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賭注

新的指示到達，早已蠢蠢欲動的查理舒展一下手指，這就要上。

唐川正好也想檢測一下自己的實戰能力，所以也跟著一起去。為了避免被抽到一起，羅明光押后，暫時留守。

報名點就在感應艙旁邊，沒有專人守著，初次參賽選手只需要把手指伸進牆上掛著的認證機器里采一滴血，不出幾秒它就會自動吐出一張專屬積分卡。

唐川拿到的是998號，查理999號，這號碼倒是挺奇妙。

報名之後就是等待自動匹配，唐川能感覺到四周的目光多多少少聚集在他身上，帶著探究和疑惑，間或還有几絲輕蔑。

唐川聳聳肩，不予理會。

然而這世上的某些事情，是你不去找它，它絕對會主動來找你的，情意綿綿永不棄。

按捺了許久的賀軍終於忍不住端著酒杯走了過來，皺著眉很不贊同地看著唐川，「為什麼要下場參賽，你缺錢？」

唐川眨眨眼，微笑有禮，「請問你是……」

「賀軍。」

「不認識。」唐川還是微笑。

唐川這表情，讓人看了覺得他溫和有禮，對手看了卻恨不得把他撕碎。

賀軍現在感觸並不深，但也被他這句不認識給噎了一下，隨即眉頭皺得更深，「我是賀蘭的堂哥。你在這裡參賽，跟賀蘭商量過嗎？沒錢就跟他要，丟自己的臉不要緊，不要丟了我們賀家的臉。」

說著，賀軍又瞥了一眼查理，兩個人穿的衣服都是普通的路邊貨，一副窮酸樣也敢跑到這裡來，真不知道賀蘭是怎麼教人的。

誰知唐川一聲輕笑，好像很不解地看著他，「我要丟臉也是丟的賀蘭的臉，跟你有什麼關係？」

賀蘭的這幫倒霉親戚，腦子真是有問題。

「況且，」唐川正色，「我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有什麼不妥？如果你覺得克思瑪俱樂部舉辦這種競技比賽很丟份，那你完全可以離開這裡，去你想去的高雅場所。」

唐川這麼一說，周圍人看賀軍的眼神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他們當然知道賀軍沒有小瞧克思瑪俱樂部的意思，但既然唐川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如果賀軍不能好好應對，那這個黑鍋還得賀軍來背，堂堂克思瑪俱樂部，可不是隨便讓人看不起的。

賀軍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惱怒，這是典型的偷換概念，該死的平民理論！

「賀二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既然是賀蘭上校的男朋友，就不用下場比賽了。」這時，剛才的陳堂走過來，微笑著緩解尷尬，「你是不是缺錢？我可以借點給你讓你下注，這可比直接下場比賽輕鬆多了。當然，你要不想用我的，賀二少的也可以啊，畢竟你們親一點。」

陳堂三言兩語，就把唐川和賀軍的事兒轉化為家族內務，還好心好意開口借錢，別人肯定不好藉此再說什麼。

那唐川成了什麼？

一個抱了大腿還不知道拿錢的傻逼？一個來這種地方下場比賽以此給別人取樂的窮鬼？

「賀二少？」這時，旁邊又響起一個優雅清越的聲音，「我怎麼不知道華京城裡又多了一個賀二少？」

賀軍猛地轉頭看，就見秦海拿著酒杯走過來，一臉斯文意氣，高貴優雅。

秦海站到唐川身邊，跟他碰了碰酒杯，而後回頭笑著看向賀軍，「賀家二少，我只認識一個賀衫，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跟你說，這樣是不對的，大家的名字都是爹媽取的，怎麼能隨意更改呢？你說是不是？」

話音落下，賀軍的臉都黑了。賀家二少當然是賀衫，當年賀衫還沒變宅男之前，可是華京出了名的□□，堂堂二爺無論去哪裡，都是橫著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賀二少這個名字晚上睡不好覺，出門還要選個黃道吉日。

可是後來賀衫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金盆洗手了，賀二少這個名頭自然就淡了下去。賀軍在家裡也排行老二，在賀蘭不理會他們小打小鬧，賀衫又隱退江湖的情況下，有人為了討好他這個賀家人，就開始叫他賀二少。

久而久之，這名頭在他那幫朋友里傳開了，賀軍聽得也順耳，也就聽之任之。

誰想到今天被秦海扒了個精光。

想當初這可是個跟賀二齊名的人物，背景又硬，冒牌的賀二少又怎麼去跟他拼？

「原來是秦少，秦少跟唐川也是朋友嗎？」賀軍靠著無上大毅力，厚著臉皮企圖蓋過這個話題。

「看起來你跟賀蘭的關係也不怎麼樣，他叫這個都沒有告訴你。」秦海微笑，「對吧，唐川。」

唐川很有禮貌地對著賀軍點點頭，「是啊，我們都是好朋友，等賀蘭回來，我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的，畢竟你這麼關照我，是吧，賀二……堂少？」

「噗……」查理忍不住笑出聲來，周圍人也都一陣好笑，賀二堂少是什麼鬼？

能把回去打小報告這種事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也是沒誰了。所有人看著唐川談笑風生，就沖他這份從容，也讓人高看不少。

