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薛寶釵（二）】

「啊，忘了問時限！」

第二天一早，隋意從「夢」里清醒，直接開口就說。

昨夜陪著的鴛鴦與琥珀睡在外間的矮榻上，聽到內間姐兒的聲音，一人忙著到外面吩咐準備盥洗用具，一人輕手輕腳往裡面走。

「小姐醒啦！昨兒個妳回來就睡，讓太太嚇了一跳，差點去請大夫。」

想到薛王氏的個性，隋意好奇問道：「妳說差點？怎麼媽媽最後沒請大夫來？」一邊問還一邊懶洋洋的將雙腿放到床下，挨著床沿坐著，等著眾丫鬟前來服侍。「說說我昨天睡著后的情況。」

「晚膳時小姐還沒能醒過來，驚動了太太。太太原本想去請華大夫來把脈，最後被哥兒勸住了。哥兒勸太太說時間晚了，找來大夫也是不情不願說不是小病說大、大病往小病說，不如今早再看看，若還是不舒服，白日請來心甘情願的大夫才會花心思看病。」

「我哥真有長進。」隋意喜道，頓時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嘆。想想又有些疑惑道：「媽媽不算是理智的人，大哥拿這話勸爹還有可能，媽可么可能因為這樣就罷手？」

琥珀平日就不像鴛鴦的穩重，加上服侍的主子又只有五六歲，就有些口沒遮攔。被鴛鴦念過幾回，但一直沒因此受罰，也就不太當回事。

這次聽到自家小主子又往深里問，很順口就道：「哥兒向太太說，小姐平素身強體健，精力充沛無人能及……」發現小主子臉色沉了下來，琥珀才終於知道自己真的多嘴了。

隋意原本揚起的眉眼垂了下來，心裡狠狠道：『什麼身強體健！當我是母金剛嗎？』

嗯，看來今天文科的作業先放放，該教教薛小蟠什麼是蹲馬步、青蛙跳以及十公里負重跑。

對兩影無知的隋意是幸福的，對體育課程無知的薛蟠也是幸福的……喔，至少在早膳之前的時光，他是無憂無慮的。

穿來三個月之後，隋意終於看到她這一世的爹了。

這個世界里，薛寶釵之父名馳，同母弟名驣，是薛蝌兄妹之父。原著里兩兄弟都英年早逝，兩家的子女都由寡母帶大。就算有百萬銀兩傍身，兩男孩沒有男性長輩的教導，可以想見薛家之後必然的敗落。

薛寶釵與父親就像是典型的古代父女。現代父親對女兒的喜愛，以及想到女兒嫁人就受不了之類的女兒控感情，都不可能出現在大部分的古代父親身上。

隋意穿皇帝穿馮紫英都沒將父子關係搞好，更別提身為女兒，能得到多少的親近？拿林如海林黛玉父女來說，她最記得的，是開頭林妹妹被送往賈府的那段，以兩父女的對話，顯得親近不足。

不過想要活得輕鬆愉快，薛家的頂樑柱絕對不能塌。原著裡面薛蟠、薛蝌的父親，都沒在正文中活過，隋意只能假設兩人是本身健康不佳。

穿成馮紫英時，除了學文習武，她還仗著男性的便利，學了幾十年的中醫。如今已非甄英蓮那時的程度。暫時無法把脈，望、聞兩項到是略有所得，並且在薛王氏關心的詢問起丈夫這三個月的狀況時，仔細將薛馳片斷之言做了分析。

大致看來，並沒有用肉眼可見的表徵，到是從薛馳口裡多次提到心悸、胸口悶、呼吸不順、睡眠不佳之類的小毛病，或者有心臟方面的毛病。

之後幾日，除了薛蟠學習的事情，隋意將注意力集中在薛馳的身體上。先是以修真的手法讓自己看起來像生病，找來據說是金陵最厲害的大夫，又表示想讓家人都讓大夫把脈看健康，作戲作的，她都覺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再回原來的世界，可以得到奧斯卡女主角獎。

「老爺平日東奔西跑的，今後卻再也不能不將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服用」過大夫開的葯而「好了許多」的隋意，在聽到薛王氏對薛馳的關心之語，也點頭表示同意。

薛馳雖然懊惱於自己的身體狀況，看到女兒可愛的表情，還是忍不住逗弄道：「妳小人家點什麼點，媽媽說的話妳知道是什麼意思？」

「知道。」隋意趁機把握道：「我記得二嬸曾經說過二叔和爹有相同的狀況，不如也請華大夫去他們家看看。」

薛家夫婦兩人對望一眼，一方面是責怪自己沒想起薛驣，二方面則是沒想到小女兒記憶與連想力都不錯。接著兩人又望向坐在一邊扭動的薛蟠，感嘆這對子女的性別生錯了。

「二叔也常常在外地跑，是該多加註意。」發現父母兩人的眼光都瞧著自己，薛蟠以為他們在詢問自己，很自動的附和。

嗯，雖然不太機靈，但是，至少有一顆良善的心吧。夫婦倆兒如此安慰自己。

歲月匆匆，當薛蟠十五歲時，薛馳、薛驣兩兄弟還好好活在世，隋意推測兩人不是死劫已過，就是將會死於意外。若為後者，她雖然修真了，卻也沒大能到活死人的地步。

好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宜勞動，兩兄弟將手下的幾個較賺錢的產業重新規劃，比較需要來回奔走的，不是找了有能耐又忠心的手下繼續經營，就是將其轉賣獲取銀錢后辦置田產。甚至考慮將皇商的名頭去掉。

