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蓮(下)】
只要有兩個人以上,就有著各種各樣的鬥爭。為情為錢為權為勢,為了不讓同樣身分的妾室,因懷孕生子而搶了自己往上爬的機會。
之後李管事夫婦如何「告狀」,隋意不是很清楚,結果是孫姨娘、趙姨娘並幾名丫頭小廝,一同離開林府,全部趕到某個林家的莊子里休養。
這年代的莊子和現代的度假山莊完全沒可比性。除非主人家特別修建避暑避寒靜養等用途,否則所謂莊子,不過是搭建的比較結實的磚瓦房。
且居住於此,就算府里的月例照常發放,也沒有可以購置的、上檔次物品。
一般農民,仍然以物易物為主,就算是到市集買些較奢侈的油鹽調料,也多半用自家產出的農作物,或獵捕的動物來做為交換。
陳姨娘也因為老爺太太較嚴厲的手段,才順順利利的懷了十個月的胎,再以花不到三個時辰,生下快七斤重(一斤為六百克)的男嬰。
『不過就是被健健康康的生出來,居然長到一半!』隋意訝異地看著從林弟弟哇的一聲之後,浮在腦中的進度條。
她能夠在產房外聽到哭聲,當然是因為陳姨娘的迷信。林海夫婦為顧及孕婦的心情,這段時間對她有求必應。當然,陳姨娘自知身分,除了對隋意的事較執著外,還真沒有越矩的行為。
「香菱也有五歲多,不如就讓她跟在陳姨娘和哥兒身邊吧。」
林氏夫婦看了眼健康的林家少爺,才一同回到賈敏的院落。看著林家的子嗣從別的女人的肚子爬出來,說賈敏高興那就虛偽了,可是硬說她心情不快,又似乎不是。或者說鬆了口氣到是真的。
早幾年林海有意要過繼嗣子,但在林家找了一圈都找不到合適的孩子,賈敏只能咬牙喝補藥調理身體,好不容易懷胎,生下的卻是女嬰。
陳姨娘能夠一停葯就懷上併產下子嗣,面子上總是讓她這個林家媳婦不會被人戳脊梁骨。
「孩子要不要抱到妳這裡養著?」
「我這裡要照顧玉兒呢。兩孩子年紀相彷,同時照看有些吃力,讓孩子的生母照顧,還能多費些心思。」
林府最高統治階層的夫婦兩一說一合,隋意未來幾年就被定下。
如今她在紅樓世界的好壞全掛在林小弟這裡,想瞌睡就有枕頭,自然屁顛屁顛的抱了個小行囊,移住到陳姨娘的院落。
這裡因為少掉兩名姨娘以及幾名下人,顯得寬敞,房間空出來不少。挑了個離林小弟較近的屋子,自有粗使丫環來整理,這是脫離甄家之後,第一次享受小姐的待遇。
有進度條,又確知林小弟亡於三歲,平日隋意還是在陳姨娘面前晃,不會刻意去服侍林弟弟。頂多在奶媽丫鬟們不注意時,用她粗淺的醫術把把脈,觀察觀察小嬰兒的身體各方面。
如此匆匆過了兩年多,林小弟的身體狀況與他那位嫡姐可是天壤之別。賈敏不迷信的人,有時都免不了想將隋意調到女兒身邊。
當然也只是想想,身為主母,就算掌後院大權,跟一名姨娘搶丫鬟,傳出去的名聲可不好聽。
「小少爺也快三歲了,不如將他抱來這裡養。」賈敏身邊一名賈家帶來的王嬤嬤建言。「姐弟兩人養在一塊兒,這打小的感情,日後小姐也好有個依靠。」
孩子都兩歲多快三歲,賈敏心中再酸,也漸漸淡了。
陳姨娘自知身分,能夠養到快三歲,已經讓她喜出望外。她本是家生子,父母早傳授許多彎彎道道,明白養在生母身邊的庶子與養在嫡母身邊的庶子,以外人的眼光來看,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只趁私下無人時,讓隋意多看顧好林小弟。
「太太本身是不需要擔心,只是底下的人有千百種心思,單看外表,誰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當初那兩位被趕到莊子上確實鎮住一些壞心眼的。可是事情過了三年,人都是忘性大的,不知道哪路的牛鬼蛇神會再跑出來。」
