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上）】

隋意睜眼一看，厚重木質雕刻，占著她整個視線。雕刻的手法頗多，穿雕、圓雕、浮雕、鏤空雕等等，相互交雜，細細打量，才知是各色各樣形態相異的獸形。

「萬歲爺，奴婢傳人進來侍候梳洗可好？」

隋意從那些華麗的木雕中回過神，一轉頭，看見一名中年無須男子，正躬身朝自己作揖。

「傳。」

腦中似乎被塞了很多很多的記憶，就像啃了一晚上的書本，只為了第二天的考試，頭腫脹得不行，裡面的腦漿也快從七孔中噴出來似的。

隋意右手支著身體想起身，那位自稱奴婢的男子，連忙跨兩步屈身相扶。

「小陳子。」

「萬歲爺請吩咐。」

隋意有口無心的叫出這名字。眼見小陳子回答的順溜，看來這位五官不差的男子，是皇帝日常得用的太監。

已借著男子皮囊活在紅樓世界的隨意，端坐在床沿，看著那些手捧潄洗用品（如紫金盆等）與衣飾進來的宮女太監，隨便交代道：

「讓他們輕聲，昨夜沒睡踏實，朕的頭有些脹。」

全名陳辰的太監壓低聲音應諾，退身到眾人那裡，也不出聲，已用眼光和肢體動作向他們說了皇帝的交代。

接下來如廁潄洗換裝等，隋意都在眾人的服侍下完成，一點都不需要她憑藉記憶而模仿原身，就連脫衣穿衣抬個手曲個膝，都有宮女太監扶著她的手腿完成。

當然，如廁時連內外褲的脫與穿，都不用自己動手。

下面多了那＃話＃兒，也有太監仔細捧著，讓她不用「上手」就能夠順利排泄，挺好的。

女變男什麼的，又不是胎穿嬰兒穿，新手業務著實不熟練，能夠有人代勞，總好過自己去摸那個一點也不熟的東西。

根據原身的記憶，這裡的辰時初刻正式早朝，皇帝大約在卯正二刻或三刻出行，也就是七點整早朝，六點三十分到四十五分時，準備搭人力車（玉輦）到辦公廳（奉天殿）就成了。

隋意瞥了眼讓她覺得「復古」的西洋座鐘，時針分針指著五點四十五分。

雖然看不到外頭的天色，但室內被燭火照的明亮，加上原身已習慣這個時間起床用膳，著裝完畢，也不需她再吩咐，自有貼身小蜜陳辰定時傳膳。

滿滿一桌的菜肴，放眼望去，羊肉、豬肉、雞肉、魚肉、鵝肉、鴨肉……各種肉菜全都是酒席上的大菜。

隋意拿筷子的手頓了頓。

一早就食用這些肉食，不怕消化不良嗎？

「挑些青菜米面。」隋意猶豫了一會兒，才對布菜的宮女說。

無論原身的胃腸有沒有習慣大早起床就食用大魚大肉，反正她是不會「隨波逐流」的。

還不知道會在這裡呆多久，何必虐待自己的胃口呢？

況且擁有天底下最高貴的身分，就是喝碗粥，能夠呈現在皇帝面前的粥又豈是簡單的，無論食材還是工序，都非昔日的隋意能夠吃得起。

早朝時隋意很有職業道德，坐在御座上當個吉祥物。

無論底下的文臣武將如何奏對或吵架，只要不是相爭到要動拳腳的地步，隋意都當自己在看八點檔大戲。

當然，能夠來個全武行也不錯。

身為紅樓夢裡沒有太多筆墨的皇帝，目前頂上還有位人退心不退的太上皇帝。印象里還沒到讓妃子們省親的情節，所以如今朝中的臣子們，多數還是太上皇的人，就算相互捉對吵架，也不代表其中一方是皇帝的人手。

讓他們狗咬狗去！穿來第一天的隋意，為自己暫定了當個旁觀者的政治風格。

靈魂離體還未附上皇帝身體的時候，她整個人迷迷糊糊，只隱約記得有一名藍綠色的神仙，讓她投身到紅樓夢的世界，然後發揮創意的盡興玩樂。

也許對方還說過什麼，但才附上皇帝的身體，猛地收到大量的訊息，將那一段時間的記憶衝到某個角落，至少到用午膳時，隋意都沒能想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

