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弗勒斯看著歐文上了樓下那輛轎車，在夜幕中絕塵而去之後，果斷地重新緊閉了房門。

他瞪著那隻金球獎盃。情理上來說，這是不對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十六歲得過一次青少年魁地奇金球獎，十八歲以後又連續三年獲得魁地奇金球先生，看起來獲得得很容易，但實際上每場比賽都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十七那年他跌入低谷，在保加利亞對愛爾蘭的魁地奇世界盃決賽的那一次，抓住了金色飛賊卻丟了比賽，被全保加利亞魔法界痛罵成罪人，被魁地奇組委會主席哈桑·穆斯塔發公然批評「魁地奇不是一個人的運動」，被全世界質疑沒有團隊精神……後來這位和哈利競爭過三強爭霸賽的天才通過刻骨而拚命的勤奮奪回了榮譽，那些金球簡直寶貝得像命一樣。

在哪個世界都一樣。運動員的獎項就是運動員的命。

歐文自己也說：「這是我前半生職業生命的象徵……」

西弗勒斯知道這是非常不對的。這個東西他不該留下，但是……

他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看準了時間——距離午夜，還有那麼一會兒，他得等著——

半分鐘——

十幾秒了——

十九八七……

到了。

忽然一下，室內的光線暗了片刻。彷彿光團都被吸走了——不，仔細看去，實際上是所有的光團都被抖動了一下。此時此刻，彷彿透明的火焰憑空在空中燃燒，張揚出滾滾的氣流，把這斗室之內的空氣扭曲得變形了。

瞬間之後，一個從透明趨向於顯形的人影出現在房間里。

黑髮綠眸，華麗長發，氣質高貴，無以言喻。那本不是人間之人。

西弗勒斯恭謹地對來人行禮：「老師。」

薩拉查點點頭，他身上的光芒很快消弭於無形，顯得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除了那過於震撼的神級容貌之外，不再具有巨大的威壓感。西弗勒斯知道那並不是實力降低的體現，而是老師本身的境界便是無我無形，無懈可擊——但是，即使是這樣的境界，面前的來人也只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本體的三分之一實力而已。

這只是一個薩拉查的位面投影思念體，他本尊過於強大，無法降臨到低階位面來。

薩拉查的聲音帶著一點清冷和不真實的美感：「我很快就會離開，西弗。你的魔力已經恢復了么？」

「是的，老師。」

薩拉查點點頭，又抬手道：「你的空間帳篷是不可能在這裡使用的，需要我為你講講原理么？仔細想想我曾給你講過的。我們的空間帳篷是怎樣製造的？」

西弗勒斯一愣，腦中瞬間有許多個念頭快速閃過——他喃喃道：「我們的空間帳篷……空間切割？等等……切割的是我們位面的空間，所以無法在這個位面中打開么？」

薩拉查安靜地看著他：「是的。這個位面與我們原來的位面有非常多不可兼容的地方。」

「是的……我明白了。」

「你是否發現，從你降臨這個位面以來72個小時，你的魔力消耗程度在逐漸遞增？」

「這個我已經發現了。」西弗勒斯沉重地說。

剛剛降落時給歐文治腿的時候，西弗勒斯直接拿掉了他的腿骨——不然沒法服用生骨靈。那其實是個黑魔法，還算是一個比較大的魔法了，但西弗勒斯用起來還是沒事兒人一樣。到今天，連變個椅子都用掉一半的魔力，還沒變成。

薩拉查點點頭，嘆道：「果不出我所料……這是位面規則的壓制在逐漸起作用。」

「位面規則的壓制？」

「位面規則，便是這世界的法則……」薩拉查搖搖頭，「這世界法神隕落，魔力式微，規則變成如此，此間有許多秘辛，恐怕我也不知曉。這正是我派你前來的原因。」

西弗勒斯馬上把那顆金球呈現給祖師爺。

靜靜的室內，燈光黯淡，唯有這顆金球，熠熠生輝……

薩拉查若有所思地摩挲著那顆透著重重魔力光暈的金球，魔法光波感受到薩拉查的氣息，甚至雀躍地跳動了一下。

西弗勒斯彙報了一下自己給歐文治腿和他給自己送球的經過，講到那隻小紅魔，覺得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了……這個位面規則如此，真的有魔法生物么？可那天自己親眼所見，難道又是假的？

