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焚音歸來

085章 焚音歸來

鳳金猊輕裝離去后。

華錦媗目送,笑影猶在但面色卻是微沉。

唐九霄遲疑道:「我原先並不知道東聖國出了這些事,這兩日只是想壓壓鳳金猊的勁,免得他心浮不懂得珍惜你。」

華錦媗失笑:「我明白,所以九哥不必介懷。我跟鳳凰來日方長,不急這片刻功夫。但你對這個妹夫可算滿意?」

「女兒家,不害臊。」唐九霄失笑,疼了妹妹那麼久,想了妹妹那麼久,好不容易再次相認,她就被一隻醋勁十足的狻猊給拱了,他這哥哥還沒捨得放開,這隻狻猊倒是處處惹人嫌,叫人真是羨慕嫉妒。但,憑心而論:「能配得上你的必須是人中龍鳳,他足以!」

一旁的秦拂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與華錦媗嘮嗑:「誒,我還是第一次聽得你這哥哥張嘴夸人。若不是我這輩子短命不好拖累人,我鐵定與鳳金猊爭,假設最後爭到你的人是我,你這哥哥改口誇得就成我了吧?」

華錦媗鄙視道:「你不見那裏還有個赫連雪在?他誇過赫連雪沒有?就算你長命百歲也爭不到,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我就愛那隻五行缺火的鳥兒。要是沒有他,我這輩子要麼青燈古佛或者養群面首醉生夢死得了。」

秦拂櫻尷尬挽尊:「你哥說得對,你真是不知害臊。」

華錦媗挑眉:「起碼比死要面子活受罪來得好。」

說罷,她轉過眸眼,眺望琳琅國的方向:「在我昏睡的半日時光里,江一白直接先斬後奏地帶着韋青他們離開,是覺得我會阻攔嗎?」

秦拂櫻笑:「你怎麼不覺得他是沒勇氣面對你呢?他自知再聰明再謹慎都算不贏蕭弘晝,這趟除了送命就是送把柄,左右都是給大家添後顧之憂,但為了韋青的命又不得不搏一搏,所以只能不告而別。」

「要想救韋青和媚以璇,他們必須跟蕭弘晝打交道。拂櫻樓在一照城的爪子已斷,你需要抓緊時間重新布棋,我想儘快知道他們的消息。一白他們不怕死,但我卻有點怕,大家自幼相識——」華錦媗喃喃,「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秦拂櫻點頭,沒去嗤笑華錦媗。

謀士在別人眼底均是理智過頭的冷血之人,可他和華錦媗不全是,這世界在他們眼底仍是有情的。

夜裏,被翟陀頭攪得兵荒馬亂的營帳終於安靜下來,他已找齊人,沖華錦媗跑來時姿態儘是手舞足蹈:「我找到十九個人!」

秦拂櫻問道:「救焚音有多大把握?」

華錦媗想了想,「只要我能撐住他在換血時不死,以翟陀頭口氣,就不會有事。」

秦拂櫻點頭:「我這些時日腦海里莫名閃過各種畫面儘是血肉模糊,我確定不是我見過的歷史來往,所以極有可能是預言將來——在不遠的將來,我們會遭受前所未有的硬戰!」

華錦媗一時沉默,氣氛彷彿凝結。良久,「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多智謀都無濟於事。希望——」她微笑,「我們不是絕對的輸家。」

唐九霄已命人連夜拉起一座營中營,焚音躺在營內最深處,床邊圍滿齊高的白色蠟燭,床左站着華錦媗,床右站着赫連雪,翟陀頭則攤開藥箱正用烈火灼燒器具。隔着一層簾幕外,則站着秦拂櫻、秦箏、肖定卓以及那十九個躺倒的將士跟五名軍醫。簾幕最外面,才是由唐九霄率着數十名親信團團包圍着。

