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第九回

薛家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銀子。

薛桓之所以多番謀划,說到底除了有讓自家更進一步的心思之外,更多的還是想著保住自家的富貴:靠著姻親發達,總歸是無根浮萍。

無奈兒子並不成器,好在女兒是難得的聰慧。

薛桓借著養病的機會,把家裡幾個管事挨個兒詢問了一回,終於明白女兒的意思:妻子暗中給妻舅王子騰送了數萬的銀子!卻不是為了自家跑官。

打擊來得猛了點,薛桓反倒氣不起來,只叫來妻子說話,「幫襯妻舅,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薛家太太資助哥哥用的多是自己的私房錢,只挪用了「一點」公中的銀兩,也正是這「一點」銀兩,讓長於計算的寶釵查到了端倪。

若是一點銀子倒也罷了,可舅舅王子騰卻是多年來一直斷斷續續的開口,母親也一直有求必應。

寶釵卻有些厭惡舅舅的貪得無厭,便找機會告訴了父親,一切交由父親定奪。

薛家太太卻是覺得女人想在夫家立得穩,娘家可是關鍵。這些年哥哥王子騰陞官極快,有他護著蟠兒縱然膽子大些,偶爾胡鬧也總是不礙事的。

她把心思一說,薛桓再次沉默。

薛家太太想了想,橫豎已經說了,不如說個痛快,「將來寶釵入宮,尤其是東宮,還得落在哥哥身上。」

薛桓耳朵里嗡嗡響,他卻還是長嘆一聲,「咱們是皇商,要忠於聖上,之後才是太子。」

話已至此,妻子再聽不懂也就罷了。

他們是商家,從來沒有隻在一處下注的道理。如今局勢並不明朗,還不如待價而沽……省得將來一敗塗地,血本無歸。

他又不是林海,坐在巡鹽御史的位子上,不知多少人都緊盯著他的一言一行。

不過王子騰也就是稍微貪財一些,好歹答應了便會管教自家蟠兒。總比寧榮兩府的哥兒們強,見面只想著聚在一處吃酒取樂。

至此之後,薛桓更是用心教導起女兒,並讓府中幾位管事無論太太經手大事小事,都要報到寶釵這兒來。

卻說薛家這些日子如此安生,倒令賈敏有些意外:原本她以為薛家太太必會帶著女兒上門拜訪,要讓姑娘們繼續在一處讀書作伴呢。

林海聽說妻子的疑問,也笑著解釋,「薛先生遇了些煩心事。」

賈敏笑道:「光他的兒子,就是操不完的心。」

她連寶玉都瞧不上,更別提薛蟠了。這些日子除了照看兒子——小傢伙越發壯實,死命掙紮起來,賈敏險些抱不牢他,其餘便是用心清點家產,為回京述職做準備。

借著安王,也就是安王身後聖上的威勢,林海在揚州能「全身而退」,怎料即將任滿,全家都準備好啟程回京了,韓琦,也就是妙玉的父親跑來……託孤了:有摯友看顧,總比送女兒出家強啊!