「……總的來說，我覺得那些足球俱樂部不簡單。我打算之後去現場探探詳情。」西弗勒斯以這句話作為彙報的結尾。

薩拉查冷靜地說：「你做得很好。規則的壓制，你會有，其他魔法生物也一樣——就算有強大的紅魔鬼這種地獄生物，恐怕也與我一樣，未必能直接來到這個位面……這顆金球你保存好，日後自然有用。你繼續以不變應萬變即可。」

「是，老師。」

「只是我恐怕你所見的未必是魔法生物那麼簡單……」薩拉查忽然眯起了眼，轉過頭，一道銳利、直至靈魂的視線彷彿貫穿西弗勒斯的胸膛：「你是否還有未了的疑惑？」

西弗勒斯微微一怔。

「西弗。」薩拉查帶著平靜的威壓，「從一開始，我便發現你似乎產生了很大的動搖——這也是我決定親自過來一趟的原因。我是信任你的。你遇到了什麼？」

「老師……」西弗勒斯深深把頭埋了下去，又抬起來，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我可以問那個問題么？」

「你是我的學生。你可以問一切問題。」薩拉查說。

西弗勒斯輕輕地翻出一本書，遞給了薩拉查。

半舊的，英版七冊中的第四冊，封面是燃燒的火焰杯，下午剛從福爾摩斯和華生的書架上借過來的。華生甚至打趣說「一本書就能換西弗一餐美食，簡直賺了，歡迎你每天來借書。」

西弗勒斯神情複雜地說：「我來到這個世界……非常疑惑，彷彿所有人都知道我，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來自何處……我看到了這本書。這裡面有我們位面的故事，有救世主和黑魔王的戰爭，有霍格沃茨和您的歷史……但是，並不盡然，並不完全一樣。但是，它寫出了我們的存在……」

薩拉查輕輕翻動著那本書。他的姿態非常優雅，修長潔白的手指彷彿在彈鋼琴一樣。

「老師……我非常疑惑。甚至開始疑惑您為何要派我來到這裡……」

「為何疑惑？」薩拉查啪一下關上了書，凝視著西弗勒斯。

「我想說的是……我們到底真實存在么？」西弗勒斯咬牙問道，「我們的位面，難道就是這本書，一個寫小說的人創造的么……？」

「……我的人生是否只是一個小說里的人物呢，老師？」他喃喃問道。

薩拉查定定地看著他。金球的光芒下，他的臉頰彷彿鑽石，從內部發出光芒來。

「你是這麼想的么，西弗？」

「……我不知道。」

西弗勒斯顯得非常的矛盾和猶豫。

但薩拉查只是搖了搖頭，淡漠而果斷地說：「斯萊特林學院扣十分，西弗勒斯·斯內普！」

「……老師……」

「你的道心動搖了，西弗！」薩拉查大聲地說，「還記得我怎麼教你的么？」

「我……」西弗勒斯彷彿陷入了思維的漩渦，腦海中一片茫然。

「我心為道為萬物，我在何處，道便在何處！」薩拉查喝道，「西弗，你的道在何處？」

「我的道在我處！」西弗勒斯無意識地答道。

驟然間，他覺得醍醐灌頂，靈台清明。

他恭恭謹謹地再次拜謝道：「是了，我明白了，老師。我為追求自己的道而來，為追求自己的道而去。我在何處，道便在何處，而不應拘泥於世界外物的表象，更不應因此迷失自己的存在。」

