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試煉

第40章 試煉

?「你怎樣才肯放我走!」鯉魚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我不高興留在這裡!我還要經運河北上,去龍門呢!」它被困在瘦西湖,已經第三天了,想盡辦法,都無法離開這片水域。

「昀羲。」它聽見白霧中的巨人叫它。

「我不叫昀羲!」它憤怒地說,「我是江河湖海自由自在的魚,我不要被人的名字束縛!」

「名字可是個好東西呀。」白麓荒神輕笑著說,「世界上有那麼多湖泊,可只有一個瘦西湖是我最愛。世上有那麼多男子,可你只喜歡一個白鐵珊。世上有那麼多小鯉魚,可只有一條叫李昀羲的,是水仙的鯉魚,白鐵珊的兄弟。」

鯉魚默默無語,潛進了深水。可這水太清澄了,它鮮紅的脊背依然太過分明。

白麓荒神悠然嘆道:「其實,你想要走,也不是不行。」

鯉魚暗暗傾聽。

「只要你能做到三件事,我就立刻放你走。」

「哪三件?!」它立刻蹦出了水面。

「第一件,要把瘦西湖的水對半剖開,維持一日不變。」

「天哪!」鯉魚驚叫,「你不如關我一輩子得了!我只是魚,我不是神仙!」

「那你是同意留下來了?」

「當然不!第二件是什麼?」

一個光團裹著一枚玉指環,飄在鯉魚頭頂。「此物名嫏嬛。玉京嫏嬛,是天帝藏書之處。這枚指環,上與玉京嫏嬛相通,持有這枚指環的人修鍊到了什麼地步,就能閱讀什麼書。地仙可以閱讀地仙以下的書,羅漢可以閱讀羅漢以下的書。像你這樣沒多少修為的,可以閱讀凡間所有的書。」

「天帝也會讀凡間的書嗎?」

「當然。除了不值一收的糟粕,嫏嬛何所不包?」

「那第二件事,不會是讓我把這些書都看完吧!」鯉魚預感到了危險。

白麓荒神罕見地大笑起來:「不,只要在經史子集挑選三千冊背完就行了!」

「什麼呀,我還有好多字都不認識!」鯉魚快要哭出來了。

白麓荒神不為所動:「還有第三件事,就是完成這個試煉。」

幾行晶瑩剔透的水字自湖面飛起,飄在風裡,熠熠生輝。

鯉魚懷念地、目不轉睛地昂首看著它們。

「丫鬟、舞姬、小唱、酒博士、劍客……一百貫、兩百貫、三百貫……這又是什麼?!」

白麓荒神道:「給你的新身份。你若能幹好這些活計,賺到這麼多錢,就可以完成試煉。」

鯉魚整整一刻鐘都沒說話。

白麓荒神眯著眼,快要陷入沉睡之際,鯉魚憤怒地吵鬧起來:「大壞蛋!大壞蛋!天底下最破的神仙!我最討厭你啦!我最討厭你啦——」

白麓荒神微微一笑,躺了下來,幻成一片白霧,籠罩了湖面。

玉指環依然裹著一團幽光,飄在湖面上。鯉魚繞著它遊了一圈,又遊了一圈,獃獃地盯著它看。半晌,水裡伸出了一隻潔白的小手,抓住了玉指環。

她下潛到湖水深處,將這隻發光的指環戴在同樣幽然生光的手指上。這團光溫軟地照耀在她胸口,引得無數小魚來親近這隻指環。

「嫏嬛嗎?」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亮顆兩簇小小的星子,像是燒著鬥志,「一件也好,兩件也好,三件也罷!我管你是神,是魔還是鬼!我一定會離開這裡,我一定會離開!」

晨光熹微,一個紅衣裳的小姑娘浮出了水面,踏著碧波走向湖畔。

霧氣流水般散開,一個青藍衣裳的中年婦人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見到彼此,她們都吃了一驚。

婦人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她:「原來神仙託夢是真的!你就是李家小娘子李昀羲吧?」

鯉魚不情不願地點了個頭:「你是?」

婦人拉住她一隻手,把她引到岸上。鯉魚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過屏障上岸了。婦人和氣地說:「我是附近李家村的巫婆,神仙託夢,讓我帶你去郭大官人家做燒火丫鬟。」

鯉魚像被燙著了一樣縮回手,對著瘦西湖大喊:「誰說我答應了?誰說我要去了?」

白霧茫茫,無人應答。只有波濤帶來她的回聲。

「小娘子?」巫婆迷惑不解地問。

「沒事。」她泄氣地耷下了肩膀,「那個郭大官人,是什麼人呀?」

郭大官人是這村裡的一個巨賈,他做行商發了財,便衣錦還鄉做了地主,在城裡還有若干間大鋪子,是村裡人人歆羨的人物。巫婆把鯉魚帶到郭家莊大管事面前,隨口扯謊:「這是李家村李大家的女兒,叫昀羲,今年十六了。」

