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待

坦誠相待

舞沂起初還不相信那是真的曦昭,直到他走過來,彈了舞沂一個腦瓜,神色沒有半點波動:「你怎麼在這裡?不是不讓你進來嗎?」

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方才那妖物身上奇怪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熟悉的桑蘭花香。

舞沂抬著頭看著他,看了許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曾經在腦海之中想過一千次,自己進入三途萬劫輪之後,究竟會面臨一種怎樣的景象,或驚險,或奇幻,然而,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想過那一千次,竟沒有一次同現在這樣平淡無奇。

半天,她才從口中吐出這一句:「我終於見到你了。」

曦昭面色蒼白,眉頭蹙著,嘴角微微動了動:「誰讓你來找我的,你不怕我們就被困在這裡出不去?」

「只要有你在,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舞沂的心砰砰跳,臉色也不知不覺地燙了。

若是蘇慕卿,此時定然會微微笑一下,然後說舞沂傻瓜,但是曦昭面無表情,這倒是符合他一貫的形象。

他靜駐,不說話,似乎見到舞沂,並不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

舞沂把日御神劍交予他:「這把劍,是小蘇替你找回來的。」

曦昭接過劍,看著手中的日御神劍:「蘇慕卿?你這些時日,都同他在一起?」

舞沂點點頭:「我們去西荒龍族找到了一種叫做五方玉印的東西,我就是用那東西衝破這個結界進來的。」

站在曦昭的身邊,舞沂感覺全身都放鬆下來,一股沉靜的氣息包裹在自己的周身,要把自己吞噬在這種靜謐之中,但是舞沂不能就這樣沉浸在這樣一種安靜裡面,她有太多的話,要同曦昭說,就好像抵抗不住的山洪爆發,她終於決定面對自己的內心,面對曦昭,說出自己一直憋著的那些話。

曦昭看著她,眼睛裡面的表情紛繁複雜,他的眼神裡面,永遠藏著一種舞沂不大懂的苦衷。

「這一陣子我都住在前面,這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我只是今日見入口處有一些動蕩,這才出來看看,不想就見到你這個被妖怪迷昏了頭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微微有些惆悵,不過他擅長隱藏情緒,這惆悵,一閃而逝。

舞沂側頭,不滿道:「這妖怪本事太差,被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終於擠出一絲難得的微笑來,儘管這笑容之中,不知怎麼帶著一種不咸不淡的苦澀:「那也是我操縱……日御神劍,才救了你啊,要不然你是不是那妖物的對手還說不定,你劍術那麼差,以後要好好教教你才行。」

以後,這真是一個溫馨的字眼。

以後,自己要永遠同曦昭在一起。

但是,萬一三年師徒的期限過去怎麼辦?

舞沂決定不多想什麼,就先決定當下的事情再說,便先隨著曦昭往前方走,一路上,曦昭不言不語,兩個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果然,往這條筆直的長路走下去,一個小屋子映入眼帘,這不是蘇慕卿的小屋子,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頭房子,這裡沒有任何的妖氣,舞沂覺得很是放心。

屋子裡面陳設很是簡單,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畢竟神仙不同於凡人,可以不飲不食不睡覺,曦昭一個人,委實也用不上太多的東西。

「你在哪裡找到這間屋子的?」

曦昭背對著舞沂,穩妥地安置好自己的日御神劍:「並非找到的,只是很懷念那時候我教你術法的日子,在進三途萬劫輪的時候,便想好了,要在裡面建一個這樣的小屋子。」

曦昭的話語牽動了舞沂心中的某根線:「你很懷念那個時候?」

曦昭點點頭:「是,我很懷念那個時候,同你在一起。」

舞沂的臉一下子紅了,像是剛放在火上烤過,很難想象曦昭會說這樣露骨的話。

她緩緩道:「我也有好多的事情,要同你說……」

「你要說什麼?」曦昭和舞沂一同坐來床上,不管周圍是什麼模樣的,舞沂現在有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所有的心緒,都被這些話包圍著,根本無暇去想自己還在不在幻境里。

「你真的是周詡洛么?」

有那麼一兩秒,舞沂覺得,就算自己現在身在幻境之中,面對的是一個妖物,自己也甘之如飴,願意把所有的話全部吐露出來。

事實證明,曦昭跟舞沂想得也差不多:「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周詡洛是我製作的一個草人,我在神界操控它的神識,他是我放到下界去陪你的……這些事情,是凡陌告訴你的?」

舞沂點點頭,隨即內心便奔湧上來一股欣喜,他才是真正的周詡洛,他現在就在自己的身邊。

「那時候不知道你怎麼要下凡去,便有些擔心罷了。」他簡短地說道,卻不知這短短一句話,卻能讓舞沂興奮好久。

「你,在這之前,便知道我?」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我們初識,是在天虞山,不是么,還是你自己不記得了?」

