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機甲俱樂部

面試地點在七樓，唐川和查理坐觀景電梯上去。

大概是真的沒幾個人從大門走的緣故，一路上他們都沒碰到幾個人，倒是接連遇到幾個穿著制服的服務員，停下來跟他們鞠躬問好，服務態度相當專業。

於是查理走著走著，初來乍到的驚訝很快消散，王霸之氣漸漸顯露，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大王叫我來巡山，有難戰友你來擔。

查理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因為它看起來很有格調，很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電梯直達七層，中間沒有停頓。到這裡，人就多起來了。

只是這裡來來往往的人看上去非富即貴，唐川和查理兩個人穿著最普通的便服混在裡面，稍顯異類。不過裝備不夠氣勢取勝，越是這樣，就越是激發他們燃燒的小宇宙——當然，這是查理的想法。

拿出跟他爸比縱橫星際海的氣勢來，昂首闊步往前走。

七層有很多包廂，大門緊閉。偶爾看到有服務生端著酒水從裡面出來，唐川目斜視地走過，在這種地方，少看，少聽，免得惹麻煩。

邀請函上面並沒有寫具體在七層哪裡，但唐川猜測肯定不是在某個小包間里，於是沉住氣順著人流走。

果不其然，再往前一點就是一個大廳，羅明光赫然站在門口等著。

「唐川！」他招招手。

唐川走過去，往大廳里瞥了一眼，「你也是收到邀請函來的？」

羅明光聳聳肩，「進去再說。」

一邊走，羅明光一邊介紹著這個克思瑪俱樂部。

「克思瑪是華京上流圈子裡最有名的機甲俱樂部，一二三層是研究室，所以我們基本不去，最上面的第十層是開放參觀的機甲陳列室，中間幾層才是競技的地方。你們知道的，有錢有勢的人閑來無聊就喜歡找點樂子，所以這裡的競技大多都帶一些彩頭，參加的人有些是自願下場，還有些是被某些客人雇傭來的。」

查理忍不住問：「賺得多嗎？」

「當然，有時候碰上賭得大的，一場下來就能頂普通人一整年的收入。」

走進競技大廳，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氛把克思瑪俱樂部的裝逼范兒都沖淡不少。大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正中央從天花板上垂下一個蜂窩狀的金屬裝置，四周懸浮著六面巨大光屏，光屏中則播放著實時的比賽場景。

四面牆壁也是電子牆，各個參賽者的信息、下注情況、賠率等等，都依次羅列。而除了這些，整個大廳更像一個高檔的娛樂場所，有吧台，有座位，不時有穿著白襯衫黑馬甲帶著領結的服務生端著高腳酒杯穿梭其間。而那些客人，雖然身處這樣熱鬧的地方，行為舉止之間也大多高貴矜持，並不像唐川所去過的黑市競技場那樣烏煙瘴氣。

但無論如何，其本質還是一樣的。

「服務員，來三杯82的拉切。」羅明光輕車熟路地帶唐川他們坐下，拿出一張卡嵌入桌子上的一個凹槽，原本如黑曜石一般的桌面便頓時浮現出一個操作界面，「這就是下注的地方。」

「你那張是會員卡？」唐川問。

「對，你們沒有嗎？這個地方沒有會員卡是進不來的。」羅明光不解，他看唐川進來了，就下意識認為他也有呢。

唐川卻搖搖頭，「我沒有，可是我跟查理卻沒有受到阻攔。」

這很奇怪。

「或許是威廉少將提前打了招呼？」查理說。

「現在看來也只有這個解釋了。」唐川說著，餘光留意著四周，「五點鐘方向，秦海。」

秦海也來了？

羅明光和查理都看過去，就見一身西裝革履精英打扮的秦海正站在一群人中間，臉上依舊戴著他的招牌金邊眼鏡，掛著斯文得體的微笑，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419宿舍現在已經到了三個，唐川忍不住問，「你來的時候有看到張潮生嗎？」