「人都是現實的，沒有皇室來狐假虎威，我怕咱們的家產會有大半不保。」知道丈夫的想法，薛王氏對來訪的妯娌訴苦。

「嫂嫂不是出身王家，與這些人多多往來，到是不需要擔心。」

薛馳以前是個悶葫蘆，許多事他都只做不說。直到身體出現狀況，讓他想法一變，考慮到哪日他真的雙腿一蹬，原先規劃好的計劃都無法執行下去，再想想嬌妻弱兒，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別說保住家產，就連好好生活都不太可能。

「這幾年闖南走北，我注意到各方勢力，怕是四王八公與四大家族的未來都不太明朗。」書房裡只有兄弟二人，薛馳將頭靠向薛驣，壓低聲音說。「別看他們今日如此光鮮亮麗，也別說咱們金陵那份護官符，若是將來……恐怕都將成為抄家滅族的罪證。」

「你是指……聖上……？」

「天無二日，加上太上皇最近插手的事情越來越少，據說身體也有……朝廷該有大動作了。」

隋意用神識光明正大的偷聽父親與叔叔的交談，在知道薛父有此政治眼光后，不擔心他日薛家會往死路里折騰。

如今比較讓她無奈的，還是尋找穿越者之事。

金陵這裡的，她都找得差不多。可是古代的交通真的很落後，隨著年齡越大，她被限制的行動自由越緊。前幾年還能坐著車逛逛市集，現在已被薛王氏拘在家裡學習姑娘該學的東西。

這六七年，除了一開始那位開新潮商店的穿越女之外，陸陸續續出現掉到河裡變天才的痴獃少年、向父親獻上新作物而讓生母轉妾為妻的庶女、書畫難求大才子因病變為理工男……各種各樣一經人們討論，就能夠從其行動知道為穿越者。

遇到這樣高調的穿越者，隋意完全不需要湊到對方身邊去「心悸」確認，只需在夢裡，將人名告知兩影就算達成任務。

還有一些較謹慎，或者本來地位就不高的，就只有接觸才能探得一二。而身為一名十二三歲的商家小姑娘，她的活動圈子就這麼點大。

有一回陪著母親出席本地一名大商人的宴會，席中一名與隋意差不多年齡的姑娘，總是喜歡字字針對她。一開始隋意因為沒有心悸的情況，到沒多想，直到宴會快結束，那小姑娘嘴裡突然冒出金玉良緣，才讓她恍然大悟。

敢情人家是討厭薛寶釵啊！敢情心悸也不是百分之百靈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也不知兩影怎麼處理的，總之，那位小姑娘被病逝了。

在知道下一個世界無法修真，隋意也沒有想要刻苦修行。反而是前幾世學過的技能，時不時拿來複習一番，又加上練練書法與畫畫，日子過得也算緊湊。

「她這麼墮落下去，要何年何月才能找齊那些穿越者？」另一個空間的觀看者，咬牙切齒的說。

「當初你愛玩，鬧了這一出，現在又抱怨起來。這個時代交通工具落後，別說火車飛機，連個機車都沒有，你讓一個普通人類，又是名女性，怎麼在人海中找目標？」赤影吐糟道。

有關於尋找穿越者的事，的確是因為看好戲的心態蒙蔽雙眼，什麼都沒考慮好就說出口。

青影考慮了許久，結果當天夜裡，正結束神識探查四周的隋意，又見著二人。

「明天會給妳個驚喜，不要太感謝我。」

莫名奇妙的說了兩句話，隋意都來不及反應，青影手一揮又將她驅離。

隋意被兩影弄得神經緊張，一整晚都無法入眠，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不等人來服侍，自己起床穿衣梳頭，並用冷水洗了臉。

一上午都沒等到「驚喜」，幾乎整晚沒睡的隋意，點著頭陪同薛王氏處理內務。直到快近午膳時，才等來門房傳話，說有一僧一道出現，聲稱在城外就見著薛家這裡有不尋常的氣息，想與薛家的姑娘見上面。

對方雖然是出家人，但在薛王氏眼裡還是兩名男子，又是來歷不明的，怎麼可能讓外男與自家親女兒見面。想都不用想，直接打發來人將此事報給還在書房裡忙碌的薛馳。

交代完底下的人，還轉頭對女兒道：「雖然我們會在初一十五給寺里添香油錢，但人心難測，有些出家人是真心修道修佛，有些則是借著神佛的名號騙錢。這些日後妳都要多留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