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取血論

第93章 取血論

夜漸深了,葯堂里逐漸安靜了下來,喬蔓青趴在窗欞前,看著外頭沉寂的月色。

破葯館里沒什麼夜裡四處掌燈的習慣,屋裡不燃燈的話,從院子里看過去。只能映著清冷的月光,隱約看清外頭黑暗中長廊的輪廓,這地方呆久了,當真是無趣的很。

喬蔓青百無聊賴的換了個姿勢趴著,剛一轉方向,登時見窗欞外頭出現一張慘白慘白的臉,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她瞧,喬蔓青蹭的坐直了身子,猛地一聲尖叫,嚇得渾身都抖了。

卻聽那人幽怨道:「你叫什麼啊?」

喬蔓青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難了,她小心翼翼的朝那人瞧過去。卻見那人將燈籠從下巴處拿開了,面部輪廓去了陰森,露出一張清麗甜美的臉來,只是神情有些幽冷,喬蔓青一口老血險些朝她噴了出去,「雲芝,大半夜的你能別提著燈籠到處瞎晃么?」

雲芝飄道:「你這大半夜的趴著窗朝外頭瞅,我以為你就是在招鬼呢。」

喬蔓青氣的不知說什麼好。退後一步,猛地將窗欞拉上,砰一聲關的死緊。

雲芝沒說話,她轉身,提著燈籠又走了。穿過長廊。過了好多條長廊,看見了一座水亭,湖水前立著一個人,背影修長,穿著一襲青衣,他站在湖水前沒動,愣愣的看著在夜裡顯得無比漆黑暗沉的湖面發神,忽然,他往前走了一步。隨後,身形一縱,便朝湖水中跳了下去。

雲芝忽然動了,她腳下一移,身形瞬如鬼魅,倏忽飄向了前去,將顧青葙腰身一攔,給截回了岸上,顧青葙看看她,輕輕嘆一口氣:「真是不能讓人愉快的跳河了。」

雲芝淡定的將手中的燈籠把手遞給他拿著,顧青葙老老實實的接了過來,雲芝隨即一抬手,跳起身來狠狠就朝他腦門上敲了下去,咚一聲清脆的悶響,顧青葙揉揉腦門輕嘶一口氣沒說話,雲芝鎮定將燈籠把給拿了回來,淡道:「走吧,葉兮還等著我們呢。」

顧青葙一把將她拉了回來:「你打了我,就這麼算了?」

雲芝眨眨眼,面容甜美,有幾分無辜:「我常打你啊,你也沒拿我怎麼樣。」她此時半仰在顧青葙懷裡,眼眸映著月光清亮,這麼直直的看著你,真有幾分誘人的滋味,尤其是那一張……嬌艷欲滴的唇。

顧青葙俯身下去,忽然就將那張唇攫進口中,反覆碾壓,雲芝輕哼一聲,燈籠落到地上,她腰身輕輕一個用力,抬手勾住了顧青葙的頸子,朱唇輕啟,主動迎合,顧青葙摟著她的腰,唇移至她耳側,舌尖在她耳垂上輕輕一舔,引得懷中人一陣顫慄,他順著她頸子往下,點燃一簇簇火苗,逐漸燎原。