守衛森嚴,氣氛凝重。

待翟陀頭準備齊全后,赫連雪便抓着焚音的兩腕用力一摁,裂開他十處指尖的皮膚,刺鼻的黑色血液隨即滲了出來。床沿四周的蠟燭無火自燃,隨着華錦媗翩躚掰轉的手指,焰心有光,縱橫交錯,在焚音上空形成一個陣紋繁華的守護陣法,玄龍金鳳漸漸盤旋其中。

她暗忖:焚音,你幫了我幾次,這回我終於有機會償還了……

翟陀頭將四根粗細如筷的管子遞到外營,外面立正的秦箏和肖定卓一聽見營內的龍吟鳳嘯,就迅速接過細管,拂袖一拋就精準插入躺倒的士兵臂膀中。有名軍醫隨即上前查看插管口的血液流動情況,以防意外再生。

鮮紅色的血液順着細管流向營帳中心。

翟陀頭將血管瞄準焚音心臟邊緣扎落下去。他需要換盡焚音全身的血,再沖凈骨髓,最後……就賭焚音能不能扛過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面原本日中、逐漸日落、最後月起,顏色深淺不一的血從營中營地面朝四周滲出,秦拂櫻看着滿地鮮血,眼神越發沉重。更不提營中營的人,血順着他們鞋底往上漫。

華錦媗看着焚音指尖滲的血好不容易恢復成紅色,卻又見焚音心窩處的皮膚開始扭曲。

翟陀頭的手便摸過去,發現心臟里有活物在動。他蹙眉,竟還有條最大的出不來?!

赫連雪的心神已與焚音綁在一起,他正用自己心神潤養焚音,所以眉目緊閉,不知外面發生什麼事。

華錦媗唯恐他心亂就示意翟陀頭安靜,由她處理。她伸手覆在焚音心窩處,感知穿過皮膚滲入焚音體內。焚音的血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至少是有細細流動……他的筋脈也在微微顫動……不過——焚音體內自有一股抵抗她的力量,導致華錦媗的手被彈開,掌心出現了幾道裂痕。

翟陀頭面色頓變。

華錦媗瞟去一眼:淡、定。能操控焚音的傀儡術如果只是換血就能輕易破解,那焚音還能輕易中招?而且這也不像玉琉璃該有的能耐。越是艱難,越是保險。她流血的手掌選在焚音上空,鮮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入焚音心窩處,那裏隨即冒起兩股爭執的煙霧。

——遠在琳琅國的琳琅女皇一身冕服,日月星辰山九龍紋,墨發高盤束在金冠之下,翹起的眉眼兇狠凌厲,緊緊盯着案桌上的玉匣里正抽搐的蠱母。

華錦媗的手慢慢弓成爪狀,以勢如破竹地沖勢抓下去,強勢破開焚音心窩處的抵抗,直直插入他的心臟邊緣,切實摸到那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

赫連雪迅速睜眼,射向華錦媗的動作。

「別慌,大家各忙各的。」不等赫連雪追問,華錦媗收縮的指掌抓緊了焚音的心——躲在心臟里作祟的東西。

翟陀頭看着她指掌白皙卻青筋蹦得嚇人,一時間驚得咬住舌頭,哪有活人的心臟能被這番折騰?

可是赫連雪的心神卻愈發穩定下來,他看着華錦媗的動作輕輕吐氣,華錦媗在「感知」焚音的身體,他也是,所以他靜下心后就能發現華錦媗的手掌在與某物抗衡,他遂穩住自家先生的元神,以防再被這異物發威給控制。華錦媗睨了他一眼,慢慢閉上了眼。赫連雪也隨之閉上了眼。

翟陀頭:「……」這是欺負他不懂術法嗎?

