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館陶正在烤火的手頓了頓,而後挑起一側眉頭狐疑的看了一眼王娡,嗤笑一聲問:「金王孫?他不是死了很久了嗎?屍體估計都化成泥了……怎麼了?」

「那……那就好……」王娡眯着眼睛細細打量了一下館陶的模樣不像是作假,而是真的不知情樣子。躊躇了一會兒后再次小心翼翼的開口:「這也不知道金家還有沒有其餘人在世……」

「我說。」館陶轉過頭來,眉眼中透露出些許不耐煩來:「你究竟想說什麼?你要是對那個金王孫有所愧疚的話,你早幹嘛了?現在想起來做給誰看啊?」

王娡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嘴角,壓下了心頭的火氣。看樣子金俗失蹤的事情跟館陶真的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那麼會跟誰有關呢?

館陶滿眼疑惑的把目光落在燒的正旺的炭火上,微微轉了轉眼波,似乎打起了什麼算盤。

……

金俗看着眼前煮好的熱茶,燒的暖暖的炭火,面前的韓嫣示意侍從們帶着兩個孩子先去院子裏玩會兒,一舉一動都帶着風雨欲來的意味。

金俗謹慎的開口:「不知大人,究竟有什麼事情,民婦不過是一介草芥罷了,大人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夫人父親名為金王孫,母親名為王娡對吧?」韓嫣並未正面回答金俗的問題,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來,看着金俗略微錯愕的表情,韓嫣端起茶杯,嘴角牽起一抹瞭然的微笑。

金俗的手指擰著粗布的衣角,眉目中寫滿了警惕和懷疑,那充滿的敵意的眼神兒定定的看向韓嫣,問道:「大人究竟有何事?民婦與大人無冤無仇,何必……」說着金俗端起茶杯,眼神緊張的亂飄到一旁,繼續道:「何必清查民婦的家底……民婦一直本分的照顧兩個孩兒而已,並未做什麼得罪大人的事兒吧?」

韓嫣打量著金俗緊張到手哆嗦的樣子,含笑着寬慰道:「夫人言重了,韓某並無唐突之意……只是忽聞當今太后曾在民間流落了一個女兒,恰好叫金俗,恰好夫人母親的名諱也正是當今太后的名諱罷了,於是有一絲好奇,想請來夫人為韓某解惑而已。」

金俗抬起頭來,看着韓嫣微微帶着笑意的臉龐,眼中充滿了濃濃的疑惑:「太……后?」

「雖然這種皇室秘聞說出去可能會有殺身之禍,但是韓某覺得告訴夫人並未什麼不妥……」韓嫣放下了手裏的杯子,略微感嘆:「畢竟那是夫人的娘親,韓某隻是想圓了太后的骨肉相思之情罷了。」

頓了頓后,韓嫣轉頭看向窗外紅梅映雪的美景,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在侍從們的陪伴下笑的朝氣蓬勃,不過將來的下場都不好看就是了,然而現在並不是唏噓別人性命的時候——

「數年前夫人的父親隻身來到長安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夫人一個人生活也是不容易,好在老天保佑,賜予了夫人一雙兒女承歡膝下,倒也是一份補償。」

金俗聽着韓嫣的話,眼中的困惑越來越盛,終於按耐不住的問道:「大人為何知道的這麼清楚?是不是大人知道民婦的父親現在下落何處?母親……她現在真的……是……?」

「很抱歉,夫人的父親到達長安城不久便遭遇飛來橫禍,現葬於何處……原諒韓某也並不知情。」韓嫣轉回目光,一席話澆滅了金俗眼中希望的火苗。

金俗不敢置信的看着韓嫣說的輕描淡寫而後澆熄了自己心中最後的希望,雖然父親失蹤了這麼久,自己也懷疑過父親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麼不測,但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這生死在旁人的淡淡一語中便被湮滅,金俗覺得似乎天塌了。那根關於父親的支柱終於崩塌在心間。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不管是否合乎禮儀,金俗只是搖著頭,看着韓嫣節哀的樣子咧著嘴問:「大人是在說笑嗎?怎麼可能,我父親怎麼可能……」

那個字在嘴中盤旋半響,終究是吐不出來。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看不清韓嫣眼中究竟是節哀還是嘲笑,亦或是對自己命運凄苦的唏噓,亦或是對一個瘋婦人的悲哀。

韓嫣用棍子輕輕的翻了翻炭火,從袖兜里掏出一塊絲絹遞給金俗,嘆息道:「韓某知道這噩耗夫人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也是韓某唐突,這麼輕易的開了口,還望夫人節哀。」