掉落在身後的燈籠,被一隻素白的手拾了起來,耳邊聽著雲芝的輕哼聲,叫人心如蟻噬,然而她卻面不改色,兀自淡道:「年輕人,我們可以走了么?」

兩人的動作被這一道聲音打斷,也沒覺得多尷尬,雲芝緩緩睜開眸子,媚眼如絲,握拳往顧青葙胸口輕輕一錘,扭頭對那拾起燈籠的人道:「楊姐,你可真是不解得半點風情。」

顧青葙嘆了一口氣,鬆開了雲芝,楊姝道:「你們年輕人的事,下次我碰見了該怎麼做,記得提前知會我一聲。」

雲芝輕輕翻了個白眼:「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下次會在什麼時間場合?」

楊姝道:「那我們現在走么?」

雲芝輕輕一笑,從楊姝手中接過燈籠,「走,否則葉兮可得發脾氣了呢。」她咯咯笑了一聲兒,提著燈籠在前方映路,往長廊盡頭行去。

漆黑的長廊盡頭,一盞孤燈幽冷,不盡陰森,臨的底,有一扇房門緊閉,裡面透出幽幽的燈火,推開門,中間的石床上,躺著一名紅衣女子,白綾覆面,葉兮站在石床前,拿著燈盞,細細在眼前這名女子周身打量,看起來,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三人掩上房門進去,這是一間密室構造的屋子,雲芝圍著過去繞著石床走了一圈,目光也細細的將石床上的人打量了一番,隨後她輕笑道:「你這未婚妻長得不錯,身材也很好,可惜,卻是個瞎子。」

葉兮沒說話,只是拿著燈盞緩緩移動,默默打量,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青葙道:「她的血能啟動琉璃盞,說不定對你真有用處,你連人都帶回來了,還在猶豫什麼?」

葉兮輕道:「不能動她。」

「理由呢?」楊姝道:「因為他是墨煜的女兒么?」

葉兮沉默,在別人眼中看來,他的沉默,便是默認了這個理由。

楊姝道:「不管取不取她的血,其實她也活不了多久,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而她的血卻是個寶,不取,可真是暴殄天物。」

葉兮掀眸看了她一眼,「你又沒有琉璃盞,說這麼多幹什麼?」

雲芝笑道:「只要你一句話,琉璃盞,自然有人為你奪來。」

葉兮目光移到她身上:「是誰滅的墨家滿門,你們確定了么?」

雲芝道:「雲南蠱國,那蠱,我可算是研究晶透了,可你知道蠱國這麼偏的一個小地方,為什麼會如此大手筆的前去北祁,滅了墨家滿門么?」

葉兮道:「不要跟我兜圈子。」

雲芝笑了一聲,「因為風沭陽,在墨家被滅之前的前兩個月,也就是傳出消息,北帝病重,要詔墨家世代為御醫的那段時間,他給蠱國皇室寫了一封信,說,墨家有寶,可助他們取代南北兩朝,於是……你懂得,蠱國的那個皇帝,還真不是個怎麼會動腦子的人。」

她又嘆了一聲,道:「說來風沭陽也真是夠陰險,卻也是痴情,那時鳳桓矣本是想讓風沭陽娶了墨月軒,進而對墨家施以拉攏,可沒想到,風沭陽表面上答應了,背地裡,卻做出這麼一檔子事來,不過現在……」她目光落在墨月軒身上,慢悠悠笑了起來:「他當是悔的腸子都青了吧,人生就是要有這麼點猝不及防才會顯得足夠精彩,風沭陽這一生的情路,真是夠我寫一本風花雪月催人淚下的風月戲本的。」

「這些是蕭彧告訴你們的?」

雲芝道:「除了蕭丞相還有誰啊,那蠱國皇帝,當真想要取代南北兩朝的很,主意打到了蕭丞相身上去,蕭丞相是什麼手段?翻翻手就能是一座五指山,將那小小蠱國給壓成齏粉,他們在蕭丞相面前玩這些政斗戲碼,玩得過幾個回合啊?這不事情一明了,就千里迢迢的將你喊了回來么?他這幾年為了你的身子,可是頭髮都白了好幾根兒了。」

葉兮淡道:「才幾根。」

雲芝不樂意:「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非得全白了你才高興?」

葉兮淡道:「墨月軒暫時還動不得。」

楊姝道:「你將她帶來,不是為了讓我們聯手取她的血,又是為了什麼?」

葉兮道:「北祁那邊發生了些事,一時不好回去,閑的無聊了,來你們這邊逛逛。」

雲芝幾乎想撲上去掐他了:「葉兮你到底想怎麼著啊?傾兒可是將你跟喬少城主的事全都告訴我們了的啊,你既然都將喬少城主帶在身邊了,你難道還不為自己的身子好好想想,為今後的事情好好打算打算么?」