羅明光搖搖頭。

事實上學期一結束，張潮生就神隱了。他說他不回老家，於是唐川就邀請他跟自己回家過年，三個大男人湊活湊活就夠了，結果張潮生說自己的監護人在華京，於是唐川就沒多問。

結果一直到現在，連個簡訊都沒有。

那邊秦海也發現了他們，但沒馬上過來，只是對著這邊點了點頭。

服務員送來紅酒，唐川抿了一口，忽然問：「這裡怎麼報名參賽？」

「你是說……威廉會讓我們下場參賽」羅明光皺眉。

唐川微笑，「不然他讓我們來享受人生嗎？」

「但每一層的競技場難度都是不一樣的，從上往下，九層最高，四層最低，七層處於中央，但水準也已經相當於正規軍的水準。而且，」羅明光望向那光屏，「這裡為了不被查處，所以設定的是線上虛擬比賽，既然不會出人命，所以這裡的人打得都特別狠。」

羅明光話音剛落，光屏上就分出了勝負。一輛猛獸型機甲用力將對手砸在地上，眼看著馬上要判定輸贏了，他還不放手，鋼鐵獸臂直直地朝著對方胸膛砸下，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那狠戾的姿態隨著聲音從光屏里傳出，畫面中電光四濺，獸型機甲竟是直接將對方胸膛鑿穿，把裡面的人一把抓住來，像拎著小雞一樣高舉，再狠狠摔下。

那人恐怖的表情放大，慘叫聲刺入耳膜，鮮血迸濺。而這裡的客人們，還保持著那高貴矜持的模樣，舉著紅酒杯談笑風生，絲毫不為所動。

一場比賽結束，賭資結算，有人懊惱有人得意。唐川的目光又轉向西北角，特意劃出來的一片區域里，兩台感應艙同時打開，參賽選手走出來，一個得意昂揚，一個面色煞白，手都在抖。

唐川抿著唇，眯起眼，一般來說，線上的虛擬比賽是只要機甲損傷過大，就算失敗，絕不會殃及到機甲戰士本身。可這裡的規則，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剛剛那個人，看此刻周圍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即使他本體沒受傷，可精神上的創傷也不會小。

唐川忍不住皺眉，「失敗的人會有什麼懲罰？」

「會扣積分。」羅明光解釋道：「你一旦在這裡進行比賽登記，克思瑪俱樂部就會為你準備一張積分卡，送你十萬積分的新人福利。根據每場比賽的賭注大小，贏了得到積分，輸了扣除，一旦負分立刻轉化為債務。剛剛那個人，估計就已經被扣到負分了。」

「哇哦。」查理驚嘆著，躍躍欲試。

唐川連忙按住他，免得這傢伙一個不留神就小宇宙爆發，把自己給炸了。查理豪氣地喝乾了杯中紅酒，「對本天神來說，這種都是小意思！」

豪言壯語喊得響亮，引得周圍人側目，一瞧，哪兒來的毛頭小子？

再一瞧，旁邊坐著的那個，不是機甲業巨頭DM公司的大少爺嗎？羅明光淡淡地掃了那些偷偷打量的視線一眼，頓時就有幾個縮了回去。

還敢於望過來的那些人，則不禁打量起查理旁邊的另一個人。年輕、帥氣，劍眉星目，鼻樑英挺，更難得的是眉宇間那股氣定神閑的氣質，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好像身價不菲。