「我以為……」

「我在天虞山修鍊的時候,閑暇之時便會彈琴,常常見到你,那是你雖不露出真容,我卻知道是你,後來一次我走火入魔,你一直呆在我的身邊。」

沒想到,自己的事情,他竟然都知道,她以為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舞沂顫顫巍巍地問:「那個時候我並沒有讓你看見我的樣子,你怎麼知道是我?」

「因為你的幽光劍……」

「幽光劍?」

「幽光劍蘊了生靈的氣息在其中,每每感知到那股氣息,我便知道是你。」

舞沂想起胥珩說的話,明明是自己做的事情,卻被別人誤以為是瑤若公主,舞沂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現在自己在曦昭的身邊,就足夠了。

「後來你走之後,瑤若來了,這才被人誤解……」

後來的事情,舞沂的確不大清楚了,只記得自己後來再去天虞山,已經不見了曦昭的蹤影。

儘管如此,舞沂還是禁不住好奇,問道:「瑤若公主怎麼會到那裡去?」

「同你一樣,採藥。」

看著曦昭現下是有問必答的趨勢,舞沂索性問下去:「她真的懷了你的孩子?」

曦昭渾身抖了一抖,看著舞沂:「她是懷了孩子,卻不是我的。」

舞沂再問,他卻不再說了。

「見到你,我很是意外。」曦昭忽然說了一句,他的聲音依舊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就連一句能夠讓人高興到發瘋的事情,也能說得如此平平淡淡。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知道自己的,就像凡陌所說的一樣,她在北辰宮門口等曦昭的時候,曦昭踏遍了整個崑崙丘,整個人間在尋找自己,兩人就這樣錯過了,待到曦昭那日斬殺了魔族叛黨回來,假意迎娶瑤若公主,舞沂便已經下凡去了,曦昭卻也還是弄出一個草人,來下界陪著她,可惜,就算是有曦昭神識,卻仍舊只是一個沒有生命,冷冰冰的草人,如果是曦昭自己,那該有多好。

舞沂覺得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得寸進尺,實在是欠抽。

曦昭的眉間,蘊著一股難言惆悵,卻還是道了句:「該你說了,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

「我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現在,都被你說得差不多了,你知道以前的事情,我也很是意外……」

舞沂忽然間有些害怕,說得越多,她越是覺得自己像是在交代遺囑,非要在這之前把所有的話都同曦昭說了。

曦昭坐在自己的身邊,目色難得這樣柔和地看著自己,其實平日里在北辰宮的時候,舞沂看他,他的眼神通常是威嚴得能殺死地上的螞蟻,但是這種威嚴之下,隱藏的往往是別的東西。

舞沂問:「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曦昭看著他,眼神不定地閃爍:「沒有。」

只能說他撒謊的技術實在是不大高超,舞沂看出來,卻不想戳破,他一定也知道。

她低頭,他依舊一直看著她,那神情就像是以後永遠看不到她一樣。

慢慢地,他身子靠過來,他的嘴唇貼到了舞沂的嘴唇上,一股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周身,這氣息,瀰漫著一股久違的花香,這花香把舞沂熏得頭暈目眩,不知怎麼就被按倒在了床上。

先是緊緊地擁抱著,隨後,舞沂覺得自己的衣服開始慢慢滑下,曦昭的手心溫熱,觸碰在自己的肩膀之上,他的氣息溫暖濕潤,是真是存在的一種感覺。

舞沂心跳加速,雙手都開始顫抖,卻覺得這事情是在意料之中,潛意識裡,她覺得她同曦昭,早晚會有這一天,這個時候到來了,舞沂不敢閉上眼睛,怕一閉上眼睛,曦昭就會變成剛才那樣沒有臉的妖怪。

順著她的耳朵,脖頸,肩膀,曦昭的銀白色長發一路滑下,舞沂覺得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地爆炸,炸得猛烈,炸得自己神志全無。

曦昭皮膚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她摸著曦昭後背的時候,摸到了一條傷疤。

「我是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告訴你,但是今後,我會慢慢告訴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勉強,伴著這勉強,一陣疼痛感忽然襲來。

舞沂咬著下嘴皮,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好,我等你說,我等你慢慢告訴我。」

這裡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所以看見曦昭睡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舞沂覺得,現在應該是人間的早上了,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舞沂心神還沒有定下來。

她轉頭,才發現曦昭睜著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

他的目光,自從到這幻境中之後,比以前溫柔了好多。

「不要擔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她哪裡是擔心這個?只是,除了這個,她也不知道該擔心些什麼。

她覺得自己把所有的話都跟曦昭說了,但是,還是說得不夠多,這些話,一輩子都說不完,一輩子,都要說給他聽。

她還是問了一句:「要怎麼出去?」

曦昭躺在床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再過一陣子,便到了三途萬劫輪封印最弱的時候,到時候,便可以術法,毀了整個三途萬劫輪!」

舞沂露出驚詫的神色來:「難道,一開始,你就是為了這個,才自己入了三途萬劫輪?」

曦昭點點頭,目色中閃著深藍色的光:「這種法器,對神界,始終是一個威脅。」

原來,一切不過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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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胤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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