待林海屏退眾人,韓琦在書房裡也是和盤托出,「泰興的糧庫不對。」

泰興前些日子暴雨,山中石塊混著泥水從山上滾下,淹了幾個村莊。好在出事時是白天,老早有眼尖的里長領頭,把村裡人都喚出家門。

因此房子塌了不少,但人卻沒損傷幾個。這種小災,知府和縣令遞個摺子上去,好生安撫安置災民也就是了,一般不會追究誰的責任,反倒是救災得力必會有封賞。

問題也就出在了安置上,韓琦領命去打開糧庫,發覺庫中都是陳糧不說,數目差了忒多。要知道半年前巡查的官員可剛走,當時賬目全都對得上,庫中也多是去年的糧食。

林海細細問過,才道,「陳糧換新糧,卻不會在數目上差了這許多。」

韓琦起身,就給林海跪下了,「不求林兄救我,只願能看在昔日的交情上,護住我妻女!拙荊腹中還有我的骨肉。」

韓琦夫婦成婚多年膝下也只有一女,此番妻子再次懷孕,韓琦寧可自己不要性命,把罪責一力擔下,也要保全妻女三個。

卻說韓琦的本家勢力不小,他本該向族裡求救,卻來尋林海……顯是信不過自己的族人。

林海扶住韓琦雙臂,略一用力,發覺抬不起來……他只得道,「你糊塗!若是擔了罪名,你妻女如何活得下來?」

韓琦定了定神,聽林海語氣也知道他存了幫忙的心思,便老實道,「泰興有『水賊』。」

聖上勵精圖治,政治清明,如今江南富庶,多年並無大災大難,百姓溫飽有餘,哪會有水賊?!

須知江南魚米之鄉湖泊眾多,有心人存些人馬……在此養兵練兵實在不是難事,只是得上下打點妥當。

林海一聽便知:這定是哪位貴人養了私兵,將來行刺……十分方便。養兵最是費錢,一時沒了兵餉便動了糧庫的主意。那上上下下諸多官員,只怕唯有韓琦不是他們的人,因此動用糧庫存糧,又趕上需要糧米賑濟,正好把韓琦推出去頂罪。

至於韓家只怕是跟那位貴人有了交換:犧牲少許聲名,以及一個還算出挑的族人,換得那貴人的支持。

而那背後的貴人,林海自然也有了主意:只看宮中幾位皇子誰的母親出身江南,且與太子關係親密就猜個*不離十了。

畢竟太子母族才是江南一等一的世家。就是不知道這些私兵,太子知不知情。

林海便道:「你先別急。且寫個摺子來。」個中詳情他也要打發人去細細探聽。

韓琦一個七品縣令,在家族已經打定主意拿他換取其他人的前程,自然求告無門。只要他進了大牢,就必定會「畏罪自盡」。

林海品級不算頂高,身為巡鹽御史,卻能給遞密折直達聖聽。

實際上,林海對太子本就有些不滿:自打就任,銀錢攻勢簡直撲面而來——這也忒瞧不起人了。有心拉攏人,都不知道投其所好啊?

如果林海眼睜睜地瞧著韓琦冤死獄中,再遞上密折,太子定會焦頭爛額。

他都可以想見,太子要把那群私兵撇清,同時還得在聖上面前辯白:一位朝廷命官並非因自己而死……

想出口氣,卻不能如此行事。林海思來想去,皇子們都暫且丟在一邊,先忠於聖上吧。

花了些時日,林海終於得了可靠消息,韓琦所言至少八成確鑿可信。他果斷遞了密折上去,同時又趁著太子舅舅生辰,給他家送了份節禮。

林海不想向太子示好,卻不願得罪江南真正的「地頭蛇」:他下一任大半還要落在江浙。

孫家老太爺,也就是太子的外祖父如今在京城休養,江南的孫家祖宅有太子的一位舅舅鎮守,卻也拿得了主意。

而此時韓琦都已經下獄了。

林海打點了一番,不許獄卒折辱,同時韓琦也為林海說服,緊咬著牙不肯「畏罪自盡」。

林海又特地尋了揚州知府說話,閒情逸緻聊了半天,關鍵只有一句,「孫家可看著呢。」於是韓琦也沒被「畏罪自盡」。

數日後,聖上密折尚未抵達江南,韓琦便讓孫家人從揚州押解到了姑蘇。姑蘇是孫家的地盤,更是江蘇巡撫衙門所在,到了姑蘇韓琦的性命已經保住九成了。

只是送揚州到姑蘇的路上,韓琦遇到三次刺殺,若非孫家早有防備,他還是得小命休矣。

而且從孫家的反應來看,那私兵還真不是太子豢養的。

得知韓琦平安,林海站在窗前輕嘆,「這些殿下們啊……」

賈敏掂著著兒子輕笑道:「沒膽量做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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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敏齊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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