營中營已被圍着密不透風,但此刻,他們衣發無風自舞,猶如鬼魅般在空氣中一縷一縷的散開。兩人眉心硃砂亮到極致,彷彿就要燃起來時,華錦媗驀然將手抽出焚音體內,赫連雪隨即撲向焚音心口,在華錦媗拽走那條東西——那條東西纏着一顆心臟——而心臟也隨之要被拽離時,他伸手切斷兩者的關聯,將險些離體的心臟用力按回焚音體內,同時也阻止了大量鮮血噴濺。

赫連雪喊住還在發愣的翟陀頭:「快止血!」

外面的秦拂櫻等人聽見動靜迅速沖了進來,見赫連雪和翟陀頭忙着給焚音止血,又趕緊去尋站在角落的華錦媗,卻見她手掌正掐著一條猙獰甩尾的東西。這東西血淋淋的,起初掙扎時像條蟲子,後來又變成巴掌大的嬰兒模樣,發出哇哇哇的哭喊聲,叫人好生可憐,更何況華錦媗還是個孕婦?

只是,華錦媗面無表情地攥緊右手,掌心燃起火焰,直接燒得這條酷似嬰兒的東西凄厲尖叫,直至化成灰燼。

——抽搐中的蠱母,隨之爆裂。

——琳琅王宮中的女皇面色沉如水,看來華錦媗即便為母,也不弱!

華錦媗嫌惡地甩去手裏的渣燼和血水。

秦拂櫻遞上一條幹凈的帕子。

華錦媗擦凈手,返回床邊:「焚音現如何?」

翟陀頭定定看着她,聲音莫名激動:「他身體所有傷口都止住了血,五臟六腑都在恢復。你們這種神仙畫畫般的人物,居然連挖心臟都能承受?佩服佩服呀——」可話音剛落,其中一位「神仙畫畫般人物」的赫連雪卻踉蹌倒下,幸好被肖定卓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就像蹦到極致的彈簧,一下子鬆開,累垮了。

翟陀頭:「……」老子還沒誇完呢。

華錦媗讓肖定卓扶赫連雪回去休息,但赫連雪拒絕,他要守在自家先生身邊唯恐再有意外。她只好讓人把焚音搬到另一座收拾乾淨的營帳休息時,順便多擺一張床給赫連雪躺。可赫連雪就連躺着時,雙目都是死死撐開,眾人勸不得,華錦媗只好搬了張凳子坐在兩榻中間,安撫道:「有我寸步不離地守着,這總行了吧?」

赫連雪望着她,竭力抓住她的手腕握在掌中,這才慢慢閉上了遍佈血絲的眼。

華錦媗抽了抽手,抽不開。「……男女有別,我是有夫之婦。」

赫連雪四肢僵硬,握着她的指掌更是僵硬。

唐九霄想上前幫忙,卻見她無奈地搖頭,索性將胳膊擱在赫連雪的臂旁,反握住他僵硬的手掌。待時間久了,這渾身繃緊的人才終於鬆弛下來,一呼一吸極是均勻。罷了,她左瞧瞧焚音右瞧瞧赫連雪,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各忙各的。赫連雪即便睡了,那敏銳的身體本能還在,要想讓他睡個安穩覺,自己還真不好離開。畢竟除了焚音,就剩她這麼一個術士是靠譜的,可令其在熟睡中感到安穩。

華錦媗守着這對師徒,另一隻手則空出來翻閱秦拂櫻讓人送上來的訊息。

久了就易犯困,她便側着身子趴在焚音床沿睡下。

她向來睡眠淺,意識混沌中,隱約感覺到有人正揉着她的頭髮,於是睜眼望去,恰巧對上焚音略顯戲謔的眼神。她忍不住心頭一熱,喉間涌過火辣辣的苦澀,卻言不由衷地支頜笑道:「老妖怪你總算醒了……」

「沒大沒小,好歹我當過你冒牌師傅。」焚音美目含嗔,手掌重重蓋在她頭頂。感覺旁邊有異樣,他挑眉望去,意外捕獲隔壁躺着一枚小徒弟。

赫連雪聽見聲音也迅速醒來,他看見焚音也是激動得落淚,卻見焚音眸光烈烈地盯着他腰側看,他順勢往下看,發現自己還抓着華錦媗的手腕,抓得還不是一般的緊呀。他再抬頭看華錦媗,後者翻著白眼,他滯了會才鎮靜鬆開,理衣下床,跪到華錦媗身邊,殷殷望着自家師傅,那眼睛睜得可非一般的可憐。