「我會儘可能呆在哥兒身邊。」就算林小弟是她的任務對象,隋意也不可能開口保證。
「哥兒如今好動,太太那裡恐怕也沒多大的精力應付。」對於賈敏的行為,陳姨娘說得肯定。對隋意交代道:「怕有人以為上頭沒人盯著,趁機偷奸耍滑。妳年紀小壓不住她們,若發現這苗頭,悄悄記住人名再找機會告訴我。」
陳姨娘不提陳氏兩夫妻,還是因為李管家半年前被派往揚州辦事,逗留時間不短,陳氏便帶著兒子跟著一同去。隋意猜測林如海巡鹽御史之職不是突如其來,而是早有跡象,故而才讓底下的人去揚州「辦事」。
林小弟搬了新住處,因為有小黛玉這個夥伴,到是沒有因為少見生母而哭鬧。當初陳姨娘也想到未來可能被抱走的兒子,平日也儘可能不與他太過親近。
賈敏則是在林小弟入住的第一日見了一面,也賞了幾樣貴重而不實用的擺飾品。之後除了每日早晚依禮「請安」,三歲不到的小兒,多半還是在自己院落里活動。
反正這一世隋意的目標就只有林小弟一個,又是丫鬟的身分,設計了許多小玩藝兒讓身邊的丫鬟婆子動手製作,一方面是促進小孩腦部發育,二方面她跟著學學針線這門手藝。
就在差一個月便滿三歲時,隋意發現林小弟的進度條慢慢往後退。她連忙把了脈,左右手反覆幾次,才隱隱約約推估林小弟身體各方面不明原因的變虛弱。這還是因為已經肯定林小弟身體有異狀,才能從細微處發現異常。
隋意怕打草驚蛇,自己將林小弟的飲食、衣物、床單、玩具等等找了一遍,都沒發現問題,只好先向賈敏報告狀況。
賈敏平日雖然覺得庶子膈應,但如今這庶子卻是林家的保障,她可不敢有任何疏忽,連忙派人去請了百草堂的退休太醫。
人家不虧是太醫,醫術與隋意這略懂皮毛的真為天壤之別。
才上手,老大夫便直言不諱的說被下毒。賈敏親自領著大夫到林小弟的住處,請他察看四處可有不妥,老大夫到跟隋意一樣無功而返。只能先開藥解毒,只是毒源找不著,怕日後防不勝防。
隋意回想林小弟一日的行程,最後將目標鎖定在賈敏身邊那位王嬤嬤身上──林小弟每天唯一不在自己院落的時間,就是來賈敏這裡請安的那兩段時間。雖然服侍的人還是原本那些人,有時候卻因為賈敏心血來潮,會讓王嬤嬤抱著小娃娃讓她逗弄。
向林府唯一的兒子下毒之事,自然驚動了林如海。隋意則趁著混亂,跑到陳姨娘那裡,將自己的猜測說了。
「多半與太太無關,只是王嬤嬤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足見信任,我們又沒有證據……」陳姨娘想了許多,也有些慌。她不怕鬧大,就怕王嬤嬤將證據都處理掉,又有賈敏支持,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不如姨娘找人絆住王嬤嬤,我趁機去她住的地方瞧一瞧?那位老太醫說的毒物特徵我記得清楚,聞起來有魚臭味,外表不管是成塊還是成粉,都是白中帶黑。」
事關自己的親生兒子,無論如何陳姨娘都會想辦法讓隋意進到王嬤嬤住處。
當隋意在床頭暗格里發現帶魚臭味的白黑色粉末,又悄悄將一切都回復原狀。
之後的腥風血雨隋意沒有再接觸,只專心呆在林小弟的院落里。到是和陳姨娘交情不錯的一名送飯婆子,受陳姨娘所託,每次來都將府里的變動詳述一番。
第一天只說林海請回早已榮養的一位林姓老嬤嬤,讓她從賈敏手中接過管家大權。被丈夫掃面子的賈敏則當天晚上就患了急症。
接著幾天,送飯婆子都只說府里人人自危,林海不只抓了王嬤嬤,怕她還有同夥,挨個探查家私,說不清來源,大刑伺候。
