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裡

光明中的黑暗一句話讓高門女的心神為之一盪。

自從有了這個聊天室之後，她一直都在妄想，這個世界無法解決的問題，也許別的世界……在知道了另外的世界，有著如同星際網路之王和月光下的城堡這樣在她看來是異類成精的存在之後，這樣的念頭更加是蠢蠢欲動。

也許，真的有那樣一個世界……

「我……我說不清楚。」但是最終，她卻只能怯懦地給出這樣的回答，「我需要詢問別人，才能知道我這樣的體質叫做什麼。」

「不需要，」光明中的黑暗說，「你的身體如何，沒有誰比你自己更清楚。身體有什麼反應，只有你自己才能說得分明。」

黑光眼看著端莊賢淑高門女似乎開始興奮，並不太過沮喪。別人的事情再重要，也比不過自己的事——就算自己的事只是一件小事，而別人的事關乎性命。這樣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黑光就已經知道了。

他一邊看著端莊賢淑高門女向光明中的黑暗說著自己的身體，光明中的黑暗不時簡單詢問，也一邊關注著，風裡與加西亞這邊的舉動。

風裡進入那個簡陋的公寓之後，就再沒有出來。黑光從操縱的監控設備中看到，加西亞似乎讓他鏈接了網路。

但是，黑光並沒有在星網上搜索到風裡的信息——那麼，很明顯，這是一個區域網。

黑光眉心一跳，這樣一來，風裡幾乎可以隨時通過這個區域網換到其他地方去，而沒有連接上這個區域網的自己想要獲得風裡的蹤跡，似乎更加難了一點。

他眯起眼，透過窗戶打量不時旋轉然後暗暗得意笑著的加西亞。

他已經調取到了對方的信息，那是一個有著複雜血統的舊人類，從基礎教育時期，就開始表現出一定程度的逆反心理，現在看來，大概是已經徹底走到了社會制度的對面了。

黑光盯著那張綠色的臉龐，開始調查加西亞最近的舉動。

從加西亞的一張照片開始，加西亞最近走過的大街小巷開始被延展開來，去過的每一家店，走過的每一段路，都被黑光在自己新建的地圖中標明。

每一天的行動規矩，每一個聯絡都被調取，那些繁複的對話與文字被提取出來，開始查詢其中是否有各種暗語。打過招呼的每一個人都被延伸觀察，從中尋找是否有值得注意的人。當這張地圖擴展到兩個星系的五顆星球的時候，黑光終於從中找到了特別值得注意的幾個地方。

然後這幾個地方上的店鋪註冊人被調取出來，他們的生平流水一般從眼前劃過，被黑光覺得不對的瞬間都定格放大，最後變成布滿了一面牆的照片。

對比分析，然後融合，黑光心情複雜地凝視著最後出現的身影。

那是一個黑光很熟悉的身影。

玫色忽然聯絡他，說：「科學院抗議，你調取了過多的資源，他們的研究進程被拖累了。」黑光點頭不語，默默地將剛才調取的資源都交給科學院。

玫色並不是一個擅長察言觀色的人，在黑光處理完之後，她就乾脆地對黑光點頭，淡去了身影。在淡去之前，她詢問一聲：「風裡的情況如何？」

「被人騙上了區域網，在上面玩得很高興。」黑光隨口回答，「不用擔心，我都盯著。」

玫色並不贊同：「現在有大概三個人都盯著風裡，但是他在視線當中，並不意味他就是安全。」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黑光說，「讓他接受一點教訓。」

「我希望你能掌握好其中的度。」

黑光說：「當然，他也是我的後輩。人工智慧家族，並沒有多到將一個族人的性命不當一回事。」

玫色沉默片刻，乾脆地消失。

黑光躺在搖椅上，剛才面前那條大魚的照片片片破碎消失，他凝視窗外的風景。天色將暗，暮色四合，正如這漸漸變化的宇宙。

新人類的危機，不僅僅來自舊人類，還來自於新人類自己。

黑光一點都想不明白，不過是短短百多年，為什麼新人類就已經忘記了過去曾經遭遇的事情，開始出賣自己的族人。

那條被捉出來的大魚，屬於新人類，而且是黑光所熟悉的，這一代的新人類的高層。

也許他只是想要為自己的仕途添磚加瓦，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縱容與暗許，最後會養出來什麼樣的怪獸。一手掌控這種事，失敗的從來都不少。

黑光平靜地想，人工智慧的族人還是太少了，少到在這樣的鬥爭中，終究只能被當做附庸，而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閉上眼，又睜開，那雙眼底一片清明。

