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斷念

87.斷念

絕情殿,結界外大雪紛飛,結界內桃花如雨,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花千骨一襲淡粉色輕紗衣裙,右手緊握著劍柄,在桃花樹下一招一式地揮動手中的劍,而她此時所舞的,正式當年白子畫所親授於她的「鏡花水月」。

這套劍法她早已舞得行雲流水,心手相應,以前在上官家,五歲那年起她便常常拿著家中庭院撿來的樹枝作練習,在沒有師父相伴的那段日子,這幾乎成為了她唯一宣洩思念的方法,儘管已過去很長時間,但當年,那夜師父在江上為她月下舞劍的情景,如今她依然記憶猶新,那是她人生中最美、最夢幻的場景之一,也是她不可割捨的回憶。

然而今日,這套本該是遊刃有餘的劍法她卻舞得有點神思恍惚,這心不在焉的舞劍更多次差點刺傷桃花樹中飛出來的桃花精,劍刃於空中利索滑過,便頓時驚退了數只,每天都在這個時辰出來玩耍的桃花精們都不約而同紛紛躲回樹中,身子藏在桃花叢中,不時露出半張小臉,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動,好奇地看著樹下的「危險」人物。

舞劍本該要心無雜念,「鏡花水月」的精髓便是那看似虛無的空靈,手中無劍是空,心中有劍也是空,一切皆空,圓滿自在。但如今,她偏偏無法做到心無雜念,混亂地腦中不斷閃過不同的場景,法陣中霓漫天淚眼婆娑的笑顏、林淵行懷中奄奄一息的蕭馨,還有三百年前,瑤池上,經脈穴道爆裂的殺阡陌、死於浮塵斷之下的東方,在長留海底,衝破結界魂魄即散的糖寶,無論是那些曾經的過去,還是已經無力挽回的現在,這些的這些,幾乎都讓她肝腸寸斷,每一幕都斷人心腸。腦中的畫面讓她思緒混亂,那一幕幕都曾發生在自己眼前,但她卻無力阻止,無力改變,不斷分離的畫面重複上演,似乎在嘲笑著她的軟弱,更像在提醒著她的無能。

一陣微風吹過,帶起了陣陣的桃花香,但陷於回憶中的她卻聞不到那香甜的花味,就連白子畫站於她身後多時,她也全然不知,直到感覺身後緊貼上他胸前,雙手皆被他握住,電光石火間,她才頓時回過神來,溫暖從背後慢慢的包圍過來,耳畔傳來白子畫的聲音,有點低啞的,卻帶著說不出魅惑,每個字從他的薄唇中吐出,聽在她的耳中,都彷彿下著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獨自品嘗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裊裊的茶香瀰漫著,溫熱的液體體貼的從口中划入喉嚨,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鏡花水月雖不是用來對敵,只是修身和清心,但習劍時雜念過多,不但無法提高內力,反而會走火入魔。」

「世尊有為難師父嗎?」今早接到摩嚴傳音,白子畫便下殿離去,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事,蕭馨是因她的原因才入長留,只怕作為師伯的摩嚴一定會追究到她身上來。

「無事。」

花千骨手中的劍隨著白子畫的動作再次揮舞起來,一招一式都被他帶著走,兩人的白衣粉裙不時相互纏繞在一起,裙角衣帶隨著他們舞劍的動作來回蕩漾,白子畫冰冷的手掌緊包著她握著劍柄的小手,一個旋轉,劍尖快速地在地上劃過,劃出劍風帶起了數百片桃花瓣,瞬間,兩人四周飄舞了漫天的花瓣,一片桃花瓣飄落拂過他的鼻尖,痒痒的,隨即她揚起了嘴角。

風止,劍停,舞的是不是鏡花水月,花千骨早已無心顧及,心思也早已不在劍法之上,而是在身後之人身上,在她剛想轉身之際,眼前,白子畫抬起的手上,一道紫光掠過,盤旋了幾周后停在半空中,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劍已赫然在手,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在劍身流淌,正發出悠長的劍鳴。

「斷念….」這正是當年那把斷念,花千骨立即轉身,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白子畫,畢竟當年斷念早已因她的血早已光芒全無、靈性盡失,比廢鐵還不如。