葉兮抿抿唇,淡道:「等琉璃盞從風沭陽手中奪回來再說。」亞每池亡。

雲芝有些惱了,顧青葙按了按她肩,示意她靜靜,他看向葉兮,道:「師兄,那你這幾天一直擱這兒研究這墨姑娘,是為了什麼啊?」

葉兮沉默半晌,仿似沒聽到,顧青葙正要追問,葉兮忽然輕輕將燈盞擱下,淡道:「風池穴的針太久沒拔,她好像……變傻了。」

雲芝睜大眼睛:「變傻了?」她立即上前,撥開墨月軒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她的頸,隨後猛地笑出聲來,她看向葉兮:「這幾日只顧著喬少城主,忘了顧及這未婚妻了是吧?這樣的命門穴,施針須得謹慎謹慎再謹慎,我們幾個中,也就只有你敢用銀針將人短時間內便成傀儡,你以往可是從來沒出過錯的啊,你竟然為了喬少城主,把這未婚妻給忘了,真是……我怎麼這麼樂呵呢。」

葉兮淡道:「別樂,今天想不出辦法治好她,你們都別睡覺了。」

楊姝道:「你的錯誤,為什麼要我們來承擔?」

葉兮看向她:「你不願意么?」

楊姝默默道:「雖然不應該讓我們來承擔,然而我可能天生命有些賤,別跟我說話,我去翻醫書了。」她說完,轉身就走向屋子裡側,石壁上的圓形拉環一扭,整面牆壁頓時緩緩的翻轉了過來,那一頭,竟是一面偌大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的放滿醫書秘籍,放眼一掃,在這光線不是很明朗的暗室中看來,有種莫名的浩瀚之感,無有盡頭。

雲芝嘆一聲:「不是取血,竟是為了治她的痴傻,我真是有些不情願的。」然而她還是抬腳,走向了那一面浩瀚的書架。

「我說師兄。」顧青葙很不樂意:「你若是要取血,我真是別無二話,刀山火海我都過來給你取了,可這一個想要嫁給別人的女人,你對她這麼好做什麼?是我我早不搭理她了,我們回去睡了吧?啊!」

葉兮看看他,緩緩抬起了腳,顧青葙面色一肅:「師兄,我立刻去翻醫書!」連忙往書架那邊走去。

葉兮便又緩緩將腳放下,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墨月軒的頸骨,良久,都沒有說話。

書架那頭小小聲的議論聲不絕,雲芝翻書翻煩了,咬咬牙低聲道:「為什麼要救那個女人?說不出為什麼,我怎麼就是不喜歡她呢?」

楊姝道:「葉兮喜歡就好。」

雲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楊姐,你沒點風月心思就別說話,葉兮喜歡的明明是少城主,連這點你都看不出來。」

楊姝默了默,果然沒再說話。

顧青葙嘆一口氣:「要不是師兄看的緊,我早就從那湖底悄悄摸到這暗室里來取了那墨月軒的血了,次次都失敗,一點信心都沒了。」

雲芝恨恨道:「墨月軒的血或許可以救葉兮,可葉兮的血又不能救墨月軒,兩人的命都不長了,取墨月軒的血治好葉兮的舊疾到底有什麼不好,他怎麼就是轉不過彎來?」

楊姝沉默了半晌,終於是忍不住開口:「墨煜是葉兮的啟蒙恩師,甚至將女兒許給了他做妻子,葉兮雖然不是個什麼好人,可在這一層情誼下,要他取墨煜女兒的血來救自己的命,想來葉兮這種性子的人,也不是怎麼下的去手的。」