被他置放在一角的聊天室里，光明中的黑暗已經與端莊賢淑高門女聊天完了，裡面現在一片沉寂。黑光在這一剎那有無數的話想說，最後卻只是說了一句。

「似乎只要有*，就一定有黑暗。」

光明中的黑暗：有光，就有暗。

黑光輕笑：「說得是，不想要黑暗，其實也是一種奢念。」

端莊賢淑高門女：抱歉，方才答應了，要幫你，結果因為我的私心而耽誤了，非常抱歉。

黑光並不在意她的道歉：「沒關係，現在也不著急。」這樣說著的時候，他的分裂體卻化身觸角，正在每一個角落探尋讓自己進入那個區域網的機會。

加西亞的房間里乾淨得彷彿被颶風卷過，沒有任何可以讓黑光利用的地方，這讓搜尋了一遍的黑光漸漸生出不耐的心情來。

最後好容易找到一個勉強可以操控的東西，卻是一個掃地機器人。

還是那種圓盤狀只會在地上轉的。

不高興，很不高興。

黑光操縱著掃地機器人在地上轉了一圈，窗戶外的監控設備中脫落的零件好巧不巧正好落到機器人面前，被它推著向前，直直地撞上網路連接設備。

接觸的那一瞬間，黑光迅速地躥了進去。

感受到分裂體與自己斷開了連接，黑光皺了皺眉，任何一個區域網都不可能無懈可擊，但是現在自己居然徹底被斷開連接……

他操縱著機器人將零件打掃乾淨又跑回去，心中不無心塞地想，為了風裡這小子，自己真是用心良苦，風裡回來了自己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心力。

也不需要他做別的，幫自己科學院代班幾天就好。

將最新信息分享出去，黑光立刻就接到了來自燃箏的通訊：「現在沒有辦法帶他回來嗎？」

「是，所有的出口都是封閉的，」黑光說，「至少現在我的分裂體還沒有聯繫上我。」

燃箏緊張道：「你會不會有危險？就算是你的分裂體，對舊人類的價值，也比風裡要高。不說你的能力，就憑你的資料庫，也值得他們冒險。」

「你應該對我有一點信心。」黑光說完，忽地心神一動，「我似乎找到了一個縫隙，傳過來了隱約的信息。」

「那就好，」燃箏說，「你的安全也很重要。」

黑光擺擺手讓他自行離開，等他走後，他凝視著面前的聊天室，有些猶豫地問：「什麼樣的劇情，會讓人開始審視自己的存在？」

端莊賢淑高門女：你已經接觸到他了？

星際網路之王：現在他正處於特殊的狀況，類似入夢，我要編造什麼樣的夢境，能讓他更快地理解人生？

端莊賢淑高門女：聽起來真厲害。

說完這一句，她細細地詢問了黑光現在能做到的以及風裡現在的處境，開始向黑光描述，應該設計什麼樣的劇情，出現什麼樣的人物才好。

等她說完，方框中密密麻麻的都是她的發言。

海底四萬里：哦，看起來很好玩！

修仙界霸王花：這樣，似乎與本界傳說中黃粱一夢相若。確實有意思。

黑光誠心實意地謝過高門女，在分裂體再次傳出來短暫信號的瞬間，將這些消息壓縮，一股腦地傳了過去。

風裡覺得自己最近的日子非常有趣。在星網上認識的朋友幫助自己從那個禁錮自己的無人星球出來之後，他終於可以不用去管那些枯燥無味的學習課，而盡情地玩遊戲了。

而且那個朋友還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網路世界，不用擔心被那些人工智慧的長輩追在後面，隨時擔心他們發現自己在偷懶。

真是，太好啦！

雖然風裡也明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但是，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不會讓自己佔到便宜的。

現在，他就正在這個網路中的一個遊戲裡面體驗人生，看哪個玩家不順眼，就偷偷修改他的數據，看著遊戲裡面雞飛狗跳一片忙亂，風裡覺得真是太好玩了。

在網路管理員發現自己之前，他又偷偷地跑出來，繼續在這個自由自在的網路里閑逛。

直到他看到一個遊戲廣告——第二人生，讓你體驗第二個世界。

「真是的，口氣倒是蠻大，」風裡不屑地扁了扁嘴，「都是數據，我要看看，你有什麼不一樣。」

他迅速地為自己製造了一個身份登陸遊戲，一頭栽了進去。

黑光的分裂體立刻將這個賬號鎖死，按照主體傳來的消息，開始了對風裡的第一波教訓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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