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頑童鬧書房

第4章 頑童鬧書房

努力的踮起腳尖,賈赦睜著葡萄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前來搗亂還兇巴巴的老人看了看,答道:「老爺爺,不對,是……夫子,我在說話吖。」

「說話?」黃宗遠捏著戒尺的手一顫,垂頭看著剛到他大腿的奶娃娃,習慣性的捋一把山羊鬍子,剛張口準備訓話的嘴一抽,目光略過他,看了一眼他描寫的亂七八糟的字,將負在背後的右手拿著的,擺在桌案上,眼眸看了一眼躊躇滿面的穆高楓,沉聲道:「今日,為師念賈赦初來,暫且繞過一回,但是戒尺可免,書不可少,半月之後,再行檢查!」

「謝謝太傅!」穆高楓看人走後,迅速的擦一把汗。今日也是過於疏忽大意了,竟然忘記了太傅最討厭課堂私語,而且,其懲罰的方式一如既往的一百二十遍,簡直是虐死人了。

「赦兒,接下來,不能說話,哥哥教你念書。我讀一句,你跟著讀一句。」

「哦。」賈赦不解,鼓著腮幫子點點頭。

聽著背後響起的童聲,司徒文先前提著的一顆心緩緩的放下來。他先前若是衝出去,第一天,沒準就會把賈赦立靶子在眾人之下!父皇給他選的伴讀,年紀都在他之上,而且,侯門大院的家族嫡子見得多,思量也多,都不是蠢人。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司徒文不著痕迹的加深他在賈赦心目中的地位,一點一點的侵入賈赦的衣食住行,讓宮侍未曾起疑。

看著賈赦漸漸的融入伴讀之中,左一個哥哥右一哥哥,嘴甜還大方送各種奇巧玩器,無奈的扯嘴角笑了笑,把給抽出來,即使黃太傅任太傅時間不多了,但他說過的話,定會記得。

「赦兒,不能在玩了,要念書了。」司徒文走進伴讀所居住的崇勤殿敏學閣,就聽見一陣嬉笑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過來,踏進賈赦所在的暖閣,看著奇巧玩具堆積了一地,不由失笑了一會。

「太子殿下!」原本正陪玩的小太監立即斂聲,垂頭問安行禮。

「參見太子殿下!」經過一段時間宮規的教育,賈赦已經能分得清美人哥哥是太子殿下,且是皇宮裡第二大這一嚴肅的認識,十分乖巧的行禮問好。

司徒文看著作揖不向作揖,合著兩小拳頭在合掌拜佛的模樣,輕嘆一聲,走進,俯身,勾勾出汗的鼻子,「你啊~~赦兒,記住,以後不能這麼拜人知道嗎?」

「芸嬤嬤說要先學會拜太皇太後娘娘,然後再教我其他的,可是,我還沒學呢,你就來了!」賈赦嘟起紅潤的小嘴,伸手撒嬌要司徒文抱。

「還是我的不是了?」司徒文笑笑,把人抱起,兩人一同坐在軟榻上,聽人絮叨了一會,今日下課之後,又玩了什麼吃了什麼學了什麼,才抿嘴笑笑,語重心長道:「赦兒,宮裡拜人有各樣的規矩,我們可以慢慢學,但千萬不能向今日一般隨意,要不然,哥哥護不了你。現在,哥哥……」話語一滯,司徒文揉揉賈赦的髮絲,眼眸透著一股寒氣。

他還小,饒是太子之尊,也人微言輕。

「美人哥哥,你家好多規矩啊,我都記不住。」賈赦聽人循循善誘的話語,垂垂頭,悶聲著,「我在家裡,都不用學這麼多的。」

「那是你長大了,長大了就要學很多東西,日後就會變得跟你祖父一樣厲害。」

「那能跟美人哥哥一樣漂亮嗎?」賈赦戳戳自己嬰兒肥的臉,揮手,哼道:「祖父才不厲害呢,他只會當大馬,還騙我!欺負我小,就逗我哭,每次哭了就把我塞祖母懷裡,祖母就捏祖父,然後說著說著,他們就不理我了!」

