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040《逆水寒》十三

微風拂面，旗幟偶爾隨風舞動，破舊的酒肆仍如記憶里一般，破舊不堪。

戚少商靠近這裡，胸間嘆息幾欲而出，他的心怎會不痛呢，只想到她的心比他更痛，戚少商便恨不得只自己一人承受。

「咩～～」馬邊的小羊掙扎著勾著蹄子扒拉那幾根草，因栓在身上的繩子不能夠著，急得叫了起來。

戚少商回過神，看著精神奕奕的兩隻，心中不免鬱氣頓消，他翻身下馬，心疼的摸著小羊脖子上勒出的印記，從馬上解下繩子，一手一個，抱著走進了酒肆院中。

戚少商將羊兒們安置妥當，循著與紅淚定情於此的記憶，來到當初的位置，點下當初的菜品。

梯子咯吱的漸響，來人步子既穩且輕，顯然是有高深功夫的，逆水寒輕輕震了幾下，他還未從既甜又苦澀的情絲中走出，卻也收了苦澀的神態，心中有些奇怪。

噠，一聲輕響，醉魚擺在了面前，戚少商抬眼看去，眼前之人一副書生樣子打扮，肩上背著包裹，觀之面容神態皆為不凡，眉眼有神甚為凌厲，絕不是普通書生。

「你這書生倒是相貌堂堂，氣宇不凡。怎麼在這裡當了小二。」見眼前之人神色平靜，甘心任掌柜驅使，戚少商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哦，承蒙惠顧，掌柜說這一桌二十兩銀子。」青衣書生卻語帶嘲諷的道。

「什麼？」戚少商驚訝，指著桌子上的酒菜不敢置信，「這值二兩銀子沒有？」

「這就是他為何做了小二的緣故，戚少商，你說的是幾年前的價格了，怎麼，沒錢呀！」從樓梯口踏踏跑上來的掌柜瞪著眼道。

「那你說怎麼辦？」戚少商無語的問。

「那你就跟他一樣，他是后廚幫工，你就在前堂跑腿吧！」說完扔了毛巾在戚少商面前。

青衣書生一聲嗤笑，轉身下樓。戚少商敲敲桌子，這書生，倒像是得罪了他一樣，氣性好大。

戚少商拿起抹布，追了上去。「書生，你來的比我早，可知道這店裡有沒有孤身一人的姑娘侯著？」

「在下姓顧，名惜朝。我也是昨日才來，孤身姑娘倒不曾見過。」顧惜朝皺眉，這戚少商面相不是奸惡之人，且透著正氣，心裡對此人的惡感消彌了些許。

顧惜朝從傅丞相那裡收攬了足夠的證據，又精心安排了撤離的計劃，只待從被委派的任務中脫身而出時，傅丞相竟給他改了任務，神候那邊因傅宗書抽調大批人馬在這城中活動，為防其手中留有後手，因此只能讓顧惜朝繼續在行動。

也不知這戚少商做了什麼，又甚是傅宗書搞什麼陰謀，因此脫身一事又延期了。而新任務對象，就是這戚少商。

顧惜朝本與虞靈約定近日定下婚期，可因著這事只得拖延。幸虧虞靈也傳信說有要事延了期。

兩人說話間，忽而聽得外邊有人動起了手。戚顧二人對視一眼一同起身出去。

酒肆之外有片農田遮掩，此時草木倒了大半，許多黑衣人屍體躺倒在地，隱約間看到動手之人就在不遠處。

「好你個小賤人，當初我師兄命送到了你手裡，今日這裡碰到，我們兄弟倆自要留下你的賤命，給我師兄償命！」顧惜朝自然認得呵斥之人，是傅宗書手下冷鮮二將，此行與他一同捉拿戚少商。

