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被李雲沂接到東宮的日子,過得很是安逸。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甚至連床榻邊的燃香,都是李雲沂特製的,說是有助於我的傷勢,鎮痛安神。

李雲沂每日都會過來看我,有時候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陪着我,有時候也會和我下一盤棋。他這樣一個急性子的人,倒真是不容易。

出乎意料的是,自從我進了東宮,林一白居然沒有來找過我。或許是林后對她暗自叮囑,又或許是李雲沂將我保護得太好,畢竟伺候我的宮人,全是李雲沂的心腹。

自從我搬進東宮便停止服用軟筋散了,之前服用不過是為了躲避太醫的診治,如今已過了一個月,不過是一個刀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午後,我閑着無事,帶着幾個宮人隨處走走,這偌大的東宮,景色倒是不錯,頗有些江南的韻味,恬靜淡雅。

寒冬已經過去了,初春的陽光打在人的臉上,懶洋洋的。湖面上的冰,已經融得差不多了,岸邊的柳樹都開了新芽,微風蕩漾,撩人心姿,我不由想到了當年,在止沁小築,練劍的少年。

那時候,我總是偷偷的藏在一旁的柱子後面,遠遠地看着他,看着周遭的碧波楊花,一一拜倒於他的劍下,紛紛洒洒。

遠處的人慢慢走來,我斂起心思,淡淡的揮退宮人,理了理頭上的步搖,笑着迎了上去,出門之前,我特意打扮了一番,想來效果是不錯的。

不然,林一白也不會怒氣十足的看着我,「純燁公主畢竟還未出嫁,還是莫要太過張揚。」

我輕笑一聲,緩緩走到林一白的身邊,湊到她耳邊,道:「那又如何?」

說完,故意抬手誇張的摸了摸頭上的飾物,我想,今日的陽光,足以令它閃閃發亮,涼透林一白的心。

是,她能拿我如何。連她陪嫁的步搖都戴到了我的發間,她敢拿我如何。

林一白臉色大變,身子被我氣得有些顫抖,立馬沉不住氣:「崔銘,給我把她拿下。」

話音剛落,她身旁的那個青衣少年,便施展輕功想要將我擒住,可惜,還沒碰到我的衣角,便被人給攔住。

「不得無理!」

我看着伸手擋在我面前的白色少年,微不可見的掃了我一眼,又轉頭正聲嚴厲的對林一白喝道。

「表哥!」林一白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嬌嗔的喚道。

「崔銘,自行領五十大板,明日起去校場。」低沉的聲音果斷剛毅,語氣里沒有因為這是林一白的貼身護衛,而有一絲猶豫。

那個喚作崔銘的少年,立馬恭敬地一鞠,隨後走開了,任憑林一白再怎麼吼,也沒有回過頭,只是起身時,敵意的看了我一眼。

「表哥,今日是她先惹我的,」林一白憤憤的用手指着我,不甘心的說道:「憑什麼要我住手!」

「一白,莫要忘了姑母對你說了些什麼!」

短短的隻字片語,林一白似乎想到了什麼,立馬噤住了聲。

對面走廊的盡頭,有一個淺黃-色的影子急急地向這邊走來,我略帶戲謔的靠近他,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笑道:「林允之,為何要救我?」

「我要殺的,可是你的親爹。」

若不是他送來的解藥,我活不過天明。

林家的□□,天下一絕。

林允之一怔,淡淡道:「我與那人有過約定,保你性命無虞。」

「只是,下次出手,我絕不會留情!」

我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忍不住笑出了聲,「哦?那就各憑本事吧。」

「你……」林允之咬牙切齒的看着我。

我並不擔心林允之會把我的身份暴露給林誠旭,儘管這關係到兩國的局勢,在林允之的眼裏,我不過是南詔國的公主,一個女人而已,起不了什麼風浪。

只是,想要保全林家,又想要我安然無恙的人,就必須得死了。

我習慣藏於暗處,不是因為我隱忍,而是我見不得光,可我容不得別人也和我一樣。

林一白正想開口,我不置可否的癟癟嘴,看着李雲沂滿頭大汗的走到我身邊,將我渾身上下看了個仔細:「你沒事吧?」

彷彿林一白就是什麼毒狼猛獸,下一刻就能將我撕碎了一般。住進東宮之前,林一白的豐功偉績,我也聽說了不少。

我偷偷的瞄了瞄林允之,只見他朝我張了張嘴,隨後一副事外人的樣子,而林一白識相的選擇閉嘴。

「沒事,我們只是碰巧遇見了。」我輕輕地笑了笑,從袖口裏拿出手帕替李雲沂擦了擦汗,因為夠不著,李雲沂乖巧的低下了頭。林一白站在一旁看得臉色發白,絞著雙手,敢怒不敢言。

「出來大半天,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去吧。」我抬起手遮了遮陽光,語氣慵懶隨意。

李雲沂沒說話,轉頭看了林一白一眼,林一白嚇得身子一退,眼神里有些怯意。他朝林允之象徵性的點點頭,抬手扶我。

我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不再多費唇舌。今日若不是林允之的出現,我有把握讓李雲沂和林一白鬧得個天翻地覆,如今這樣,倒也很好。

對於林一白,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傷她。。

身後,那道打量的目光,一直跟隨着我。方才,林允之分明在對我說——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若是我想要適可而止,早在五年前,我就選擇一死了之了。可是阿爹說過,我若是死了,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他們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都會死。

一切都在照着我的計劃進行着,不可能停下來了。

我抬眼望了望我身旁身形高大的少年,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笑着低頭看我,眼裏的暖意快要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卻能感受他伸手把我頭上的步搖插得更緊,然後勾下頭在我耳邊笑道:「子妗害羞了。」

語氣里,滿是寵溺的意味,儼然一副大男人的作為,哪裏像當年那個年少氣盛的小不點。

我只得把頭埋得更低。

在南詔的五年,每每到了夜裏,我總是失眠,即便睡著了,也總是噩夢連連。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有些不甘,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可是,李雲沂呢,他又何其無辜。我如今這般恃寵而驕,不過是知道——李雲沂愛我。

從五年前,他不再叫我子妗姐的時候,從五年前,他跪在雨夜裏替戰家求情時候。那時,我便知道,這個叫李雲沂的少年,會是我日後的一步棋子。

五年裏,只有他一個人,會在戰家忌日的那天,獨自在我的墓前,整整坐上一天。

就連向來沒心沒肺的蘇宣南都說,李雲沂,是個情種。

於是,我回到建都的第一步,便是利用李雲沂。

晨妃當年的陪嫁——步搖挽絳,據說無論怎樣敲擊捶打都不會變形,且步搖上的珠子色澤鮮亮,夜裏可發光,世間罕見的寶貝。

後來,晨妃在一次宴會上把她贈與了林一白,林一白便當做嫁妝,帶進了東宮。我不過是淡淡的向李雲沂提了一句,李雲沂立馬派人給我取了過來,□□了我的鬢間。

在東宮,在建都,恐怕真心對我的,便只有李雲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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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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