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妙玉（七）】

匆匆又是兩年，頂頭上司與「林妙玉」預知夢裡面的不同了，但相同的，卻是林海仍被欽點為揚州巡鹽御史，而賈敏也在到揚州一年內死亡。

婚後多年無孕，生下的並非兒子，自己帶來的奴僕敗壞家風，且又被親人收買殘害林家庶子……一樁樁的事攤在賈敏的面前，加上她本就多愁善感的性格，產後又不曾靜下心好好調理，鬱結於心，身體跟著衰敗下去。

原本好好養著，也不是不能多活幾年，林府與她自己的嫁妝，足夠的財富購買補食物與藥材。最後急速惡化的重大原因，是林海被派往揚州任職。

林海也知道賈敏這幾年的狀況，只能養無法治，一接到調職的命令，就打算好讓她留在原處休養。但是賈敏有許多無法宣之於口的小心思，不管不顧的跟著到了揚州。兩地不算太遠，可是以賈敏如今的身體狀況，加上又沒有快捷舒適的交通工具，路上很是折騰了一番。

林府上下都知道女主人的身體狀況，馬車的速度放到最慢最穩，可是一到揚州新宅子，賈敏仍然大病一場，兩個月連床都下不了。

林海新官上任，自然沒有多餘的心思能分給妻子，大概天一亮就出門，晚上到點了燈才返家。賈敏體虛，多是晚起早睡，夫妻兩人幾天都碰不上一面。

如此不到半年，賈敏便病入膏盲，含恨而逝。

林海對兩人唯一的孩子，本是與林安康一樣的安排，可是賈敏因為心思過重而逝，加上預知夢裡對林黛玉的描寫，難得多費了心思的他，不得不猶豫起將二女兒領到李氏面前，可能會帶來的問題。

少年結髮，林海對后宅婦人的彎彎道道所知不多，但也信任著李氏。就算林黛玉身為賈敏的女兒，一旦李氏願意收養，卻也不會有不當行為。反到是自己的二女兒，真的讓他傷透腦筋。

最後舍了老臉再向大女兒求助，隋意給出的辦法還是讓林黛玉先入賈府，只不過這次要大張齊鼓的去，身邊不但多幾名大小丫鬟，同時嬤嬤也不能少過四人。

隋意身上還有綁定的任務，敢這麼建議將小紅帽丟到賈府狼群里，還是因為林嶢準備要赴京參加科考了。李氏考慮多日，決定領著除了林海外的一家人，全部住到京城裡。

「一方面是為了讓妳大哥在京里能夠無後顧之憂，二方面是將妳父親的眷屬都放在皇帝的眼皮下，這段君臣關係才能維持的長久些。」私底下李氏也不忘記教育女兒。

「娘親說得不錯，只是有個大前提是，大哥要能夠考中一甲，或者能選拔成庶吉士，否則還是要外放。」隋意以十三歲小女孩的思維來綵衣娛親。

果然李氏被自己女兒的小模樣逗樂了，笑道：「別說妳哥哥頗有自信，再說林家三子都入了皇帝的眼，中途不生意外，只要能入殿試，必然會被定為一甲。他若不能入翰林……到時候我們其它的人就更需要長居京城。」

說到後來，李氏的臉色也暗了下去，無奈的嘆了口氣。

隋意難得看到李氏的情緒低落，連忙介面道：「如此正好，娘親在姑蘇這裡，成天忙東忙西都忙著別人家的事，總是沒有閑遐的時間。這次到京城裡，您就只要含飴弄孫享清福。」

「也是，都忙了幾十年。到京城后，我就把家裡的事都交到妳大嫂手裡。」李氏順著女兒的話說。

「到時候我將姑蘇的鋪子開到京城裡，娘親可要替我好好掌掌眼。」

李氏手指點了點隋意的額頭。「妳到是得意，一邊勸我悠閑，一邊還讓我替妳管店裡的事。」

母女兩人聊得正高興，門外的丫鬟通報大奶奶過來請安。

常氏如今才二十歲出頭，因為已身為人母，又處處學習婆婆的風格，顯得比剛嫁進來時要沉穩許多。若非偷偷瞧見大哥大嫂私下活潑的相處，隋意都懷疑自己大哥的眼光有問題。

直到常氏給李氏請了安，隋意又向大嫂施了禮，才問起小侄子。

「他才睡醒，還賴在床上不肯揶動。」

隋意聽著婆媳兩人在聊搬家之事，略有不耐煩，稱說要去和小侄兒玩，拉著才走到門前的林安康去大哥的院子。

林安康似乎習慣自家姐姐的行事作風，一點反抗都沒有，像個小尾巴似的緊緊跟著。

隋意瞄著五歲大的小孩，想著可以試著教導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林椅已經跟著學了，將來可能棄文從武，另外兩個哥哥雖從小就跟著武師父練基本功，但是心思還是放在四書五經上面，隨著年齡愈長愈是憊懶。

