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8章
【三十七章】
丁文樂突然覺得清醒過來的林清音變得也不是那麼的難相處了，除了不怎麼愛搭理自己，林清音不吵也不鬧，就這樣子安安靜靜的做着一切。如果不是呆在h市沒有安全保障的話，他想就這樣和林清音在這個院子裏呆一輩子。
張強和劉金其實年前就到了b鎮，他們倆默默的守着林清音，一直在找准抓他的時間，可是林清音身邊平日裏一般全是人，晚上的時候他不怎麼出來溜達，劉金和張強兩人守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但他們對於最近發生在林清音身上的事情一清二楚，丁文樂時常打電話和他們交接，對這些事情也知道一二。
丁文樂想起自己第一次向林清音提到他有雙重人格時，林清音露出來的表情。
不可置信和厭惡。
丁文樂的眸光閃了閃，走到林清音的身邊，林清音正翻閱著桌上一本過期的雜誌。
他們不可能給林清音手機和電腦，他只能靠着這些來消磨時間。
那本雜誌的書頁全都發了黃，有些邊角捲起，雜誌很薄，林清音沒一會兒就翻閱完了，他把雜誌又翻到第一頁，準備重新看一遍。
「清音。」丁文樂站在他的身後喊道。
林清音翻過了一頁雜誌，當作丁文樂並不存在。
「你想不想知道這半年發生的事情。」丁文樂依舊在笑。
林清音聞言，停下了翻書的動作。
丁文樂一看就知道有戲，他拉過一個板凳，坐到了林清音的身邊，手臂擱在桌子在，有節奏的拿着手指在桌子上點着。
「你知道林氏現在在誰的手裏嗎？」
林清音終於看向了丁文樂。
「你知道我剛出獄不久，哪裏來這麼多的錢嗎？」
丁文樂此刻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孩子。
「你應該猜的到。」
「和這兩件事有關的，我們倆都認識的人……」
和這兩件事有關的，自己和丁文樂都認識的人……
林清音的眸子裏終於起了波瀾。
「好，你猜到了。」丁文樂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我來告訴你下一個好玩的事情。」
「你覺得……陸覃會來找你嗎？」
林清音的眼睛眨了眨。
「他正在找你。」丁文樂笑着咧開了嘴，露出了嘴角的一顆小虎牙。
「知道為什麼嗎？」
「他喜歡你。」
林清音的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但喜歡的不是這個你……」丁文樂笑着補刀。
他喜歡你。
但喜歡的不是這個你。
林清音，你知道么？
你的身體里有另一個人格。
林清音花了三年都沒能辦到的事情，在他失去自主意識的這一小段的時間裏，卻實現了。
這意味着什麼？
哈，這意味着——
林清音敗給了自己。
比有敵人更可怕的事情就是，你的敵人永遠都見不到。而且，你還不能毀滅他。
不用對決，你就已然成為了敗者。
丁文樂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抽走了林清音手中的那本書。
「時間晚了，晚安。」
丁文樂摁滅了燈，走到床一側的沙發上躺下，面對着清醒的林清音，想和他睡在一張床上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丁文樂躺在沙發上睜着眼，漸漸的適應了黑暗之後能清楚的看見林清音身體的輪廓。他一直維持着被自己抽走書的那個姿勢，看着外面發着呆。
「雖然另一個你對我比較友善。」
「但是我喜歡的是這個你。」
「這個你才是完整的你，清音。」
丁文樂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漸漸響起，這不由得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清醒過來時，見到他的那個傍晚。在那天，丁文樂洶湧的眼淚浸濕了自己的衣裳，林清音到現在都能夠回想起，殘留在脖頸之間的那股濕熱。
林清音撐著桌子慢慢站了起來，然後走向了床鋪，這裏的環境和條件沒有一開始住的賓館那麼好，冬日的夜冷得人手足都有些僵硬發涼。
林清音慢慢的脫了厚重的外衣，然後鑽進了被窩，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不一會兒就發出了有節奏的呼吸聲。
丁文樂只躺了一小會兒，便從沙發上坐起，盯着床的方向，沒有發聲，一直到晨旦初起。
林清音的生物鐘向來很準時，一到早晨7點，他便按時的睜開了眼，等他起床的時候，發現丁文樂早已收拾好了，懶散的靠在沙發上面，眼睛下面有些烏黑。
一直等到林清音收拾好，他才發聲。
「走，我帶你去洗漱。」
林清音抿了抿嘴沒說話，卻還是跟在他後面出去了。
剛洗漱完準備去吃早飯的時候，丁文樂放在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丁文樂從兜里掏出了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突然就變了臉色。他接通了電話，放在耳邊。