賀蘭的眼光的確不爛，如果唐川有個良好的家世，還是挺配的。

不過……問題依然在。

唐川要去下場比賽，依然欠妥當。這是七層，對手都很強大，唐川贏了還好說，如果輸了呢？

堂堂賀蘭的男朋友，如果輸在這裡，變成了克思瑪俱樂部的打手，還要賀蘭來撈人？

那絕對能成為嚴謹自持的賀家，幾十年來最大的笑柄。到時候那些一直被賀家壓著的人，會編排出多難聽的話來？

想到這裡，賀軍的臉色不由好看不少，「你告訴賀蘭也沒關係，我是他堂哥，也是為了你們好。你既然執意下場，我也不阻攔你，祝你成功。」

說完，賀軍立刻退走，不給唐川和秦海再度發難的機會。

唐川眯起眼——這倒霉親戚雖然討厭，但倒也聰明。為了你們好，這句子簡直是萬金油。

而經過這麼一鬧，唐川頓時變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就算現在想退縮，也來不及了。

而且，他不能輸。

秦海也忍不住微微皺眉，唐川見狀，笑著拍拍他的肩，「不用擔心，我還沒那麼弱。」

「我當然相信你，但這裡不比學校里，對這裡的對手，你只要記住一個字——狠。」

金邊眼鏡上閃過一絲冷光，唐川在眼神交換中點頭。而這時，唐川的匹配結果終於出來了——998號對576號。

系統還算公平，576號是從六層上來的人，這是他在七層的第一場。

兩人沒有寒暄，直接進入感應艙進入虛擬空間。比賽載入，下注平台同步開放。

陳堂重新從吧台要了一杯酒，餘光瞥見賀軍的動作，不由玩味地挑眉，「你這是要逼死他啊。」

陳軍冷笑著點擊確定，一百萬賭注瞬間以匿名的方式匯入平台，買唐川贏。

全場嘩然，要知道唐川卡上一共才十萬贈送積分，而按照克思瑪俱樂部的結算方式，如果唐川輸了，要在他的積分里扣除下在他身上所有賭注的百分之五。

一百萬，就相當於五萬積分，這樣的舉動看似是對唐川的支持鼓勁，可實際上就是在把他往火坑裡推！

而且就算最後賀蘭追究起來，這個人也只是下了一百萬，還是買的唐川贏，輸了只能怪唐川自己不爭氣。

至少明面上，他沒有什麼錯處。

但他這舉動所帶來的影響，卻是極其惡劣的。秦海看著數字不斷滾動的電子牆，從一百萬開始，賭注就跟瘋了一樣往上漲，全部是匿名！

雪中送炭不常有，可落井下石絕不少。所謂法不責眾，賀蘭和秦海能把他們所有人都報復一遍嗎？

顯然不能。

唐川再怎麼說，都不是賀蘭本人，賀蘭現在還沒有正式帶唐川露面，無論他們怎麼做，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而且，他們也想看看，唐川究竟有幾分本事，也敢佔了賀家媳婦的位置。

華京的上層社會，在排外這一點上，還是很一致的。

秦海冷冷地掃了一眼大廳里鎮定自若實則看好戲的人，眸子藏在金邊眼睛后，醞釀著森然寒意，不過他的臉上仍是平靜斯文，酒杯重重往身邊桌子上一放，一聲輕笑擲地有聲，「看來幾個月不見，大家都變得熱心多了。不過這世道做善舉的人多了，難免碰到幾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小心天打雷劈。」

有人不禁皺眉，大家都給秦海面子，秦家也確實不好惹，可秦海這話就有點太過了。

然而這時，羅明光也走了過去，隨手划拉了一千萬，下注賭唐川贏。轉頭，剛毅的臉上滿是不悅，「想玩就來玩點大的，一百萬是哪個窮逼扔出來羞辱我兄弟？」

窮逼賀軍差點沒被他這句話噎死，他們難道是想破釜沉舟嗎？還是真的那麼有把握？

「這是怎麼了？」忽然，背後有傳來一個略顯淡然的聲音。

賀軍急忙看去，正想著怎麼又跑出來一個，卻發現這人他不認識。

來人是才剛回華京半年的萊茵，賀軍當然不認識。但在場有人眼光毒辣，一下就認出了這位亞伯拉罕家的小兒子。

比起眼前這些人，查理對於曾經是對頭的萊茵還比較看得順眼一點，然後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因後果跟他說了一遍。

萊茵聽聞，挑了挑眉，隨即高貴又矜持地兩指夾著拿出一張卡，二話不說也給唐川加了一千萬。

土豪，就是有錢。

秦海本來也想出手，但跟這兩位比起來，他的荷包有點癟，乾脆就不出手。倒是查理跟著下了一點，賺個零花錢。

這幾個人湊在一起，大部分人敢怒不敢言，不過也有幾個敢直接下注對賭的，秦海他們也沒心情管，因為此時，比賽已經開始了。

而坐在感應艙里的唐川，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一場有關於他的豪賭。

比賽採取最直接最硬碰硬的擂台賽，所用機甲全部由系統提供，選手可用自己的積分換取。

唐川是新手，本來新手最常選的是大約在三五萬積分的獸型機甲，可是當兩台機甲刷出，所有人都驚訝了。

是遊俠！一款經典的全能型人形機甲，而它的價格，正好十萬！

不管外面怎麼鬧，唐川本來就沒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賀軍緊緊地攥緊手裡的酒杯，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台青色遊俠。