林家兩房人馬差不多的時間進了京城。

林黛玉沒有原著里的寒磣，單是下人們就十多個，加上林海給她帶的各種用品，除了身上的衣飾因守孝而素淡外，其餘的配備非常高端，務求不被榮國府上下看低。

臨行前幾日林海還對林黛玉進行了洗腦，再三強調是去當客人，行為處事上都代表著林家的臉面，有些事情若是對賈府的人說不出口，可以讓底下的人去處理，再不成還能夠寫信給他。

南往北的船行途中，四名才被重金聘用的嬤嬤，也利用這段時間給林黛玉上課。除了書本上的知識外，她們什麼都教，尤其是人□□故后宅陰私之類。原本其中一名嬤嬤認為太早教導這些，會移了性情。林海只說自己如今的身分較為敏感，榮國府這個外家也無法給與庇護，還是需要本人能夠自立起來。

嬤嬤得到主人的回復，也不再只教林黛玉流於表面的東西，開始傳授較深入的知識。

至於學會各種黑暗的林妹妹加上她敏感的性格，最後會變成何種模樣，四位嬤嬤互望了一眼，不太願意去臆測將來的狀況。

隋意這一行人的遷徙，則是僱用幾艘中型船隻，前後又各有一艘官船護航。

一路上不是林嶢吟兩句酸詩與常氏花前月下，就是林二哥在船板上擺著古琴面江彈奏，再不然林崎與隋意兩兄妹刀光劍影的打亂兩兄長的浪漫情懷，被林二哥滿船追著砍殺。

「好險二哥體力差，大概追兩圈就不會再理我們了。」已經十五歲的林崎，因為上頭兩個哥哥能支撐門戶，仍然與兩三年前相同的幼稚。

隋意也不願意把自己綳得太緊，有個年齡相近的手足陪著一起玩鬧，也就放開手腳和自己的二哥玩起你追我趕的遊戲。

京城的林府是一處五進的四合院，早幾年從致仕的禮部尚書那裡買到。之後陸續又收購鄰近的幾處房舍，增修到如今能住人，除了中軸在線沒有太多改動的五進格局，左右兩側的跨院，乍看也是五進，實際上卻是幾個較小的院落組合而成，夜裡各院院門一落鎖，就成了一個保有隱私的小天地。

第一進的倒座是下人們居住以及活動之處，第二進就成了林府男子們接待外客的所在。第三進的五間上房原由李氏居住，東廂則分給長子一家。但李氏大手一揮，她選擇第四進，第三進整個院落都交給大兒子一家三口使用，也代表了京城林氏這一支，已經交由林嶢的媳婦管理。

第五進有丫鬟婆子們居住的后罩房，人來人往無法靜心，隋意也不願意與李氏同住，在新家裡轉了一大圈，選了個東側第四進的小院子。東側前兩進被規劃成花園，第三進與第四進差不多，但第四進離李氏較近。

林崎與妹妹感情最好，選了東側第三進的院子，讓打算住在離花園最近、景色最好的林二哥氣縐了臉。

「幸好你先下手，否則早晚都要聽二哥的琴聲。」隋意與林崎在角落咬耳朵。她是真心感謝林崎下手得迅速。「這裡比姑蘇都大，以後可以使勁折騰了。」

「很是。」林崎附和的點了點頭。「京城裡能夠找到這麼大的房子，大管家費了不少心。」

隋意心裡翻了個白眼，她可不覺得自家的管家有這等能耐。或許是上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對林家開了後門。否則這塊地區多為四品以上文官所在，哪能夠那麼湊巧的又是致仕又是左鄰右舍的賣房。

李氏這一房對外宣稱是林海大伯那一支的後代，暫時沒打算公開林海這位家主。至於是哪位林家男子承嗣，因為來訪的新朋友多是隱諱詢問，讓李氏顧左右而言他的應付過去。假如真遇到不識實務的人，那更好，直接將人列為拒絕往來戶。

母子幾人都沒打算一直隱瞞林府真正的主人，不過如今局勢還有些動蕩，加上賈家仍然有著地理優勢，且林海還單身在揚州整頓舊皇子勢力，公開后弊大於利。

林海目前仍在揚州任職，他早先與賈敏成親時在京城裡所住的，是一座四進院落，以上層人士的眼光來看，不算大，卻也設計得極為精緻。

因為林黛玉被賈母邀住賈府，林海便派人將這座府邸重新打掃，手下一部分的探子紮根京城。其中幾個人跟著林黛玉的隊伍進入賈家，還未能被派任務的探子則被安排到此處。

隋意就在自己的院落都還沒布置好的時候，與這群探子的頭頭進行了任務的交接工作。

林海第一心腹孫林向來負責打理探子從各管道收集的情報。當年隨林海到南邊之後，重心就放在南邊的幾個大城鎮。如今異姓王殘留的勢力很可能在天子腳下，孫林還需要處理南方那些皇子們殘存的勢力，故而將京里直接交給隋意。

「原本老爺是想另派一人過來主持大局，可是苦思多日，最後還是想麻煩小姐費些心神，先將這些人手管理幾個月。」

隋意想到自己的任務，能夠多些人使喚，也好防著自己的手足遇到意外事故，加上林海會將此事交到她手裡，似乎也不將她當成尋常閨閣女子看待，爽快的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