隋意經過一上午的「奮鬥」，中午胃口大開，幾乎擺上桌的熱食，都被她嘗過一口。

下午在書房批了幾本不痛不癢的奏摺。

其中一本是某大臣建議妃子省親之事，瞧了瞧很陌生的名字，努力扒了扒皇帝的記憶，才弄清楚上摺子的人，是皇帝某個趙姓親信的小舅子。

省親什麼的，這個可以有，而且紅樓世界里少掉省親情節，就不是紅樓夢了。

隋意屁顛屁顛的拿著幾份奏摺去給太上皇請安。

太上皇估計退休后太過無聊，兒子自己冒出來讓他調＃教，臉上出現了愉快的笑容。

「……這也是你的仁慈。」從前朝到後宮，將皇帝兒子批評了一頓，最後才以贊同省親當做結論。「身為皇帝，你要記得……＠＃＄＠＃＄……」

太上皇很有老年人的毛病，說兩句正經的，又教訓起兒子。

站得有些累，腿都有些打顫，隋意趁著太上皇換氣的空檔，馬上插口道：「父皇覺得母后與幾位太妃是否也……」

「她們年紀都大了，也經不起來來回回的折騰。」太上皇一揮手打斷隋意的話。「省親只是小道，你如今的眼光要放遠些。」

「兒子知道。」所以才拿這話題來與你研究。隋意在心裡吐糟。

對太子來說，上頭有位活蹦亂跳的皇帝很無奈；對皇帝來說，頂上有位閑不住的太上皇更無奈。想來她之前的這位皇帝，必然是位忍功了得的人。

搞定省親一事，隋意從太上皇的住處返回書房，斜椅在大迎枕上，閉目翻看靈魂中被強行塞入的紅樓夢原著。

用詞實在太古風了，前八十回劇情的時間軸似乎很混亂，就連紅學家都研究多年無果，讓沒有文化素養的穿越者很抓狂。

「不用走原著向吧。」終於忍不下去，隋意往後倒在羅漢床上。「我都是皇帝了，只要別動太上皇的臣子，玩一玩賈史王薛什麼的，應該不會觸及到他的底線才對。」

不學無術的隋意，以前沒有從頭到尾讀過紅樓，現在也不耐煩咬文嚼字的古典小說。反正追過多部紅樓同人文，加上又是皇帝的身分，乾脆不管不顧起來。

立定短期目標，隋意在第二日下旨妃嬪省親之後，以關懷的名義，讓禮部安排，目前在京五品以上官員、沒有實職且十八歲以下七歲以上的嫡子庶子，分批進宮面聖。

當然，這些青少年也包括四王八公等勛爵家的子弟。

驚傻朝上官員的旨意一下，不到一刻，已經傳到太上皇耳中。

「連冠禮都沒舉行過的毛孩子，召見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太上皇不屑的撇了撇嘴。「隨他去，省得精力太旺盛。」

有太上皇的通融，傀儡皇帝想召幾個人進宮賞賞，並沒有遭到臣子們強烈反對。

偶有跳出來進言的，也以做戲居多，被同僚三言兩語的「勸說」后，也就一副恍然大悟似的收回勸戒。

大多數的官員家裡都有符合條件的兒子，雖然不是正規科舉，但能因此得到皇帝眼緣，就算如今的皇帝沒太大作為，但也是位皇帝啊。

吏部官員很積極的篩選名單，禮部官員認真規劃當天行程與現場布置，兩部合作無間的工作態度，堪稱我朝有始以來頭一遭。

「可惜看不到賈府的璉二爺。」

為免太上皇疑心病發作，這次的人選只能壓低年齡。而且身為雄性的皇帝，她也不能亂召林黛玉賈三春姐妹等人進宮觀賞。

已經看慣現代人的裝扮，隋意對底下一叢叢的公子哥兒，表示實在分辨無能。

都已經是開國好幾代，就算是武將家的子弟，如賈寶玉之類，都被養得身嬌體貴手無縛雞之力，一派油頭粉面的紈褲公子形象。

賈寶玉和賈環身為賈政之子，輪到他們時已到下午快晚膳。

隋意一整天下來，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這算是自找罪受吧。

對於上午見過的賈琮無感，眼前這心心念念的紅樓男主賈寶玉，也沒讓她的臉茫症好轉。除了皮膚白一些、嘴唇紅一點、五官端正沒太大瑕疵，真找不著萌點。

實話說，還沒有新舊版電視劇的賈寶玉好看。

一邊矮了賈寶玉許多的賈環，單論五官輪廓，沒什麼缺點，可是綜合一看，真的有種很猥瑣的感覺。

能見的角色見了，想見見不到的眼下也沒法子。

隋意無緣無故辦了次超男海選，總要有始有終──她將今天看得順眼、好歹回話時口齒清晰的十幾人記下，另外又寫上十幾個太上皇死忠家族子弟的名字，將名單遞給陳辰。

「明天給這幾個賞些喻意好的小物件。」

陳辰應諾后，大致遊覽一遍，沒看到太出格的人名──或者說十幾人都是太上皇的人──越發猜測不透自己主子的心思。

隋意低頭又想了想，又將她看順眼的幾人名字另寫了張單子。

「另外這幾個，就賞些內務府新奇的小玩藝兒吧。」

躺在床上的隋意，正苦惱著即將與後宮女人過夜的大事。

今夜她以乏力為由，拒絕召人侍寢。攸關皇帝造人-大業，可一不可再。如今硬體有，軟體沒配備好，心裡那道坎過不去啊。

「如果明早沒有X起，就讓太醫診脈，看他們能不能替我圓一圓。」

翻來覆去好幾回，隋意在瞎想中，漸漸沉入了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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