雲芝抿了抿唇,這次,她沒再說話。

葉兮自問,這一點,他是真的下不去手的。

*

喬蔓青被雲芝那一嚇,睡得有些不是很好,隔日醒來眼瞼下有些烏青,葯堂前已陸陸續續有病人前來,喬蔓青去到葯堂一看,登時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堂中,一個看病的,一個拿葯的,一個煎藥的,儘是面上一層烏氣,烏中又透著一分慘白,眼中血絲布滿,眼瞼有些發青,跟鬼一樣,完全不比這些重病之人好的了多少。

喬蔓青悚然了一下,這仨行為古怪詭異之人,莫非,終於是被鬼給收拾了呢?她心情忽然有些愉悅起來,然而潛意識裡的認為,還是不要得罪他們仨的好,於是她又離開了葯堂,準備自己去院子里找些吃的。

往常那仨吃了東西,都會給她留些饅頭清粥,然而今日去看,明擺著是空空如也,喬蔓青有些傷心,今日這是怎麼回事,都不給人準備吃的了么?準備餓死人了么?她心下有些哀怨,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聽身後有人問她:「餓么?」

這道聲音喬蔓青何等熟悉,她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轉過了身去,果然便見葉兮站在一株海棠花前,看著她輕輕淺淺的笑。

「你這幾日去哪兒了?」喬蔓青快步朝他走過去,聲音有些禁不住的發抖,葉兮沒走,他還在臨淄,喬蔓青有種失而復得的顫慄。

葉兮笑了笑,問她:「悶么?」

喬蔓青抓住他胳膊,指尖都在輕微的顫抖,她輕道:「悶,在這裡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又見不到你,你到底去哪兒了?」

葉兮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顫抖的指上,隨後輕輕一笑:「那就出去走走吧。」

喬蔓青目光忽然變得有些警惕:「你是想把我扔去大街上,讓我找不到路回來么?」

葉兮抬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笑道:「就你這死皮賴臉的性子,要扔也扔不掉啊。」

喬蔓青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死皮賴臉,平時都是別人纏著我,我會對你這樣,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賴你,是被你逼的。」

「原來如此。」葉兮道:「那出不出去走?」

「去!」

喬蔓青上街,不逛綢緞莊,不逛胭脂鋪,不逛珠寶齋,只逛酒茶樓,她現在特別經不得餓,一餓她心裡就發慌,葉兮看了看她,忍不住嘆:「你這是多久沒吃飯了啊?」

喬蔓青道:「一日不吃,如隔三秋。」

葉兮道:「胖了就不好看了。」

喬蔓青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隨後翻個白眼:「老娘天生麗質。」又開始吃。

葉兮被她逗笑,喬蔓青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矯矯揉揉的女子,她隨性至極,隨心至極,從來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想做什麼,是任性妄為也好,驕橫莽撞也罷,喬蔓青認定了一件事,只會拚命的去做到得到,幾乎不會因任何人的言辭而感到動搖,她的這份恣意,是最讓人羨慕的,也是最為人吸引的。

葉兮道:「蔓蔓,一直這樣,不要變。」他隨後想了想,又輕道:「除了性子倔,這個,得改改。」

喬蔓青有些漫不經心,隨口道:「我對你不會變。」

「這點你應該變。」

喬蔓青沒抬頭,她只是忽然將糕點重新扔回了盤子里去,她說:「為什麼要變?」

葉兮道:「舒譽挺好的,對你也挺好的,我走了之後,你好好跟他在一起。」

「我不喜歡。」喬蔓青臉冷了,她忽然想到什麼,面色微微一白:「你走,你走去哪裡?」

葉兮笑道:「自然是回綠微居了。」

喬蔓青沉默半晌,聲音有些沉悶,她說:「葉兮,你今天,是想跟我告別的是么?」

「我是想好好跟你談談。」

「談什麼?」喬蔓青挑了挑眉,有些不高興:「談讓我不要喜歡你么?談你要扔下我一個人,自己回綠微居么?這就是師父?你既然用這個來捆縛我了,也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帶我回綠微居才對。」