剎那間，賀軍瞳孔驟縮，遊俠動了！在直徑不大的比賽場上率先發起了進攻。

而對面的576號，他所駕駛的機甲赫然也是遊俠！不過這是遊俠2.0版，比唐川那隻值十萬的1.0版，可高檔太多。

兩台青色機甲快速碰撞在一起，極致的近戰比拼，甫一交手，就帶著股喋血的意味。

唐川嘴唇抿緊，臉色沉肅，這裡的對手，果然都身手不凡，完全不是軍校里的學生可比。

576號的眸光里卻閃爍著興奮，剛剛他低調地站在角落裡圍觀了整件事情，知道面前這對手究竟何許人也。

一個紫藤花軍校的大一新生，就算是賀蘭的男朋友，又能厲害到哪裡去？他在第六層可待了整整半年了！半年的磨礪，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一舉成名，如果……如果他在這裡打敗了唐川，那絕對會有人賞識他！

既然已經被選中作為唐川的對手，這就是他的機會！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勝利！

576號絲毫沒有留手，他用在這裡磨練出的，最快最狠最致命的殺招全使了出來，拚命地壓制著唐川。

遊俠2.0對遊俠1.0的壓制效果也是很明顯的，就拿靈活性來說，2.0的反應明顯比1.0快。

唐川也確實被單方面壓制住了，雖然他取得了先手，可對方攻勢太猛，機甲硬體設施跟不上，一旦被壓，很難翻盤。

所有人看著光屏里的直播，都不禁玩味地打量起秦海他們的臉色。剛剛狠話說得那麼絕，那現在呢？

臉痛嗎？

這什麼唐川，也不過如此。一個小小的軍校生而已，以為交了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就覺得自己也那麼了不起了嗎？

賀軍的表情也好看許多，甚至有心情跟陳堂說笑。

秦海他們卻都沉默著，看不出擔心也看不出來焦急，只是神色認真，不放過擂台上任何一個細節。

唐川在頑強支撐。

但他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賀蘭陪他做訓練的時候，十次有十一次是壓著唐川打的。

機甲被壓制也是個問題，不過對於主修機甲製造系的唐川來說，只要給他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就可以。

然而576號的壓制越來越強，他打得越來越狠了。對於唐川次次都狡猾地避開要害躲過攻擊，576號也被打出了真火氣，骨子裡的凶性被激發，讓唐川陡然感覺到一股殺氣。

「砰！」遊俠1.0被重重一腳踹飛，又是機甲落後的那0.3秒反應速度，讓唐川來不及躲避。

大廳里已然出現了叫好聲。

查理騰地站起來，「干他啊！戰友！」

隔壁桌的一個青年吸了口雪茄，呵呵的笑聲隨著煙霧從胸腔里咳出，接著查理的話茬，跟同伴調侃，「臣妾做不到啊。」

576號目露凶光，趁勝追擊，遊俠1.0已近在前方，他用力揮出粗壯的機甲臂，興奮之下甚至超常發揮，拉出了殘影。

唐川眸中閃過一絲微光，右手疾點，左手猛地一拉操縱桿。

「去死吧！」

大廳里已準備好給予他第二次叫好，然而砰的一聲，期待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唐川的遊俠1.0忽然恰如其分地接住了對方的攻擊，硬生生阻止住他前進的步伐。

「抱歉，讓你久等了。」同時，一道略帶痞氣的聲音，從1.0里傳出。

576號眸光一暗，立刻換招，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他始料未及的。

遊俠1.0就像脫胎換骨一般，剛才的遲滯、不順暢，彷彿都不曾存在過！而那個剛剛還被他壓制的唐川，忽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手速，反過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怎麼可能？！

576號不信邪，頑強對抗，然而他漸漸發現，對方的打法一點都不學院派，那些充斥著冰冷殺意的招式，怎麼可能出自一個象牙塔里的學生？！

576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對方的殺意和狠勁噴薄而來，在他不經意叫，背上竟然已經出了一片冷汗。

而此時的唐川，越來越遊刃有餘。

他剛剛真的只是在調試而已，熟悉1.0的各項數據，然後努力適應對方的戰鬥節奏，從而通過自身操作性的快慢，去彌補1.0所存在的缺陷。

至於576號引以為傲的殺招？唐川見過比這更狠的。

大廳里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短短十分鐘后，戰鬥結束，遊俠2.0的機甲外殼被暴起的1.0揍成了破爛，電子牆上的賭注開始清算，然後變成一個讓人瘋狂的數字，直接划入各位勝利者的口袋。

查理開心地吹了個口哨，拿起一瓶最便宜的雞尾酒重重地放在隔壁桌，拍拍其中一人的頭，「朕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