「喂。」
「什麼？！」
林清音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丁文樂，丁文樂本來就鐵青的臉色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難看。
「草。」
丁文樂踹翻了腳邊的一盆盆栽，然後狠狠的掛上了電話，盆栽被丁文樂一腳踹飛，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盆栽里的泥土在那一刻全都炸裂出來，濺了一地。
刀哥聞聲而出，抬眼掃了一下狼藉的院子，沉聲問道。
「怎麼了。」
丁文樂眼睛通紅的衝上前，一拳就砸在了刀哥的臉上。
「你媽的，出賣我？」
刀哥和跟在他身後的小弟全都沒有防備，被丁文樂直直的一拳砸在了臉上，刀哥的臉都被打得微微偏了過去。刀哥身後的一眾小弟嘴張得大大的，一個個都被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事情嚇愣了。
丁文樂打完了一拳之後就覺得事情不太妙，他迅速清醒了過來，拉着站在一旁觀望的林清音就開始跑。
相比於面對明顯對自己有厭惡情緒的刀哥，林清音還是更情願面對不會弄死自己的丁文樂，林清音稍作權衡，然後就跟着丁文樂跑了起來。
還好他一直有意的儲存體力，不然今天能不能跑出去還是一個問號。
林清音被丁文樂拉着，迅速踹開了大門，往外面跑去。
刀哥愣了好一會兒，摸了摸自己被丁文樂打了的那邊臉頰，慢慢的回過了頭，吐出了一口血水，眸子裏全是冷冽暴戾的光。
「給我追。」
他冷靜的下着命令，喊醒了一眾呆愣著的小弟。
那些小弟被驚醒之後全都爭先恐後的向門外追去。
在巷子的入口處，有幾輛車慢慢的滑入停下。
【三十八】
縱使林清音他們是先發制人，趁那些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跑了出來，但是他們畢竟比不過專業的。
刀哥養的那一波小弟專職於恐丨嚇、追人、打架多年，體力速度和耐力也是非同尋常。丁文樂一個人或許還能躲過他們，可是丁文樂拖着一個林清音。
林清音讀書的時候常年駐紮在圖書館和教室，畢業之後又一頭扎進了公司，偶爾去下健身房跑跑步鍛煉鍛煉，練起的都是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腱子肉，這半年來的荒廢加上這幾天的脫力，讓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致。他沒跑一會兒，眼前就開始微微的發黑，前面的路在他的眼前都搖晃了起來。
他連早飯都沒來得極吃，猛然之下做這麼劇烈的運動讓他有點貧血。
丁文樂在前面用力的拉着他，他跌跌撞撞的在後面跟着跑。
後面的響起一陣紛紛踏踏的腳步聲，林清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群人越來越近了。
林清音的呼吸開始困難了起來，他張大了嘴努力的喘氣，使足了勁往前跑，臉色憋得有些發紅。
只有這一次機會。
如果錯過了的話……
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再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
前面就是一個拐角……
到了那兒就安全了。
林清音憋足了氣往前跑。
天空中突然炸起了一聲槍聲，林清音的大腿又開始疼起來了，讓他幾乎使不出力氣逃跑。丁文樂的動作也慢慢的緩了下來。
他停住了步子。
「丁文樂。」
「你他丨媽再走一步試試。」
刀哥拿着槍從眾人的身後慢慢走出，一臉的猙獰。
「你再走一步……」
刀哥慢慢的向丁文樂走近，把槍上了鏜，然後把槍口對準了林清音。
「我就打死他。」
林清音的背脊上迅速的爬上一股寒氣，讓他的瞳仁在眼眶當中顫了顫。
他知道，刀哥沒有開玩笑。
兩人徹底的停下了步子，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無害，然後慢慢的轉過了身。
「刀哥。」
丁文樂轉過身，藉著說話的機會，往前走了幾步。
刀哥的眸色閃了閃，把槍口挪到了丁文樂的身上。
「說。」
丁文樂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肩頭被帶動着微微的抖動。
「可以問為什麼嗎？」
刀哥歪了歪頭，盯着丁文樂，低低的笑了兩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我想知道是為什麼。」丁文樂說着，又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徹底擋住了林清音，眼睛一直望進刀哥的眸子裏。
刀哥似乎是被他取悅了，他看了看自己和丁文樂之間的距離，放了心，然後慢慢的放下了槍。
「為什麼？」
「因為有人願意出更多的錢。」
「要他。」刀哥用眼角掃了林清音一眼。