金俗攥着絲絹,低着頭囁泣了半響后,問道:「敢問大人,民婦的父親究竟是怎麼死的?」

韓嫣看着這個女人悲切的樣子,突然不忍心開口告訴她這些事情,糾結了一會兒緩緩道:「先帝在位之時,栗姬為了鞏固太子榮的地位便針對起了太子之位的爭奪者,也就是我們當今的陛下。而韓某當時正是陛下的伴讀,所以這些事情韓某才會知道一二。」

「然後呢……?」金俗語氣很是急切,她只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離了家,有的人說她是過更好的日子去了,也有人說她死了,總之在她的記憶里,那個名為父親的老實男人便一個人將她撫養大。她隱約記得,小的時候有那麼一個男人曾來家中拜訪過,他穿的料子是她只在長安城的世家小姐達官貴人的身上見過的名貴衣料,那人只是跟自己的父親說了幾句話便匆匆告辭了。

而後……父親離家之後,自己便再也沒有見過他。隨後自己孤苦伶仃的長大,在左鄰右舍的做媒下嫁了一個莊稼漢,而後有了一雙兒女,後來丈夫也撒手人寰,自己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本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就是這樣生如浮萍,滅如草芥罷了,現在突然有人出現告訴她她父親死了,母親成為了當今太后,這對於一個鄉間民婦來說與其說是打擊,不如說是驚嚇。

韓嫣淡淡嘆氣道:「說來這事兒也是悲哀,希望夫人不要太過傷心,如果夫人因此而……那倒是韓某的不是了。」

「大人但說無妨,民婦只想知道民婦的父親是怎麼過世的。」金俗用絲絹擦了擦眼角眉梢的淚水,說話的聲音還是一抽一抽的。

韓嫣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大門便被人突然推開伴隨着一聲壓抑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的聲音:「你父親怎麼死的,不如讓朕來告訴你。」說罷,來人順便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的韓嫣,冷笑一聲:「韓大人不給朕解釋一下嗎?」

「陛下……」韓嫣見狀趕緊起身行禮,隨後看了一眼慌張不已的金俗,咂咂嘴,事情……好像……大條了。

劉徹一路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他就知道韓嫣古靈精怪九曲迴腸十八個彎的樣子準是知道些什麼,恰逢李敢稱病,公孫賀一問三不知,守城的將領一個個苦大仇深的不敢說話……一看就是有人瞞着自己搞什麼小動作。查了一通之後查到了王娡的頭上,雖然太皇太后將他母親的手書送給了他,雖然字字誅心,但是劉徹仍舊是一廂情願的存着一絲僥倖心理,他的母親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然而後來派人暗訪調查跟蹤之後竟然發現要殺人滅口的竟然真的是自己那個曾經給予了自己無盡母愛的母親,而且,單單隻是為了把持朝政而已。

劉徹不禁想起先帝臨終的時候對於自己的提醒和囑託,原來一直被埋在鼓裏的人是自己,所有人都是清醒的。自己好比是後宮前朝權勢中的棋子,每個人都把他耍的團團轉,恰逢劉徹偶然發現似乎王娡也沒什麼收穫后,意識中總是有幾絲看似無關,卻總是能聯繫起來的線索,於是在那日韓嫣離宮之後,劉徹便囑咐身邊的人去查查他的行蹤。

結果……便查出了這座別院和裏面藏着的金俗。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韓嫣並不打算刻意瞞着他,只是沒想到自己發現的這麼快。這倒是出乎了韓嫣的意料,然而看着劉徹那眼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韓嫣知道自己是真的戳了劉徹的怒火點了。

「韓卿,朕需要你給朕一個解釋。」劉徹一甩衣袖自覺的坐在了主位上,也並沒讓韓嫣起身的打算,金俗瑟縮在一旁,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連稱呼都變了,看來劉徹是徹底急眼了,然而韓嫣之所以瞞着劉徹私下行動,只是為了擔憂那砍不斷的母子情分會不會壞了自己的算盤。韓嫣微微低垂下睫羽,似乎,一直都把劉徹對自己的好當成了理所當然,把這當做是遊戲人生中必備的屬性加成,總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把劉徹糊弄的團團轉,卻不曾知道,當劉徹真的開始疏離自己,眼中的那份信任不在的時候,自己也是會覺得心口悶悶的,像是壓着一塊兒石頭。

「朕沒想到,連你都在騙朕。」劉徹半合著眼,似是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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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一朝穿成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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