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前塵絕唱

88.前塵絕唱

天寒地凍,長留山上白雪皚皚,三條巨大的瀑布猶如白鏈一樣從三座大殿上垂掛下來。

絕情殿上,房中,花千骨呆傻地望著前方,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的異常,幽若頓時心中一明,發現了問題,小心翼翼問道:「師父,你一直不知道哼唧獸是尊上所養的?也一直不知道當年是尊上特意把哼唧獸送進蠻荒護你周全的?」

花千骨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當初我一直以為,師父….師父看著霓漫天潑我絕情池水,知道了我的心思,不想見到我…..把我逐去蠻荒……」仙牢中,霓漫天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剮著她的心,那種絕望瞬間將她凍成了萬古寒冰。她以為師父對他失望和憤恨至極了,才會殘酷狠心至此。絕情池水的腐心蝕骨之痛,還有情意揭露后的絕望心灰,彷彿沙石在她血肉模糊的心上滾動一般,疼得她生不如死。

幽若抬手覆上隱隱作痛的額頭,無奈至極道:「笙簫默說得還真沒錯,師父你跟尊上兩人實在太像了。一個三尊會審時打死不說偷盜神器的原因,一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一大堆事卻一直隻字不提。」

花千骨臉色一變,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時嗓音略微有些沙啞:「幽若,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她隱約覺得,師父瞞了她很多事情,這些都是原本她該知道的事情。

哼唧獸把頭枕靠在花千骨腳上,不知何時早已沉沉睡去,一陣微風吹入,夾帶了一陣香甜的桃花香,幽若繪聲繪色的道說,慢慢地把她帶回了過去。

三百年前,仙界紛爭不斷,各門各派為了利益明爭暗鬥,人心渙散。而魔教眾人,一直企圖收集神器,不管生靈塗炭,只想放妖神出世,殺光仙界眾人,讓魔君殺阡陌坐擁天下,因為白子畫的阻撓,一直視他為眼中釘,視長留為最大的障礙。數百年間,封印著妖神之力的十件神器被分別安放於十個仙派中由掌門世代相傳看管,但卻陰差陽錯,為解卜元鼎之毒而被重新收集起來,更一時大意放出了妖神之力,一邊是六界眾生的平安,一邊是他用整個生命來守護的徒兒,最後,白子畫動搖了一貫的原則和信念,選擇寧可背負罵名,將六界都至於險境,也要以自身全部功力,將她體內妖神之力層層封印,一方面用於壓制她的妖神之力,另一方面如果她輕易動用妖神之力,布下封印的他也會受到反噬重傷,甚至傷及性命。想以此來懲罰自己,如果她有錯,就讓他來承擔,這也是他第一件相瞞之事,瞞過了六界眾人,也瞞過了她。

三尊會審,誅仙柱下,被異朽閣秘術控制,但她寧願咬破舌頭,寧願承受消魂釘之痛也不願說出原因,這樣的倔強激怒了他,最終,被判八十一根消魂釘,但她卻只受了十七根,正當燃起了一絲希望之際,白子畫卻用贈送她的斷念劍親手刺了她一百零一劍,是在懲罰她的善作主張,同時也在護她性命無憂,而這一切的殘忍都只是做樣子給同道仙友看,給他們一個交代,八十一根消魂釘可以活活把她釘死在誅仙柱上,但一百零一劍雖血腥痛苦,變成廢人,但心知她身負妖神之力,任何外傷都可以加速癒合,雖是殘忍,但卻用心良苦。而作為天下的守護者,仙界最大門派的掌門,白子畫為了能封住六界悠悠之口,讓偷盜神器之事得以了結,不顧眾人反對,替她承受餘下六十四根銷-魂釘的刑罰,甚至在身受重傷地情況下去仙牢中照顧她,給她療傷,不顧自己的身體,只想用盡所有的辦法,護她生命無憂,這是他第二件相瞞之事。不過冷靜機智的他卻忽略了一點,妖神之力可以讓她身上的傷不藥而癒,但卻無法治癒她心上的傷。而直到多年以後,從東方彧卿口中,她才明白,為什麼八十一根消魂釘她只受了十七根,原來餘下的,師父都替她擔了。

仙牢中,絕情池水的蝕骨之痛讓她幾度暈厥過去,又幾度被痛醒,心也是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身體和心的那種錐心刻骨的疼痛,比消魂釘釘入她身體更加疼痛過萬倍,摩嚴冷眼觀看,放任霓漫天的殘忍,更是瞞著白子畫將她放逐蠻荒,這個做法最終還是激怒了白子畫,雖對摩嚴冷言相向,但卻始終未把她接回來,只是把哼唧獸送進蠻荒,想讓這隻上古神獸替他保護她,這是他第三件相瞞之事。那時,他只知道她身受劍傷以及銷-魂釘的傷,但卻不知她還帶著被絕情池水腐蝕的傷疤被放逐到蠻荒。