司徒文:……

好像,信息量有點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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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司徒文特意提前一炷香時間來到尚書房,提溜昏昏欲睡的賈小赦,板著臉,讓人鸚鵡學舌般念了一遍,臨陣磨槍。

「殿下,賈赦不會就不會嘛,反正太傅也教最後一天了。」邊說,邊狠狠的鬆了口氣,天知道,他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有多開心!想他侯孝康,堂堂修國公長房長孫,將來襲爵的大少爺,一遇太傅終身誤啊,一個苦字形容不盡。

「就是,再逼,小哭包等會可又要掉金豆子了。」顧昭饒有興緻的看著不會背,開始扁嘴,兩眼汪汪的賈赦,開口戲謔道。他乃是元后兄長之嫡子,與司徒文乃是表兄弟,又因司徒文幼時曾在顧家住過,兩人因此熟稔非常,平常打趣幾句不妨事,「你昨晚不是好為人師去了嗎?」

「孤……」司徒文氣泄,昨晚,抱著小傢伙跟人深入探討了一番不能光看臉說喜歡如此膚淺卻又現實的話題,然後一說一說玩累的賈赦就拉著他衣袖睡著了。

「能認幾個是幾個。」穆高楓拉拉賈赦的小辮子,讓人清醒一會,「黃太傅說實話,就嚴厲了一些,其實還不錯的!」

「嗷……」賈赦抱頭,閃著淚怒瞪,「穆哥哥,我不喜歡你了!」

穆高楓攤手,「眼淚收回去,你祖父教我的,小辮子就是這樣用的!」

其餘兩人摩拳擦掌的看著賈赦後腦拖出來的小辮子,上面還墜兩玉葫蘆,配著左右兩包包,看起來十分可愛。他們以前盤發都是總角之態,對賈赦後面拖出來的辮子早就好奇不得了,今日一聽緣由,決定回家跟父母建議一番,這髮型不錯。

司徒文揉揉賈赦的小辮子,無奈的笑了笑。

這麼一插科打諢,賈赦桌案前的又沒翻開來。

黃宗遠即使知曉皇帝三請聞雅先生為太子太傅,心中也沒泛起任何一絲的波瀾,依舊一絲不苟的上好最後一堂大課。他日後還是要教授這幫未來的重臣們,只不過,太子獨自一人多一門帝王課而已。

看著今日幾乎合不攏嘴的伴讀們,面色暗了一寸,抽點了幾個問題,能回答順利的幾乎沒有幾個人。略過一絲不喜的神色,黃宗遠看著迷迷糊糊上下眼合攏的賈赦,戒尺拍拍桌案,想起先前的懲罰。攤開,讓人跟著念叨幾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賈赦,你念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賈赦張口順溜一句,就抬頭看黃宗遠,表示自己念完了。

「後面一句呢?」

「後面一句,祖母還沒有教,我不會啊!」

話音剛落,屋內若烏鴉群飛而過,眾人皆是嘴角抽搐不已。

黃宗遠俯身,擠出一絲的笑容,「為師這大半月不是教過你很多遍了嗎?剛才不還說過?」

「但是,我記不住,不懂啊!祖母會把一字字的說給我聽,我知道這話是說小娃娃生下來都是白白胖胖,可愛善良的,這樣我就記住了,夫子你只讓我念念,我不會。」賈赦兩眼真摯的看向黃宗遠,「我祖父說了,這個聽我祖母的,不要老太婆念經,有口無心。」

……

…………

「轟」的一聲,尚書房如被捅了一個馬蜂窩!