葉兮道:「綠微居沒什麼好去的,你就在這外面,過的還自在,也是時候該與舒譽成親了。」

喬蔓青怒的想要咬他:「葉兮,我感情都給了你了,你卻又總是讓我收回去,我怎麼收?它已經在你那裡了,它不受我控制了!」

葉兮看看她,淡道:「你這是依賴,你依賴我替你爹治病,養成了習慣,這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

喬蔓青笑了一下,她說:「以前我對你依賴,可以說成是我要依賴你救我爹,可現在我對你的依賴呢?……葉兮,我依賴你對我的好,我捨不得把這份好,讓給其他人。」

葉兮沒說話,他忽然輕輕一笑,將身前的糕點往她那邊推了推,「吃東西吧。」

喬蔓青定定的看著他:「你沒什麼想說的么?」

「有。」葉兮道。

喬蔓青看著他:「你說。」

葉兮道:「我現在是你師父,所以,從今往後你都該叫我師父,而不該再稱我姓名。」

喬蔓青臉色難看了些,她垂眸抓起眼前的糕點,輕道:「吃東西,不想聽了。」

葉兮果然就沒再說。

兩人回去的時候,破醫館已是直接關起了門,於是葉兮便從後院繞了進去,葯堂裡面空無一人,想來那仨都該是撐不住補覺去了,喬蔓青一回來,也是直接回了房去,葉兮沒攔她,轉而去那三人房中看了看,一個個的,果然是秦樓楚館夜夜笙歌不會困,看看書,一定困得像狗。

要不怎麼說葉兮對他們好呢?葉兮轉身去葯廬,為他們熬了一副藥茶,五葉參,党參,黃芪,枸杞,雪菊,慢悠悠的熬,熬到藥味最濃為止,他站在葯廬前,不緊不慢的扇著火,遠處的夕陽逐漸將天幕染得絢黃,投下一抹晚年的輝煌,像極了,在彰顯誰的人生。

葉兮起爐的時候,那三人同時也醒了,陸陸續續的出了屋,便正見葉兮提著藥罐,往碗里倒著濃黃的葯汁。

「過來喝了。」

三人走過去,顧青葙懶洋洋道:「師兄熬得葯,向來火候極佳,藥效也是極好。」他端起來一飲而盡,隨後看向楊姝:「楊姐,做飯吧,天都快黑了。」

雲芝道:「你是吃早飯還是吃晚飯?」

顧青葙看看她,笑道:「一起解決了。」

楊姝道:「我今天不想做飯。」

於是三人的目光便轉向了葉兮,誰讓是因為葉兮,他們才困成這樣的呢?葉兮沒帶絲毫猶豫,挽了挽袖子淡道:「好,我做。」便轉身往廚房走去。

三人都沒說話,然而看著葉兮背影遠去的目光,漸漸變得驚悚,雲芝道:「楊姐,葉兮會做飯么?」

楊姝想了想:「好像不會。」

顧青葙有些磕巴:「我,我怎麼覺得,師兄今日……有些反常?」他們只是隨意看看他而已,不用當真要去進廚房吧?