明明是做的偷偷摸摸的買賣，偏偏要大張旗鼓的喧嗤，不免心中暗罵兩人蠢貨。

只聽其二人對手冷笑一聲，嗤道：

「狗淫賊！姑奶奶沒找上門去滅了你們。你們倒是自己撞了上來！受死！」

這一聲冷笑一出，自有人心中泛起巨浪，與冷鮮二將對峙的非是別人，正是應該在毀諾城的陸虞靈。

而在顧惜朝身側的戚少商，亦是覺得這講話姑娘聲音熟悉，等他想起幾日前約定在此見面之人時，身邊的顧惜朝卻不知因何故急急沖了出去。腳下功夫之快，戚少商也不由讚歎。

這動手之人顯然有一方乃是其認識的，戚少商心裡嘀咕，若是不巧，這剛剛認識的英俊書生恐怕要成為敵人了，觀其功夫，不容小覷。

戚少商腳下也不慢，手握逆水寒劍，撥開眼前雜草，待看到與陸姑娘對戰之人驚喜的喊著顧惜朝的名字，且顧從身前拿出一怪模怪樣的斧子並扔向與人打鬥的陸姑娘時，心裡一陣嘆息，同時提醒道：「陸姑娘小心背後武器，你專心迎敵，身後這人交由我對付即可。」

那斧子也不知什麼緣故，一經主人甩出，竟傳來陣陣悚然哭聲，更猶如喪音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逆水寒劍使出，顧惜朝寧肯袖口被劃開仍要偏身躲過，不接招繼續飛身向著三人圍戰之間略去。

「哈哈，小賤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還沒出口，冷呼兒手中的長戟哐當掉了地上，怒目冷笑的表情已然定格，那帶著哭聲的斧頭也不知被陸虞靈使了什麼妖法，竟反手用劍輕輕一撥，眨眼間就從她后心到了身前，並穿透了冷呼兒的胸口，血夾雜著碎肉噴了身側的鮮於仇一身，所謂直接斃命，不外如是。

鮮於仇眼見冷呼兒死在自己眼前，死在「自己人」武器上，不免又氣又急，直氣的鬍鬚都要炸起，手中怪模樣的長拐一立，一橫就要使出一招橫掃，口中並喊道：「顧惜朝，冷將軍死在你手中武器上，這女人心狠手辣，你還不快快過來助我！若不然……」到底顧及著戚少商就在一旁，沒有搬出傅宗書和其女傅晚晴名號來威脅。當然他相信，憑顧惜朝不是笨人，這未出口的威脅也能夠領略了。雖然心裡暗罵冷呼兒多事不說，沒用的死在這棘手娘們手裡，卻也疑心冷呼兒死的蹊蹺。

另一邊戚少商見冷呼兒死於顧惜朝武器之下，瞧出些許。但又見顧惜朝在鮮於仇呼呵下，神色頗為緊張起來，飛身站在鮮於仇身邊與陸虞靈對峙，不免又推翻了自己心中猜疑，提氣運劍追上，與陸虞靈一起防備著身前兩人突然出招。

「多謝你的斧頭，還挺趁手呢。」陸虞靈面上佯裝嘲諷道。

顧惜朝演技自然也不差，一副氣憤仇恨模樣。「自然也要你嘗嘗我這神斧的味道。」

「顧惜朝，同我一起殺了那個女人為冷將軍報仇！」鮮於仇使了眼色遞與他，顧惜朝頷首。

只見鮮於仇運氣提起拐杖，往陸虞靈身上戳去，身子卻急急退後開來，竟是一晃虛招，鮮於仇眼見對付不了陸戚二人，又有不明立場的顧惜朝在旁，立馬想了這逃命的法子。

「顧惜朝，你失手殺了冷將軍的事情，看在你拚命阻攔『逆賊』的份上我就不上報了，還會給你記個大功勞在身……我先走一步，上報此間事情，別過！」鮮於仇丟下顧惜朝迎敵自己逃脫，判斷顧惜朝雖深恨自己定然無力阻攔。

待鮮於仇奔出一段距離回頭探情時，一襲青衣袖伴隨一抹冷光在鮮於仇眼間閃現。

在他最後的視野中，顧惜朝手拿那女人之前用過的短劍，冷冷的立在他身旁，居高臨下的，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鮮於仇瞪大眼睛想要說「果然如此」，卻終究只是發出徒勞的「赫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