變︶態，霍銜他，他說，正因為是英國人，所以……所以，所以我的帥jeff……喜歡的……喜歡的，喜歡的，其實……是他！」

「哈啊？！」

我頓時石化在風中，這……這也，太輕率了。

「你說他身為老闆，怎麼可以隨便去占員工的便宜，太沒有職業道德了！」朵拉即刻淚如雨下，「哇」一聲哭了出來。

「是啊，」我在一旁小聲附和，「太……太喪心病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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