焚音忍不住感嘆小徒弟表情越發多了,不吝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頭髮,給了同樣的待遇。「你們倒是有能耐,居然把我救出來了?」

華錦媗笑道:「事在人為。」

焚音眉梢微微一震,嘆道:「也是物是人非了。」

「看來你在琳琅國是遭遇了什麼?」

「暗算。」焚音言簡意賅。

華錦媗結合那句「物是人非」揣測道:「是玉嬌龍吧。不過玉琉璃你可也見過?」

焚音聲音輕淡:「她們都是同一個人。」

華錦媗一怔:「我們遇見的玉嬌龍是魅影假扮。難道琳琅女皇就是玉嬌龍?她這些年化作玉琉璃操縱國權,當年壓根就沒退過位?」

赫連雪亦是驚愕地望住自家先生。

焚音擰眉笑道:「你比誰都聰明,估計她現在是要你必死無疑。」

華錦媗「呵」了一聲:「她也是處心積慮已久,就算我不聰明,唐國是我護著,她也會要我死。」

焚音沉鬱地摸着她的頭,「我沒想到她當年就連用皇位救我性命的事也是假的,看來除了那層血緣關係,所有事就沒有真實過。」

「你居然也會難過?」華錦媗歪著頭,用面頰輕輕蹭著焚音的手掌。焚音當年沒捨得殺華錦媗,以至於華錦媗如今身家等同赫連雪,沒事就被他拎出來逗一逗。

焚音也有年少無知的時候,還與邀月育有一子,名喚玉晟。他被邀月設計,誤以為自己錯殺玉晟,就被邀月蠱惑著逼宮。逼宮失敗,他助邀月逃跑,自己則自願被捕,想要贖罪。可玉嬌龍又用皇位來交換他的性命,所以他對玉嬌龍一直懷着深深的愧疚之意,當玉嬌龍親自教養的玉琉璃上位后,他更是愧得愛屋及烏地暗中相助。可是,誰能想到當初一切都是騙局?!

琳琅國並非只有太女才能繼位。

當年天資出眾的焚音,就有太子繼位的隱隱呼聲。即便焚音逼宮失敗,卻仍有不少朝臣拚死要護他的命,玉嬌龍礙於眾目睽睽而無法斬草除根,索性故作仁慈地用皇位換取焚音的命和感激,讓焚音假死徹底斷去太子繼位的可能,自己再化作玉琉璃,憑藉焚音的愧疚,將原先站到他那派的朝臣全部拉攏過來。

這回倘若不是他為解華錦媗蠱毒暗中潛回琳琅國,就不會發現玉琉璃真身就是玉嬌龍的真相。

以此為開頭,焚音就不得不重新梳理以前的種種,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真相時,就被先下手為強的玉嬌龍偷襲,那一剎那——他無需再去求證,因為真相已攤明了。他與玉嬌龍雖是同父同母,可權益遠遠蓋過這份稀薄的血緣關係。

也好,他以後就不必再向誰懺悔了。

他不欠邀月,更不欠玉嬌龍。

意識到華錦媗微微眯起的小眼神,他犯了難,索性伸手覆住她觀察入微的眼:「別太八卦,否則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好吧。」華錦媗無奈地扒開他的手,熟料焚音訝道:「鬼丫頭,你趕緊站起來讓我瞧瞧身子。」