丁文樂和林清音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那個人……是誰？
……
是陸覃嗎？
他不是得到林氏了嗎？
他到底還想幹什麼？！
「就是你們想的那個人。」刀哥扯了扯嘴角。
林清音眥目欲裂，連番的絕望之後，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丁文樂似乎被打擊的不輕，他慢慢的放下了舉起的手，頭低低的埋着，露出一副神傷的模樣。
「放我們走，我可以給你更多的錢。」
「對方追加兩倍。」刀哥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要掙扎了，乖一點。」
丁文樂低着頭聽話朝刀哥走去，放棄了掙扎，林清音站在原地不為所動，他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刀哥用似笑非笑地目光掃了掃兩人，然後給了丁文樂一個識相的眼神。
丁文樂拖着步子慢慢的向刀哥走近，鞋板與地面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砂礫在之間滾動。
沙沙。
刀哥移過了目光，看着丁文樂垂死的掙扎。
有風吹過，在這條巷道中沒有人說話，只有丁文樂的鞋板與地面的摩擦音。
時間像是被拉長，變得靜謐而又緩慢，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防備，專心的看着丁文樂的表演。
丁文樂垂在身側的手敲敲藏到背後，向林清音做了一個手勢，林清音的瞳孔瞬間放大。
變故就在一瞬間。
丁文樂撲到了刀哥的身上，趁他不注意搶走了他的手丨槍。
靜謐在一瞬間被打破，巷子裏瞬間變得嘈雜，所有的人包括林清音都沒有反應過來，一眾人變得手忙腳亂，有反應過來的人開始去扒丁文樂，丁文樂用所有的手足纏住身下的刀哥，拼盡了全力。
他回頭，看見了發愣的林清音。
「跑啊！」丁文樂聲嘶力竭。
林清音被喊醒，愣了，又向前走了兩步。
「草丨你媽的，跑！」丁文樂的眼睛一片通紅。
丁文樂看向林清音的目光太過複雜，讓林清音忍不住就聽信了他的話語，開始抬起了步子。
兩個人的話一個都逃不掉。
林清音拔足往前跑，沒一會兒就沒入了那個拐角。
此刻沒有一個人關注到林清音的消失，丁文樂拿着開了鏜的手丨槍，發了瘋似的對着刀哥。
刀哥沒了，他們都得陪葬，所有的人都有些手忙腳亂。
林清音順着巷子裏的巷道不斷的奔跑，他不認識路，只能朝着一個方向拚命的往前沖。只跑了一會，他就發現根本就沒有人來追自己，他開始停住了慌亂的腳步，扶著巷子裏的青磚牆直喘氣。
他弓著腰對着牆，難受極了，沒喘兩口就聽到了一聲悶悶的槍響，林清音的淚一瞬間就砸在了青磚鋪的道路上，暈開成一個點。
他太難受了，不知道是因為身體，還是因為心裏。
他不顧喘得猶如拉煙槍一樣的嗓子，發足了力一個勁的往前沖。
血糖過低，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黑布，讓他看不清前路，稀薄的氧氣讓他的肺部有些沸騰，嗓子裏有一些微的甜腥。
他關閉了所有的意識，發力的往前跑。
在他不完整的記憶里，他上一次在這條巷子裏奔跑是為了躲避丁文樂，這一次，卻是想着要救他。
聽起來真是有點可笑。
曲曲折折的巷子終於跑到了盡頭，他衝出了巷子，外面廣闊無房屋遮掩的陽光一下子照了他一臉，讓他只能看到一片迷迷濛蒙陡然亮起的白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發痛。
刺痛過後，他便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幾輛停駐在路邊的車和幾個模模糊糊不斷晃動的人影。
他沒止住力道就撲向了人群，然後軟倒在一個人的身上。
「清音？！」有人驚訝的出聲。
有點熟悉。
林清音努力的睜眼，想要看清這人的臉，可卻還是模糊一片。
「救……救人。」
林清音努力的發聲，喉嚨有些斯拉斯拉的痛。
「清音，不要慌，慢慢說。」那人半攏住林清音的身子，盯着林清音狼藉的臉，眸子裏閃着意味不明的光。
林清音努力的閉上了眼，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然後再睜開，眼前的霧氣有慢慢消散的跡象。那人的輪廓也慢慢露了出來。
「……許高珂。」
「丁文樂還在裏面。」
「嗯，知道了。」許高珂的眼鏡架在鼻樑上反著光，溫聲的回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清音終於支撐不住，頭一歪，就昏了過去。許高珂一手捏著林清音的胳膊，正準備做些什麼，又是一聲急促的剎車聲響起。
許高珂停下了動作，環著林清音回頭，就看見了打開車門迅速向這邊走來的陸覃。
「你來啦。」
許高珂看着陸覃，露出了一抹笑。
陸覃皺着英氣的眉，點了點頭，目光直直的停在了他懷裏昏迷的林清音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