「十六?可看著還不到十四。」大管事皺眉道,「李二嬸,灶台可是要緊的地方,年紀小的做事不牢靠。」

鯉魚險些在門檻上絆了一跤,連忙站好,又差點碰落了身後柜子上的東西。

大管事搖搖頭:「笨手笨腳的,看著也……」

「哪兒能呢!」巫婆用起了一張巧嘴,「這孩子可是個福星,她娘生她之後,便連生了兩個弟弟。那回她爹險些被狼吃了,是這孩子用鐮刀把狼打跑了!」

「哦?」大管事來了興趣,「那就,先留下試試。阿慶,帶昀羲進去吧。」

僕婦答應一聲,對鯉魚說:「跟我來吧。」

巫婆拍拍她的肩:「別怕,在這兒要好好的,多看多學。」

鯉魚答應一聲,邁步走進了未知的天地。

「放榜了嗎?」謝子比白秀才還要著急,在人群中跳起來看。

大門打開,幾個兵丁護著貼榜的人,在牆上貼起榜來。

擠在榜前的人,有的頹然嘆氣,有的失聲慟哭。白秀才遠遠地站著,想等人少時再過去看。

「到底有沒有呀?」謝子扶著他肩膀,跳著腳。

「這回不中也沒什麼。」白秀才心平氣和地說,「我不過想為百姓做些事情。在凌波縣治水后,我才發現,我一個毫無依仗的平頭百姓,能做的事太少了,如果有了官身,也許可以入世做到更多……」

謝子把他肩膀猛地一拍:「不錯嘛,水貨!第二名!」他指著榜上名字叫道:「差一點你就是解元公啦!」落榜的學子們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白秀才走到榜前看了個真切,回身拍拍謝子的肩背:「好了,塵埃落定。老土,我們動身去汴梁吧。」

謝子歡喜地大叫一聲:「好——」

走到郊外小河邊,謝子突然唿哨一聲,松林邊一株柳樹噗通倒地,用四條枝幹當腳,四腳著地,像匹馬似的飛跑了過來,在他面前吱嘎一聲停住,討好地遞來一根嫩生生的柳枝,攙扶謝子上「馬」。

「這?!」白秀才驚呆了。

謝子騎在樹榦上,滿意地拍拍它:「我的坐騎,不錯吧!」

「這不就是那個柳樹精嗎!」

「不錯,」謝子哼了一聲,「它可害了不少人性命,我留著它性命供我驅馳,已經便宜它了!它要是不聽話,我就一把火把它燒個半死!」

整棵柳樹都趴在地上簌簌顫搖起來,白秀才見了都覺得它可憐。

謝子揚眉道:「難道你還想一路走著去?」

白秀才叫道:「這要被人看見,也太聳人聽聞了!」

「怕什麼?」謝子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往柳樹上一撒,柳樹登時變成了一匹大馬,只是因為到底是木頭的,跑起來就像匹活了的木馬。

「上來吧!」

白秀才也騎了上去:「這匹馬……身子怎麼這麼長,腿還這麼高,太怪了,真的沒問題么?哎喲,屁股硌得慌……」

「嫌硌你別坐呀!抓緊我,」謝子揚起枝條,往柳樹身上抽了一下,「駕!」

柳樹馬「吱」地一聲跳到半空,死命狂奔起來,揚起一片黃塵。

「什麼?月錢只有一百?」鯉魚驚訝。

廚娘麻利地炒著熱菜:「村裡又不使錢,一百已經不錯了!你這樣新來的小丫頭,都是一百。做到了我們這份上,才有二百呢。」

鯉魚鼓起了臉。白麓荒神可說了,她得用燒火丫頭的身份賺夠一百貫才算數呢。月錢才一百,要賺夠一百貫,要到猴年馬月?這個大壞蛋!實在太坑人了!

「昀羲!別走神,這湯可不能離火!」廚娘斥道。

「啊!何嫂子,對不住!」鯉魚連忙往爐灶里加了一小把柴火,用燒火鉗小心地把柴火擺成疏鬆透氣的小堆。

她已經在這呆了一個月之久,燒火已是一把好手。起初她對火還十分抗拒——她被火全身燒傷過,白秀才也為了救她以身相替過,這一切都是難以抹去的陰影——可是,郭家收下她,就是讓她做燒火丫頭的。逼不得已,她也慢慢上道了。

人的身份,她從陌生到熟稔。他人的善意或惡意,她也學會了感知和區分。連剛來時她笨手笨腳的,還打碎了幾個碗,郭家險些把她退回去,多虧這位面噁心善的何廚娘攔了一下,說:「我看她還算聰明,只是沒做過這樣的事,讓我教她幾天,包管會了!」

她不敢讓她失望,苦學了幾天,終於掌握了劈柴燒火的功夫,還能給廚娘打下手了。

夜裡在小小的床鋪上閉上眼睛,她會細細地算賬:「何嫂子對我好,我要報答她。蝴蝶得了她娘送來的酸棗糕,不忘分我一塊,是個好姐妹。郭家大郎從不在晚上叫東西吃,體貼下人,是個好人。郭家四郎不長進,會對著百合姐姐流口水,對他要小心……」

「唉。」她擁被坐起,「人的床連一滴水都沒有,好難受啊。人的心思也好麻煩!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呢……」

窗外星辰閃爍,明河在天。最後幾隻流螢飄過黑暗的庭院,消失在草叢中。

靜悄悄的夜,突然閃現了霜白的鋒刃。

前院跳進一個執刀的黑衣人,兩刀便砍翻了守門的婆子,下了門閂。一夥黑衣人拿著兵刃沖了起來,見人就砍。許多丫鬟小廝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便被一刀斷喉。大管事睡得淺,披衣起來,出門便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起身一看,兩手濕黏,沾了他一身的血。

他慌亂地往樓下一看,地上橫七豎八已有了好幾具屍體。

郭家莊響起了蒼老凄厲的喊叫:「來人哪——有賊啊!賊殺人啦——」這個喊叫未及完成,便被一把刀割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今天實在有事,更新遲到了5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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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魚歷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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