他意識到華錦媗眉眼已開,脈象異常,再見她乖乖起身時露出的臃腫腰身,不由得連連驚嘆:「行呀,都快生了,那阿雪可真是徹底沒機會了……」

赫連雪揪心:「……」

焚音這回是真揚眉大笑:「小鳳凰呢?他可容得你懷了孕還到處亂跑?」

「他有急事回東聖國了,再說了我只是懷孕又不是半身不遂。焚音,既然你平安無恙,那接下來的戰爭——」她試探道:「我們不至於力量懸殊吧?」

焚音笑意不減,只是摻雜了一些苦澀:「我畢生修為與精血全被她抽去擊潰先輩在琳琅國邊境設下的壁壘。」

「什麼意思?」

「琳琅國開國君主花費畢生心血打造璇璣宮,初衷只是想守護琳琅國最後一寸國土!但那些東西終究是妖物,非我族類、必有異心,所以歷代君王都得學習如何控制它們,可到了她這一代,她是天縱奇才,甚至能研究出如何讓它們失控的方式。」

「失控?」華錦媗眉間閃過驚懼:「你說琳琅國先輩初衷是守住王城,也就是它們原本是走不出一照城?可是前些時日那隻魅影是在琳琅國邊境才自滅的,它們活動範圍已然擴大,是玉玲瓏拿你修為精血做到,就是你說的『壁壘一破』,半邪郎和魅影軍才會破境而出?!」

焚音點頭:「先輩只願琳琅國與世無爭,不願琳琅國造虐。唯恐王城被毀、君主隕落,百姓連這最後落腳之處都沒有,才留下一條不為人知的後路——只要君主血灑王城,這層禁錮就能自行消失,屆時半邪郎和魅影就會四處肆虐,屠殺非琳琅國的子民,玉石俱焚。所以近日,她就用國君鮮血做引,破除這層先輩屏蔽。」

華錦媗怔問:「可你不是君主,為什麼你的血也能打破禁錮?」

焚音臉色漸漸沉重。他跟玉嬌龍同父同母同宗術法,是琳琅國開國至今出現可任君王人數大於一的首例。不然,為何會有朝臣青睞於焚音?

歷代君主先傳嫡傳長,玉嬌龍是嫡長女,順理成章繼位,而他則等同於替身,要拿君主精血破除禁錮,拿他也可。況且他死了,她更無忌憚,又能操縱半邪郎和魅影,日後攻打他國自然毫無阻礙。

焚音越想越是冷笑不已,這種算計,怕是自幼就有的盤算。

華錦媗等不到回復,就聰明地掠過,笑着勸說「肯定天無絕人之路」,然後起身去叫人準備夜宵給他們師徒墊墊底,畢竟睡太久都該飢腸轆轆了。

翟陀頭很快就帶人送些清粥和雜菜來,華錦媗坐久了,行動更加不便,就叫他順便扶回去,只是回去路上偶遇秦拂櫻。

秦拂櫻詢問的眼色望來,華錦媗嘆了口氣,「焚音道行喪失當真出乎意料了。」

「這可謂是屋漏連夜雨。」秦拂櫻回道。心情略沉,以至於抬眼都覺得這邊疆的天很黑……從靛藍轉為暗藍,暗藍轉為紫藍,紫藍轉為深藍,深藍最後化成濃濃的黑……

兩年前的某一夜,他們曾並肩走在繁華街道上仰臉夜空,那時四面八方均是火光衝天,整個夜幕被奪目耀眼的金光蔓延。無數煙花在他們的眼瞳里綻放又凋謝,凋謝又綻放,忽明忽滅……而如今……

生?

