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鮮卑受挫(9417字)

第三十五章 鮮卑受挫(9417字)

第三十五章鮮卑受挫

那隊巡邏的鮮卑騎兵已經奔到近前,大約五六十騎,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一個大鬍子大概聽懂了他在說什麼,擺手示意幾個人上前在夏澤等人身上細細搜查了一遍,便喝道:「漢狗!跟我來吧。」留下四十多騎繼續巡邏,帶着夏澤等向黃河行去。夏澤幾名隨從眼睛中都掠過深深的怒意。夏澤用眼神示意他們忍耐,臉上不動聲色,跟着那人騎馬緩緩走下西岸斜坡,踏着鮮卑人在冰面上鋪好的柴草沙土等行過黃河。

鮮卑人帳篷雖然多,但並不凌亂,排列嚴整,蘊涵殺機,看得出統兵之人胸中自有丘壑,如果這真是那個騫曼所為,那這個號稱鮮卑第一勇士的傢伙可不簡單。武藝勇猛並不可怕,可怕是的胸有韜略。夏澤等人已經下馬步行,兩邊經常有舉著雪亮馬刀的鮮卑兵呼喝恫嚇,大聲嘲笑。但夏澤等幾人視若無睹,昂然前行。夏澤是抱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念頭前來,跟隨他的幾人都是他從麾下士卒中募集的自願之士,生死已經置之度外。唯一一條就是在這些胡狗面前不能墮了我大漢的威風。

良久才走到騫曼的大帳前。門口是兩個身高丈二、膀大腰圓的壯漢,身穿皮襖,雖然寒風凜冽,仍舊敞着懷,露出強壯的肌肉,每人都抱着一柄巨大的鐵椎,朝着夏澤等人呲牙咧嘴,如怒目金剛,又如噬人獅虎。夏澤微微一笑,踏進大帳。

帳很大。外面寒風刺骨,帳內卻是溫暖如春。上首一條極其雄壯的大漢斜靠在毛氈上,腦門上盤著一條粗大的辮子,耳朵上戴着巨大的耳環,亂糟糟的眉毛又濃又粗,眼窩深陷,枯黃的眼珠閃動着鋒利的光芒,面前擺着一盆熱氣騰騰的羊肉和一大碗烈酒,正自旁若無人地大嚼。那人見夏澤等進來,將羊腿一放,笑道:「漢人何事前來求我?」說得是漢語,雖然不甚標準,但咬詞吐字十分清楚。他目光如電,牙齒雪白,雖在微笑,一股強悍之極的殺氣仍舊撲面而來。夏澤身子不由微微一震,隨即穩住,他不答反問道:「座上可是騫曼單於?」大漢道:「不錯。我就是騫曼。見到我何不上前拜見!」說到最後一句,將案幾一拍,聲色俱厲,如雷霆暴怒,帳篷嗡嗡顫動。夏澤若無所覺,笑道:「我乃大漢使節夏澤夏奉賢,代表大漢前來,與單於乃是平起平坐,何來拜見之說。」身子半轉,向帳內掃視一眼,續道:「對來客詰問不休、刁難不止,這就是草原英雄的待客之道嗎?」一眼已看清楚,帳內大約十來個人,分坐兩邊,看模樣和穿着打扮都是首領、大人之輩。他們聽了夏澤的話,不少人按在刀柄上,喝道:「兀那漢人,竟敢責備我等,好生無禮!」有幾個不會說漢話,卻聽得懂,也大聲用鮮卑語呵斥。

騫曼擺擺手,眾人都安靜下來,他犀利明亮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夏澤,只見此人身高七尺,面容清秀,一身文士打扮,姿態閑雅,鎮定自若。便道:「來人,請漢使入座。」夏澤被引入客座,四個護衛站在他身後。騫曼抓起一根羊腿,朝夏澤擲來,道:「可能吃羊肉?」夏澤伸手接住,舉在嘴邊大口咬下,用力咀嚼,動作自然,豪放而不失粗魯,大聲道:「酒來!」騫曼示意送上烈酒。夏澤端起大碗,咕嘟咕嘟滿飲一碗,用袖子抹抹嘴邊酒漬,咂咂嘴,道:「好酒!」各部落大人都眼前一亮,齊翹大拇指,贊道:「好漢子!」這草原青稞酒極為濃烈,即便是他們也不敢這麼輕易滿飲一碗,見夏澤如此豪爽,都覺得很對胃口。