「原本與王嬤嬤沒有接觸的人,也受了這池魚之殃。尤其是府里的老人,哪個手裡是乾淨的,這回怕是都被主子記下名字。」
「陳姨娘還好嗎?」
「她家人口到簡單,擔任的職務油水又不多,就算偶爾貪個小錢,也不在處置的名單里。」
又兩天,送飯婆子八卦時,臉上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隋意很有聽故事者的自覺,連連催促她開口。
「可不是我賣關子吊胃口,只是這件事也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莫非下毒的另有其人?」
「那到不是。王嬤嬤的確是主使者,只是那些太太帶來的賈家人,居然沒一個乾淨的。有幾個與王嬤嬤同謀,有些則是仗著賈府與林府的名聲,在外頭做盡欺男霸女的惡事。」
「王嬤嬤有沒有說為什麼下毒?」
「她一口咬定是太太讓她動的手。」
「老爺相信嗎?」
送飯婆子搖了搖頭,「我可猜不著老爺的想法。」
因為王嬤嬤下毒一事,鬧得林府上下都人心惶惶,林小弟身邊因為隋意這個外掛,反而平平安安過了三歲的生日。好歹度過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死劫。
林海唯恐獨子再遭不測,加上賈敏又卧床,該抓的都抓的差不多,又讓林小弟回到生母陳姨娘身邊。
陳姨娘有「內部消息」,知道的也比那名婆子多。她也未將隋意當成八歲的孩童,把這段時間的事說了個明白。
「王嬤嬤為什麼自做主張妳能猜得著嗎?居然是受到賈史氏的指使。真不知他們賈家的人在想什麼,手能夠伸得那麼長。」
想什麼,當然是想林家的絕戶財。
「太太因為知道真相,原本就弱的身體,越發不好。要不是還有親生女兒,恐怕因為這些底下的人,羞憤的想一走了之。」
雖然有女兒牽挂,在林小弟重回生母懷抱兩三個月,林海被皇帝冊封巡鹽御史,不日便往揚州任職時,還是撒手人寰。原書里好歹是到了揚州才死,這次林小弟無事,賈敏反到提前領便當。
原本她可能因為林家獨子的死亡而至幽怨成疾,好歹拖了一陣子。現在,可能是知道自己母親的做為,可能是受到林海的冷落,更可能是被林海下了毒手。隋意知道以她的身分,永遠不知道女主人的死因才是聰明的做法。
林府女主人逝世,賈府也派了幾名得臉面的嬤嬤過來,表示想帶黛玉到賈府教養。
已知賈史氏惡毒的林海自然不同意,雖然種種考慮沒與賈府撕破臉,卻也沒對賈府的人有好臉色,一兩天便將人打發走。
時間匆匆而過,林府後院漸漸掌握在陳姨娘手中。
林海為免后宅之爭傷到獨子性命,便不再考慮娶繼室。偶有新進的妾室,也都安排在較遠的角落裡活動。
眼見林小弟還差一天過十四歲的生日,沒成想一名賈敏死後林海納進來的小妾,居然堵在二門邊,正攔下到要去給陳姨娘請安的林小弟。
已經十九歲的隋意,平日是不會跟在林小弟身邊,這次還是因為正被陳姨娘叫去,才與他們撞了個正著。
等到隋意發現小妾神色不對,她已經右手持著閃著銀光的匕首,狠狠的往林小弟的心臟刺去。
隋意顧不了自己的安危,幾大步撞到小妾身上,林小弟的胸口免不了被匕首划傷,但只是破了油皮。
隋意這裡與小妾纏鬥在一塊兒,也不知是林小弟太金貴,還是她平日做人太差勁,一時半刻居然沒人上前阻止,任由兩個女子打鬥。小妾有些身手,隋意實在不敵,沒多久便被劃破頸部的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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