一百二十遍啊,他們誰念叨著,不是有口無心,這形容真絕了。頓時偷笑聲、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你說什麼?!!黃宗遠原本還耐著性子聽人說話,但是聞言不啻晴天霹靂頓響起。誰不是念著念著會了之後,讀書百遍其意自現,然後開始講解詩文批註。

「黃太傅,」司徒文起身,其後動作一連串不帶停頓的,眼眸斜睨了一圈哄鬧的書房,然後拉開賈赦與太傅的距離,自己立在賈赦身前,朝著黃宗遠彎腰拱手,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模樣。

司徒文一彎腰,餘光掃了一眼確定賈赦沒被嚇到,放下心來。上一輩子,賈赦在宮中兩年,就一直混了兩年,因黃太傅教學過為嚴厲,最後厭學心思十分明顯,到頭來連啟蒙學字這些都是回榮國府後由老夫人開蒙。

眼眸一轉,司徒文作揖之時,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微怒黃太傅。對於曾祖母告訴他的好消息,心中自然是歡喜不盡。但對於黃太傅,他亦然也不舍。黃太傅在教學之上嚴苛出名,或多或少與他自身的經歷有關。少年放羊在村外學堂苦讀,因貧窮便沙地上習文練字,十幾年如一日,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暮登天子堂。相比其餘貧困出身羞恥與提及糟糠妻,黃太傅坦然當眾言說,他未出仕之前,一家生活都是靠著髮妻耕田織布所得。他父皇曾經私下便與他說過,他定下太傅不是因為其才學有多出眾,畢竟人科考名次不過二甲七十八名,而是其德。

司徒文垂頭,遮擋住一閃而過的思緒:尊其德,敬其骨,但此人卻是個用錯方法的太傅,不適合教學。

上一世,黃太傅所教大哥和他,還有七八個伴讀,除了他課後因自己還有父皇的教導,其餘人紛紛棄文從武。

「太子殿下,您這是何意?」黃宗遠眼眸閃過一絲的不喜,心中惱怒更盛了一籌。對於太子殿下,那是一向讓他驕傲的學生,聰明勤奮,只知讀書一事,唯嬉鬧不知!!!比起勛貴家吵鬧不已的伴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身為讀書人,他對勛貴出身,卻糟蹋自己良好出身,虛度年華的紈絝公子哥一向不喜,文不成武不就,於國於家無望。

「黃太傅,赦兒年幼,學堂規矩一事,我們慢慢的教起!」司徒文一彎腰,恭恭敬敬說道:「不知者無罪!」

「黃太傅,童言無忌。」穆高楓也出聲請罪道:「赦兒年小,其祖……祖父母略嬌寵了一些,我這個世兄未盡兄長之責。」賈赦進宮為質,有點眼色的都看得懂,可是太傅老人家一向清高,骨子裡的讀書風骨太強烈,頂著伴讀的名號進宮,還真準備把人與他們一般,絲毫不管日後之事。

「美……太子哥哥,穆哥哥,你們在說什麼啊?」賈赦渾然不知,探出腦袋,好奇的問道:「我描好了,能不能出去玩了?哥哥們一起去玩,我帶來了小木馬!」

「玩什麼玩,你給我站直了說話!」黃宗遠看兩人出面袒護的模樣,不由拍一下戒尺,冷冷道:「既然身在學堂,自只有夫子與學生。我念其第一日入學,已經放鬆了要求,但是看看……」拿起賈赦「鬼畫符」一般的描紅,「其年小,字尚可繞過一劫,但如今已經四歲有餘,識字不過百餘個,不明事理,讓其跟著念,卻顧左右而言他,孺子難教也!」

一時間屋內的眾伴讀默默的一僵,心有靈犀湧出一句話:那是你要求高,小心榮國公套麻袋揍你,揍你!!就算與四王八公無親舊關係,能被選為太子伴讀的他們父親皆為皇帝心腹重臣。重臣之間,誰人不曉,榮國府大少爺那是被國公爺寵到天上去了的。

嚴兒子,疼孫子,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而說賈赦不明事理的,不光把榮國公給擠兌了,還有國公夫人。賈赦自一落地就被人養在膝下,她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啊,據說……好像,七拐八拐都跟衍聖公沾親帶故。

孔聖人親戚都不讀書了,那他們還讀書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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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孤王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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