妖神出世,妖魔鬼怪暴亂,為禍人間,四處天災不斷,死傷無數,如此強大的妖神之力,是邪魔的搶奪對象,亦是所有仙道正派的追殺對象,與外面相比,蠻荒,或許是六界中唯一一個安全的地方。但隨著代表著她的驗生石一日比一日暗淡,夜夜驚心,白子畫也彷彿只剩下了最後吊著的那口氣,苟延殘喘。他算準了她的妖神之力,還派了哼唧獸去蠻荒照看她,卻終究漏了一點,她自己根本不想再活下去,那一道道劃在她心上的傷,早已讓她失去了存活的念頭。而那消失在上古時期的遺神書便成了他唯一的希望,重傷的他冒死入夢,經歷七層夢境,得到的卻是一個他永遠也不會用的辦法,也不會允許任何人用,他寧願她一直被困於蠻荒,如果她永遠不能出來,那他放棄一切進去陪她,這是他第四件相瞞之事。無奈摩嚴用自己、師父、長留和整個六界蒼生相逼,逼他放棄入蠻荒的念頭,六十四根銷-魂釘的傷,還有這麼長時間的殫精竭慮、費心勞神,白子畫回到長留山,終於一病不起。

瑤池上,正邪兩面並存的南無月濫殺無辜,只有把其肉身毀滅,牽引善良的一面重入輪迴,才能真正的拯救他。而感情用事的她卻只看到了他善良的一面,卻無視了他的另一面,更是不惜以仙界眾人對敵「就算滅了這仙界,滅了這天地,我也要把小月救出來!」,師徒二人正面為敵,以前他說的話,她從來未曾忤逆,為了南無月她第一次頂撞他,看著她和東方彧卿一起出生入死,看著她和殺阡陌親吻纏綿於眾人之前,她的心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更不明白那股一直隱忍未發的怒火是從何而來,心有旁騖,破綻百出讓摩嚴有機可乘,幻夕顏的操控下橫霜劍從後背直插入她的心臟,不是出於他本意的這一劍,是他第五件相瞞之事。那一刻她的心碎了,宮鈴也碎了,但可知,那一刻,他的心也如同掉落在地上的宮鈴一樣,碎落了一地。

哀大莫過於心死,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她而去,死的死,傷的傷,仰天凄苦長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六界容不下她,師父容不下她,那一刻,她已心死如灰,化作一道輕煙,飛入了瓶里。當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之時,白子畫卻因她臉上絕情池水的傷疤,憤怒揮劍砍下霓漫天左臂,但對摩嚴舉起了劍卻始終下不了手,截然拋出宮羽,卸下身上那沉重的掌門枷鎖,放棄一切,帶著她一同離開,長留海底的十六年囚禁,她以為所有人都遺棄了她,包括白子畫,殊不知,結界外,他日日夜夜地陪了她十六年,無言相伴了十六年,打算陪她到天荒地老,這是他第六件相瞞之事。每日注視著她,守護著她,既然不能在一起,這樣的方式相守到永遠也是種幸福吧。

糖寶的死成了最後的一條導火線,絕望之下已經忘了自己答應過師父,無論任何情況下都要守護著這個世間蒼生。妖神之戰,她早已不顧一切,只逼白子畫做出一個選擇,天下人還是自己。在成千上萬的生靈毀滅的幻像中,最終他選擇了天下蒼生,憫生劍刺過她的身體后,他選擇自斷心脈和她一起死,可一道不老不死的神諭,以及她臨終之時的那句「我再也不要愛上你」,那一刻,他便求生無意,求死無門。這一切的一切已將他逼向絕境,崩潰,無法停歇的心痛更逼瘋了他,瘋癲之際,守護變成了殺戮,無止境的殺戮,這是他第六件相瞞之事。只留下他一人,活著,又有何意義。

「師父,你一定不會想到那時尊上瘋癲殺生的樣子,雙目赤紅,瘋癲成魔,簡直六親不認。」幽若拉過花千骨的手緊握於自己雙手中,剛才說的所有,有的是她自己在場親身經歷的,有的則是從笙簫默那邊得知的,對於她這個旁觀者而言,這些事情已讓她震驚萬分,更何況是身為當事人之一的花千骨,所以訴說這些事時,她都緊緊留意著師父的反應,而她眼中的震驚、心痛、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都全數落盡她眼中,躊躇了片刻后開口輕聲道:「師父,你有沒有想過,你有東方彧卿疼,你有殺阡陌寵,你有糖寶還有很多朋友,但尊上呢,師尊跟儒尊與尊上雖是同門師兄弟,但他們幾個關係不算太親厚,長留、仙界不過是尊上身上的枷鎖,絕情殿不過是尊上臨時修行的場所,整個六界中,他只有師父你一人。」

只有你一人….

這句話讓花千骨心頭猛地一痛,潸然欲泣:「幽若,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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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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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之畫情透骨,落棋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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