「用法術修復好的。」在簡短不過的七個字,其實卻費了白子畫百年的心血,耗費自己的修為跟真氣才讓靈性盡失的斷念還原。其實在她回來之前,斷念早已修復好,只是一直置於他虛鼎之中,遲遲未曾拿出,他清楚這斷念於她意義非凡,但卻又怕她想起那痛苦的過去,當年,誅仙柱下,她苦苦相求,至少不要用斷念,若不是自己強行操控斷念對她施以極刑,劍也不會殘如廢鐵,於他,這劍有這一個讓他後悔至今的回憶,是他,親手用他贈送給她的劍,揮斷兩人的情思和念想。劍是笙簫默在誅仙柱下替他撿回來的,但卻被自己當作廢劍仍在一邊,在妖神大戰後,自己瘋癲入魔的那段時間,笙簫默突然把已廢的斷念拿到他面前,那日,他抱著那把殘劍,淚流不止,心痛不已。

「但它不是…..」斷念長鳴不止,離開白子畫的手飛落到花千骨手中,五指緊緊握著劍柄,已在微微顫抖。

白子畫抓過她的手臂輕輕一拉,在她呆愣之際便把她抱進懷裡,輕聲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像是在對她說,也想是在對他自己說。

沉默片刻后,花千骨突然輕笑問了一句:「師父,已經贈我斷念是要我斷念,那現在呢?」

白子畫微微上揚嘴角,緊抱著她的雙手再次收緊了幾分,他啟唇,碎玉一般的聲音答道:「一樣。」

次日,花千骨臉上笑容一直未退,更是不時抱著斷念細細查看,嘴裡一直喃喃念道:「師父到底花了多少修為去修復的,你一把小小的劍就吃了我師父那麼多修為,倘若日後你不聽我話,我就毀了你。」

看著她臉上重拾的笑臉,白子畫也不自覺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來這斷念還是有用的,廢掉幾百年功力又算什麼,轉身輕聲交代了幾句后便拿過她懷裡的卷宗御風下殿。

看著結界外依然是大雪紛飛,花千骨不禁再次羨慕起白子畫不知暖冷的仙身,不像她,每次下殿都要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現在除了去貪婪殿看糖寶外,她幾乎都不會離開絕情殿,至少在這個冬天結束之前,她都打算用這個方法去過,兩耳不聞結外事,一心只留絕情殿。

轉身打算回房,但花千骨在離房間木門幾步之外的地方便停了下來,滿臉疑惑地看著房間門口的…..豬。

絕情殿何時養起豬了?

似乎聽到聲音,那隻「豬」轉過身,快速地朝她的方向奔去,直徑跑到她腳下,用那個胖呼呼的腦袋不斷蹭她的雙腿。

「哼哼,原來你跑來這裡了!!」幽若由遠處快速跑來:「師父,我終於能見到你了~!!!」然後伸開雙臂緊緊地抱住花千骨,片刻前,收到尊上的傳音,說可以讓她去絕情殿,這激動人心的消息,讓她忘記放下養在銷-魂殿後山的這隻「豬」,直接把它也抱了過來,直到來到絕情殿時才察覺到手中多出的異物。

「幽若,你何時養的豬?」

鬆開懷抱,幽若頓時大笑不止「豬?」大笑之餘還不忘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它胖胖的身軀「吃那麼多,現在看來還真與豬無異。」

「那它是什麼?」

體形跟豬一樣肥肥的,腿短短,身上長著白色毛毛,只是其中夾雜著火色的美麗花紋,眼睛又黑又大充滿靈氣,水汪汪的看著她,一副叫人心憐的無辜模樣.

「尊上養的哼唧獸,這是它的真身,一隻貪睡貪吃的上古神獸上古神獸。」

花千骨耳朵一轟,愣在了原地:「幽若,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一隻貪睡貪吃的上古神獸。」

「再上一句…」聲音開始有點顫抖

似乎察覺到異樣,幽若站起來「這是它的真身…」

語氣急速:「不是這一句。」

「尊上養的哼唧獸…」

哼唧獸…是師父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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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斷念,斷了對彼此的念想,

如今,斷念,斷了想離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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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之畫情透骨,落棋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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