這位又是誰？

對於華京的上層社會來說，軍校集訓都是小打小鬧，他們也不會整天泡在星網上搜索各種八卦新聞，所以對於網紅唐川的臉，他們大多是陌生的。

但有人不會，因為唐川還有另一個身份。

「賀軍，那不是你家弟妹嗎？」一人調笑著把手搭在同伴肩上。

被叫做賀軍的同伴頓時皺起眉，明明是異常周正且充滿正氣的面相，硬生生給擠出了几絲陰氣，「別那麼叫他，他不過就是賀蘭一時興起交的玩伴罷了。」

「唉你怎麼能那麼說人家呢，聽說他不是挺優秀的嘛，人又長得這麼正，我要是喜歡男的，也喜歡這款。」

「他？」賀軍的語氣帶著天生的高高在上，「跟賀家比起來，你覺得他算什麼？」

「好吧好吧賀二少，你有理。」同伴無奈聳肩，目光卻一直流連在唐川身上，「那我過去打個招呼總可以吧。」

而唐川這邊，查理仍一無所覺地發表著豪言壯語，「看我堅實的肌肉，高大的身材，論打架，我從來不輸。」

唐川莞爾，卻沒有阻止他說。他現在跟賀蘭可是綁定狀態，在這種地方，絕不能慫，羅明光來頭甚大，當然也更加不慫。唯有查理沒心沒肺，但他說的也沒錯，論打架，他從來不輸。

「你好。」忽然，耳邊傳來問好。

唐川抬頭，就見一個金燦燦的黃毛站在旁邊，燈光一照，像一隻金黃大菠蘿。

突然有點想吃菠蘿飯，不知道賀蘭會不會做。

「你好。」唐川微微點頭，禮貌又矜持。

「我叫陳堂，是賀蘭堂哥的朋友，先前在網上看見過你的視頻，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裡看見你。」陳堂說著，又跟羅明光問了聲好，「羅少也在啊，好久沒見到你了。」

「嗯。」羅明光淡淡應了一句，其實他跟這個陳堂根本就沒見過兩次，都快不記得了。

而唐川心裡此刻滿腦子都是謝寧他媽那一家倒霉孩子，賀蘭的堂哥？不會就是那一家人里出來的吧……

陳堂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叫來服務生就要請唐川喝酒。而四周的人聽他剛才提起賀蘭，也頓時明白過來——這個不就是賀蘭的男朋友嗎？！

從默默無聞到全場矚目，其實只要短短几個眨眼的時間。

感覺到周圍關注的變化，賀軍深深地皺起眉，厭惡地往唐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唐川仍然好整以暇地坐著，一雙大長腿相互交疊靠在椅背上的姿勢透出些慵懶貴氣，微笑著伸手擋住服務員遞來的酒，「今天的酒都由大羅買單了，多謝陳先生好意。」

「羅少請羅少的，這杯算我的，你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陳堂狀似開著玩笑，語氣輕鬆，可他拿過酒杯推回來的舉動，可透露著強硬。

眾目睽睽之下，誰都不想被拂了面子。

羅明光皺眉，剛想開口，卻被唐川用眼神阻止。唐川笑著接過酒杯，桌子底下的腳，卻偷偷碰了碰查理。

查理頓時會意，一把從唐川手裡搶過杯子，「哎呀不就是一杯酒嘛，給我喝給我喝，我都渴死了。」說完，他就仰頭一口悶，咕咚咕咚跟喝水似的，喝完還砸吧一下嘴，頗為讚賞地看著陳堂，「酒很好喝啊，謝謝。」

陳堂整個人都怔愣了那麼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眼睛微微眯起，臉上卻保持笑意。

他能發怒嗎？不能。

這個雀斑算什麼東西？不算。

但正因為查理什麼都不是，陳堂反而不能跟他計較，那麼多人看著，丟份。

於是陳堂只好暫時咽下這口氣，又隨口扯了幾句，走了。

「這個陳堂是陳家的人，他爸爸是議會的。」羅明光又開始星際百科，「不過你們不用理會他，以他的身份還夠不到賀蘭的褲腳。華京的上層階級里，以賀蘭做標杆，能跟他混到一起的，就是核心圈，陳堂差不多在第二圈外圍。」

查理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嘛！」

羅明光摸摸鼻子，「也可以這麼說。」

查理好奇心起來了就壓不下去，「那你呢？在第幾圈？」

「我就是個富二代，不跟他們混。」羅明光看得很開，那裡面水太深了，他們只是本分的生意人而已。

羅家的家訓是，有錢才是王道。

這時，終端忽然又發出提示音。

唐川點開一看，一封署名威廉的新郵件赫然躺在那裡。

親愛的同學們，請在第七層或七層以上，開始你們的挑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