薩拉查微微一笑，滿意道：「你覺悟一向這麼高。我很高興，西弗。」

窗帘無風自動，輕輕移開了。蛇祖走到月光下，背著手道：「你知道位面投影么？」

「我不知道……請老師教我。」

「空間奧義太過精深，而我未曾教過你——或許這次之後就不一樣了……」薩拉查輕聲說，「狹義上來說，你面前的我就是一個位面投影。你明白了么？」

「我好像明白一點了。」西弗勒斯若有所思。

「不錯。我現在的狀態全程是『位面投影精深思念體』，只是一個個體有意識的形象、意識和精深能力等等的定向投影；而宇宙間的種種投影形態是複雜的，大部分位面投影是無意識的、非定向的。在這其中，位面本身對位面的投影是一種非常複雜又非常多樣化的投影表現形式，我們稱之為位面投影碎片。」

西弗勒斯心中一驚，恍然明白了些什麼：「那麼……我們的位面……」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位面中的歷史，經過種種原因產生了對這個位面的投影碎片，結果就是這本小說。」薩拉查微微一笑，「很棒的作品。」

西弗勒斯有些恍然：「原來是這樣嗎……」

但薩拉查隨即又轉念道：「然而這宇宙間億萬個位面，又有種種次元，誰能說誰是誰的投影、誰又決定了誰誕生了誰呢？我們何嘗不是一本書？而寫我們者，未必又不是另一本書？——這世間的虛無與真實瞬息萬變，唯有把握住自己的道心，方才不會迷失。」

西弗勒斯發自內心地說：「我明白了。謝謝老師。」

薩拉查又是一笑，這一笑彷彿傾倒天下，但天下也不在他眼中：「我很快就要離去了。我再同你說最後一件事：其實你此次前來，與位面碎片也有莫大關係。」

「哦？」西弗勒斯抬起頭。

「此事事關重大，你的後續任務我之後再知會你。」薩拉查叮囑道，「眼下你只需同樓下那兩人繼續結交即可……他們實際上也與另外一方世界的位面碎片投影有關。」

「是，我知道了。」西弗勒斯心中一震，隨即也不再多問。

「多交朋友。不止是我派的任務，還有其他任何人都是。」薩拉查望著他，淡淡地說：「在這裡，你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成為一個人，懂得去生活。」

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華麗高貴的蛇祖就消失了。

斗室內瞬間又只剩下一人、一球、一堆魔葯器材。

西弗勒斯想著祖師這句話，想了許久，終於抬起了手，打開了門，順著樓梯慢慢走了下去……

還沒走到樓梯口，他就聽到了電視機震耳欲聾的解說員的大喊聲——然後被和華生的嚎叫蓋過了：「——啊啊啊啊啊！那是邁克爾·歐文啊！！！我和他合影還握手了！！！我和他的合影剛剛在推特上被轉了3000條！！不想洗手了！！！——sherlock你高興一下嘛！」

夏洛克穿著睡衣靠在沙發上，彷彿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這不值得我關心，john。我對內閣選舉和偶像明星都沒有興趣。」

他慵懶而沙啞地說。

直到西弗勒斯走了下來，偵探的眼睛馬上猶如貓頭鷹般地投射過來，整個人也精神起來了——

「啊啊啊！！！！」華生馬上興奮地跳起來，「你也沒睡嗎西弗？哈哈哈你是不是以後可以經常看到歐文——你現在是他的主治醫師了對吧？」

「啊……」西弗勒斯一愣，隨即說：「也沒有，他就是來感謝了一下……他說會搞到票，邀請我去下周在倫敦的比賽。你們去不去？」

「怎麼不去！」華生馬上一拍大腿，馬上反應過來：「周六切爾西對曼聯的吧？只有這一場了——啊啊啊夏洛克我們要把下午買的票退掉！歐文給的票肯定位置超好！！！夥計，你太給力了！！！」

「小意思。」看到自己讓朋友這麼開心，西弗勒斯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就是老師說的【懂得去生活】的一部分吧？

「我還有一件事……」他誠懇地說。

「儘管說！」華生拍著胸脯。

「那個……其實我還沒買傢具……」西弗勒斯有些汗顏地說，「連床也沒有……我可以借用你們沙發一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