抑或……

死。

他們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沙地上,也是踩在漸漸緊繃的心間。

「別再悲觀,大不了就是個死而已。」華錦媗安慰道,目光同樣遙望別處。她望的那個方向——同樣是荒涼孤僻的邊疆。鷹擊長空,目送孤獨的少年風塵僕僕地降落在肅穆凝重的赤焰軍前。

赤焰軍全體將士跪地齊呼,聲勢如虹。

陸寶玉捧著鮮紅色的領軍鎧甲從隊伍里走出來。

鳳金猊原先有些劉海,但最近幾日都將其全往後梳,所以頭盔壓得頭部一沉,順帶着他眸亦是沉了沉,再抬起時,一雙眼透出不留餘地的犀利和精明。這樣的眼,就代表他不再是處於父母身邊撒嬌打諢的小魔王了。

鳳金猊躍上馬背巍然端坐,慢慢催蹄環視身後所有將士,然後睥睨東聖國弘陽城的方向,道:「啟程!」

隨着這聲,這一支享譽天下的軍隊直奔王城。餐風露宿,夜以繼日。

少熙帝得知消息,先是趕緊下旨命令他們駐守遠離王城的某塊山頭,可是赤焰軍是天底下唯一一支不受君主管轄的軍隊,只要有正當理由完全可以無視任何旨意。眼見赤焰軍來勢洶洶,少熙帝又忙命令駐守王城的華鳳池及其飛鷹軍想方設法阻攔下來。

少熙帝暗中扣押諸王,起初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拂櫻樓已將消息散開,眾多忠臣拚死進諫,各種上奏,可又苦於沒有證據就被少熙帝一句話就打回。如今華鳳池忽然領得阻攔赤炎軍的旨,不難曉得背後原因,亦是咬牙抗議為何阻攔?更何況多事之秋,兩軍同根生,強行對壘豈不是給了外敵入侵機會?

可惜少熙帝一意孤行,以違旨則株連九族的君威,強迫華鳳池不得不從。

鳳金猊早已料到少熙帝會利用熟人讓他們自相殘殺,所以赤焰軍在距離王城還有段距離就停下,待華鳳池率軍即將抵達之際,悄悄藉助山路地勢繞過去,然後將士喬裝打扮,大軍好似憑空蒸發,直接消失在前往弘陽城的路上,最後又突然匯聚王城中央,藉助拂櫻樓的消息,分頭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救出諸位王爺。

鳳火王他們之所以中招,完全是因為被打個措手不及。他們就跟往常那番進宮參加盛宴,哪知道少熙帝徑自撕去偽裝,與邀月聯手將他們迷倒,醒來后就被關押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地方,遍佈複雜陣法,饒是他們怎麼掙扎都逃不出去。待諸王安然無恙后,鳳金猊又去寺里請回九皇爺,對於少熙帝,大家不約而同地少了容忍……

****

一月後,被迫躺在唐九霄營帳休息的華錦媗就收到來自弘陽城的捷報。

信是鳳金猊寫的,幾十張紙拿到手中一大摞,沉甸甸的。開頭先是洋洋洒洒問了一大堆廢話,問她問孩子問還有沒有「蒼蠅」騷擾,直到信尾才似乎想起什麼,簡明扼要的說了一句玉璽被他用袖影劍切成四塊,意思是少熙帝被嚇慫了,跟鳳火王、灝王爺、九皇爺四人各持一塊,在少熙帝沒死前大家就相互牽制。

「……這也行?」華錦媗咋舌。沒有完整的玉璽,少熙帝日後想下旨做重大決定的確難了。只是……這種沒實權的皇帝也當得曠古未聞呀,這讓野心勃勃的少熙帝多憋屈。

一旁的唐九霄也是眼微震,同樣想不出切割玉璽這種騷主意,所以繼續低頭看兵書。

華錦媗百無聊賴就起身,唐九霄立即喝道:「給我坐回去,又想幹嘛?」

「無聊,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

「不是老嚷着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嗎?九哥成全你,想吃什麼就說,我直接吩咐下去。」唐九霄說完,修長黝黑的手指點了點案桌旁的躺椅。

華錦媗垂頭喪氣地走過去、坐下,然後靠着幾個墊高的枕頭重新躺回去。「九哥,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我沒必要這麼早就癱在床上待產吧?」

「理論上是還有半個多月,但誰能保證不會提前?」唐九霄不為所動:「況且你有不良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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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聘皇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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