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殿試之亂
那小太監剛出去沒多久,殿外就傳來重重疊疊的腳步聲。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密集,使得殿內原本在奮筆疾書的考生們,察覺到某種不安的氛圍,紛紛停下行文,回頭看去。
這一看,嚇破了好些人的膽。只見御林軍涌到焦闌殿前,朝兩翼分出隊伍,將大殿包圍起來。
幾位宗親王爺詫異的面面相覷,站了起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又見御林軍的後面走出一人,長裙華服,雍容華貴,竟然是余秋水。
幾位老宗親都是見過余秋水的,眼下更為的詫異,「余娘娘,焦闌殿在進行科考的殿試,您怎麼來了?」
晉王也站了起來,徑直朝著後殿走去,一邊幽幽道:「余娘娘跟本王來吧,皇兄在後殿等著你……忘言,你也過來。」
「是。」玉忘言應了,實現在玉傾玄的臉上一掃而過,轉身而去。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考生們也放下筆,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幾乎在三人剛離開前殿,殿外忽然騷動連連,方才那個要換茶水的小太監沖了進來,一聲喊,御林軍們持械湧入,將焦闌殿中人全部圍困起來。
危險的氛圍頓時濃烈逼人。
考生們紛紛白了臉色,也無心答卷了,有誰開口想問話,就見御林軍持起長槍對著自己刺過來,這考生嚇得趕緊躲開,對上御林軍將士警告的眼神。
蕭恪從考生中間走過,要往皇子們那頭走去,突然被蕭致遠拉住了袖子。
「爹,這是怎麼了?」蕭致遠眨著眼睛,眼底清澈的彷彿將刀光劍影都過濾成風輕雲淡,只是隱隱含著些謹慎。
蕭恪反手拉住蕭致遠,把他拽著走,「過來。」
蕭致遠意識到什麼,忙說:「爹,現在還是在考試中呢。」
「跟我過來!」蕭恪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把蕭致遠一拉出去,御林軍將士們立刻發作,團團逼近考生與各位副考官。考生們大驚失色,打翻了硯台,毛筆掉地,好好的考卷上潑了一道又一道墨汁。眾人慌慌張張的被逼到一處,而與此同時,殿內本來值守的近衛也紛紛亮出兵器,把宗親和皇子們包圍,將他們和考生考官逼到前殿的一隅。
五殿下眉頭一豎,喝道:「幹什麼這是!要造反啊!」
極少出現的大殿下,不動聲色的按住五殿下的手。眼下這情形,明擺著就是宮變了,趁著科考殿試這個機會一舉奪下焦闌殿,逼迫後殿的父皇下詔傳位。後殿……大殿下打了個激靈,想起方才晉王、余貴妃和瑾王一起去了後殿,難道他們也都參與了逼宮?
五殿下沒理會大殿下的勸阻,怒聲道:「殿試當天守衛焦闌殿的御林軍不是晉皇叔和蕭右丞相布置的嗎?是誰要造反!站出來看看!」
蕭恪已經把蕭致遠拉到了玉傾玄的旁邊,他看著五殿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老臣對不起五殿下了,其實,只要五殿下順應時勢,二殿下是不會虧待自家兄弟的。」
五殿下恍然大悟,「是二哥!」指著玉傾玄道:「二哥,你居然逼宮造反!你好大的膽子!」
大殿下生怕五殿下再說下去就要沒命了,趕緊捂住他的嘴。蕭書彤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一邊玩著指甲上的蔻丹,曼聲冷道:「五殿下的話太多了,再這麼吵,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你……唔唔……」五殿下被大殿下捂著嘴,後面的話全都是唔唔聲,他氣的臉都漲紅了。
考生們瑟縮成一團,幾個副考官不是蕭恪一黨的,這會兒臉色也相當的難看。
玉傾雲就立在他們的前面,正視重重御林軍和玉傾玄等人,道:「四王作亂剛剛平息不久,你們又在宮廷里大興兵戈,不忠不義,有愧於父皇和大堯百姓。」
玉傾玄眼底一冷,陰陽怪氣的回道:「四弟,你要是不說話,本殿下或許還會忘了你。奉勸你還是不要自找沒趣,能裝聾作啞的,本殿下也會放你一馬。」
玉傾雲淡淡笑了笑。玉傾玄的話,他是完全不信,也不會屈服於他。
下一刻,殿中兩翼的幔帳后,突然殺出兩隊近衛,持著兵械,和玉傾玄的人打了起來。
墨香和花香四溢的焦闌殿,立刻加入了血的味道……
後殿。