楊姝目光漸漸變得很沉重,隨即,十分嚴肅道:「葉兮他好像,根本分不清白糖和鹽。」她接著又道:「他上次進廚房,是在兩年前,那時候,他炸了傾兒的廚房。」

三人愈說心中愈是悚然,幾乎是同時,頓時抬腳便朝廚房沖了過去。

葉兮正站在米缸前,他看著眼前的一缸子大米,有些不明白怎麼樣才能把它們給變軟,於是他又轉身去了水缸前,看了看,決定先燒一鍋水。

在葉兮眼裡,熬藥和煮菜是一樣的,冷水一泡兩盞茶的功夫,和著水一熬,差不多便可起鍋,只是這煮菜,葉兮覺得,或許並不能像他熬藥那般精準。

楊姝三人匆匆趕了過來,葉兮正在舀水,雲芝一臉驚魂未定的神色:「你在幹什麼?」

葉兮挽著袖子,將水舀去鍋里,淡道:「煮菜。」

「煮菜?」雲芝看了看他那架勢,睜大眼睛道:「你是不是準備,先將那些白菜蘿蔔拿去泡兩盞茶功夫,然後再混著一煮,沸了大約一盞半茶時間的時候,就起鍋?」

葉兮頗為奇怪的看了看她:「你怎麼知道?」

雲芝有些崩潰:「爺,這是煮菜,不是熬藥!」

葉兮不緊不慢道:「這就是我煮菜的方式。」

楊姝搶先一步上前,從葉兮手中奪過水瓢,鎮定道:「我來吧,我來。」

葉兮道:「不要我做飯了?」

顧青葙上前拉了拉他:「師兄,我覺得您老還是適合坐著吃。」

葉兮便將袖子放了下來,撣了撣袍子,抬腳,從廚房走了出去。

雲芝都看哭了:「葉兮今天有些不對勁啊?」

顧青葙斟酌道:「我也覺得……」

雲芝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難道是因為喬少城主?」

顧青葙向她示意了一下:「你去問問?」

雲芝咬咬牙:「問葉兮我是不敢,難道我還不敢去問那少城主么?」她說罷,看也不看顧青葙一眼,抬腳便往喬蔓青房中走去。

喬蔓青沒有睡,她只是趴在床上,盯著某一處發獃,像是失了魂,遠處暮色正好,從窗外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見那無比恢弘的夕陽景色,然而喬蔓青的視線,卻並沒有停留在窗外。

雲芝站在支起的窗欞外叫了她幾聲,喬蔓青都沒有聽見,於是雲芝撿起一塊小石子,就朝喬蔓青扔了過去,剛好擊中她肩背,喬蔓青目光朝窗外看過來,她見了雲芝,又挺無趣的,將視線收了回去。

雲芝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呢,見狀有些悶了,她只能在窗外喊了聲:「少城主,你跟葉兮怎麼了?」

喬蔓青有氣無力道:「沒什麼啊,只是他不想要我而已。」

「不想要你?」雲芝耳朵一豎:「你色誘他了?」

喬蔓青目光幽幽怨怨的朝她看了看:「色誘有用么?我試過了幾次,他都沒什麼反應的。」

雲芝大笑:「少城主,你真是英勇無匹啊。」

喬蔓青挺無趣的又將目光收了回去:「謝謝你的誇獎啊,沒事別在那兒待著,讓我一個人靜靜。」

雲芝笑道:「少城主,你千萬不要放棄,對於葉兮這一件事,我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喬蔓青悶了好半晌,忽然挺傷心的:「不放棄又怎麼樣,即便我跟他已經沒什麼可能了,可他卻依然,連個答案也不肯給我。」

「什麼叫沒可能?」雲芝道:「你們可能大著呢。」

喬蔓青吸吸鼻子,悶悶道:「他是我師父了啊……」不管她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再怎麼使性子,葉兮畢竟,已經是她師父了啊。

「師父又怎麼樣?」雲芝翻個白眼:「你見葉兮身邊的人,有哪個是把你當他徒弟的?」

喬蔓青抬了抬頭,低聲道:「葉兮身邊的有正常人么?你們是不把我當他徒弟,可這整個江湖上,都已經知道我是他的徒弟了,這個根本改不了。」

雲芝道:「所以你是自己把自己給縛住了是么?」

喬蔓青道:「什麼意思?」

雲芝正待說什麼,忽聽顧青葙道:「小青兒,出來吃飯么?」隨即便見顧青葙的身影出現在窗外,趴在窗台上,懶洋洋的模樣,笑得有幾分輕佻。

喬蔓青本想說不吃了,然而話還沒出口,行動已經替她做了決定,她翻身從床上走了下來,道:「吃。」

顧青葙笑了笑,從窗檯前離開,喬蔓青也跟著推門走了出去,雲芝想說的那句話,到底是被眾人遺忘在了暮色的晚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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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生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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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取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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