林家表妹蹲在天英帝的旁邊,仍舊照顧著這個半躺在椅子上、虛弱的彷彿會被風吹倒的人。
她翻開藥箱,拿出銀針,顫抖的雙手將心中的恐懼暴露無遺。她看著堵在天英帝面前的晉王和余秋水,總覺得他們的眼神很冰寒、怨恨,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林家表妹只好朝著玉忘言投去求救的目光,「表哥……」
晉王冷冷道:「你閃開,這沒你的事。」
「晉王殿下……」
「還不滾開!」余秋水惡狠狠道,走上前去,朝著林家表妹就扇了一個巴掌。
這巴掌扇得很重,林家表妹身子纖弱,被扇得伏倒在地,「余娘娘……」
天英帝瞪大了眼睛,「咳咳……」卻只能發出幾聲咳嗽。
睨著天英帝,余秋水嘲諷道:「皇上這樣子,和死人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們一家送你一程如何?」
「秋水,你……咳咳、咳咳……」天英帝朝著余秋水伸出手,可是沒有力氣維持,手臂無力的墜落下去,眼底隱隱浮現被欺瞞的震驚和痛苦。
晉王雙手負后,嘆道:「這麼多年了,終於等到這麼個機會,讓所有的當事人都齊聚在這裡好好的敘舊。」他看向玉忘言,道:「你皇伯父已經不行了,過了今天,這大堯的皇帝就是二殿下。這下場對他來說很合適,他搶走了你娘,現在要償還他犯下的錯誤,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包圍焦闌殿朝他奪權。」
玉忘言沉然片刻,道:「本想一步步顛覆玉氏王朝,但機不可失,的確不能錯過。只是,與二殿下合作形同與虎謀皮,父王母妃,你們可有考慮過後果?」
余秋水笑了笑,那笑容燦爛而怨毒,刺眼的很,「沒有什麼後果,我們是玉氏的旁系,威脅不了二殿下的地位。他已經答應過你父王,事成之後,榮華富貴更甚於之前,這是皆大歡喜的事啊!」
天英帝終於提上口氣,吃力的說:「老二陰險狡詐……他的話,你們不能信……」
「這種時候皇上就不要挑撥離間了,挑撥救不了你的命。」余秋水揚著下巴,滿臉諷刺的笑,忽然臉上一狠,喝道:「忘言,殺了他!給母妃報仇!」
玉忘言看了眼余秋水,從袖中取出利刃,抽刀出鞘。
熏香的煙霧繚繞過寒涼的刀,模糊了淡藍的冷光,也模糊了玉忘言的眉眼。
他緩緩走向天英帝,手握著匕首,滿目蒼然。
林家表妹瞪大了眼,從地上爬起,爬著撲到躺椅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天英帝,喊道:「表哥,你要做什麼呀!你不能殺了陛下!」
玉忘言一字字道:「他奪走我母妃,二十多年,家不成家。」
「表哥這說不定是誤會!你不要衝動!」林家表妹全身發抖,卻依然護在天英帝的面前。
玉忘言低頭看著她,冷冷道:「讓開。」
「不……我不讓。」
「我不想說第二遍。」聲音更冷。
林家表妹回頭看了天英帝一眼,沖著余秋水喊道:「姨母!你們不能這麼做!」
余秋水下巴一揚,惡語道:「小賤人,再不讓開,就連你一起殺!」
「姨母,你……」林家表妹驚恐的瞪著余秋水,就彷彿是怎麼也沒想到,生母口中和藹可親的姨母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
林家表妹還在愣神,便被玉忘言一手揮開,再次伏倒在地。
玉忘言提起匕首,對著天英帝的胸口,刺了下去。
匕首入肉的那一刻,天英帝痛苦的表情和胸口溢出的血,令林家表妹尖叫出聲,額角被嚇出了冷汗,哆哆嗦嗦的捂住嘴巴。
天英帝的臉色蒼白,神情卻是心痛更大於身體上的痛。他低頭看著胸口的傷,呼吸越發虛弱,氣若遊絲的字眼艱難的溢出雙唇,「忘言……秋水……皇弟……」
玉忘言仍握著匕首,冷道:「皇伯父不該對臣侄過分信任,甚至委以重權。」
「忘言……」天英帝的聲音低的即將湮沒,忽然間被一陣高亢的笑聲蓋過。
這笑聲激烈、興奮,聽來近乎瘋狂,又有著幸災樂禍的成分,在整個後殿里不住的回蕩。是晉王在笑,笑容把他的臉部表情扯得很扭曲,他笑得是那麼歇斯底里,那麼干硬卻強烈,甚至令余秋水都驚愕的收回惡毒的表情,怔怔的看著他。
「皇弟,你……」天英帝倒在軟榻上,胸口已經是血紅一片。
玉忘言也露出不解的神色,「父王?」
晉王眼中帶煞,嘴角咧開的笑,就似一道傷疤,「好、好!玉忘言,你果然是父王的好兒子!不枉我養你二十多年,你果然下了這個手!」
玉忘言挑眉不語。
晉王笑道:「告訴你一件事,你剛才殺的不是你皇伯父,而是你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