騫曼眸子中一絲凌厲之色一閃而過,點頭道:「不錯,不錯。是條漢子。」夏澤微微一笑,端坐不語。騫曼漫不經心地道:「聽說呂布要廢了皇帝自己做,夏使節可曾參與這件大事?」夏澤霍然起身,冷冷道:「單於從何處聽得這等謠言!呂大將軍一心為國,忠心耿耿,何來篡位之說?請騫曼單於休要散佈這等子虛烏有的謠言,不然澤恐怕草原男兒的鮮血將染紅白雪藹藹的北疆!」騫曼還沒說話,眾部落大人都勃然大怒,紛紛七嘴八舌地謾罵。夏澤負手而立,居高臨下斜睨着他們。一個陰柔的聲音道:「我鮮卑鐵騎二十萬,爾等美稷城不過六千人馬,我等對付你們如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呂布的小朝廷亦不過幾萬人馬,還要對付四面八方的敵人,如何與我們抗衡。至於說所謂的飛將稱號、所謂的天下第一說法不過是你們自封的,我鮮卑第一勇士騫曼單於日夜盼望與呂布來一場決鬥,赫赫,你問他可敢來?而會獵黃河,流盡鮮血、染紅大河的只怕是你們漢人吧。」那人三十上下,臉龐狹長,鷹鼻闊口,目光陰沉,坐在左首第一位,顯見地位崇高。

夏澤道:「這位是?」那人道:「我乃魁頭單於之弟步度根是也。」夏澤道:「久聞魁頭大單於英明神武,威震草原,恩澤北疆,不知為何卻沒有見到。」步度根皺眉道:「魁頭單於另有要事,豈為爾等所知。」他已瞥見騫曼臉上那絲陰沉,但這個問題十分敏感,想辯解卻無從說起。夏澤微笑道:「是嗎?魁頭單於是小瞧我大漢,不屑親自前來,還是為了對付東方之敵?騫曼單於可願一解在下之疑?」騫曼冷冷道:「漢使,你來我營可是為賣弄口舌的?如果確實如此,如今你已經很好完成,那麼請回吧。如果還有別的事,那就趕快說出來,拐彎抹角的那人好生氣悶!」

夏澤已經坐下,向騫曼一拱手,肅容道:「騫曼單於教訓的是。在下失禮了。我大漢太史將軍派遣本使前來,是為大漢與鮮卑百年和平大計着想。只要騫曼單於退出我朝土地,我們訂立盟約,則騫曼單於能夠享受通商互市之惠,以多餘之物換取糧食等生活用品;我大漢也可以斜趨上谷及其東,為騫曼單於對付其他部落,幫助騫曼單於一統漠北,恢復檀石槐大單於的榮光。單於及各位大人覺得如何?」帳內眾人頓時被他描述的美好藍圖震住,面面相覷。良久,步度根道:「我們怎麼知道你這不是緩兵之計。現在你們朝廷危機四伏,一旦幾年後解決隱患、掃平天下,我們還拿什麼與你們抗衡!」夏澤手按胸膛,肅容道:「在下可以以人格和良心擔保絕無對貴方不利的意思。若有違背,天雷殛之!」置鞬落羅、日律推演、宴荔游等大帥都紛紛點頭,表示可信。步度根卻心中冷笑:「兵不厭詐,發這麼誓還不給放屁一樣。」不願喧賓奪主,看騫曼如何說話。

騫曼卻不說話,道:「漢使已經累了吧。來人,帶漢使下去休息。」進來幾名大漢將夏澤等帶了下去。夏澤剛出帳門,置鞬落羅等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問騫曼該怎麼辦,是打還是和。騫曼嘿嘿一笑,神色間有幾許奸詐,道:「我們和漢人之間哪來什麼絕對的和與打,什麼有利我們就做什麼。我的意思是先打打看,聽說美稷城有十萬人口,無數糧食財物,如果能打下來大家都有好處。如果打不下來,我們也不能白來是不?可以南下雁門。漢人的雁門太守馬慎是個軟蛋,一會向袁紹示好,一會向張燕示好,本身沒有多少兵力,我們可以再搶他一搶。反正漢人又追我們不上。」大家紛紛稱善。

步度根道:「審先生還在我們這裏,他比較熟悉漢人情況,何不請他前來商量一下。」眾大人點頭稱是。片刻后兩個鮮卑人引著一名穿着棉袍、頭戴棉帽的漢人文士走進大帳。那文士三十來歲年紀,瘦小枯乾,刀條臉蛋,留着兩撇鼠須,小眼睛滴溜溜轉動,踱著悠閑的步子,本想裝着瀟灑,但卻給人一種奸詐、猥瑣的感覺。騫曼對這人有些討厭,不想跟他羅索,開門見山道:「審先生,方才美稷城太史慈軍派了一個使者來,想與我等講和,審先生覺得如何?」這審先生吃了一驚,臉上充滿憂色,拱手沉聲道:「單於危矣!此必是太史慈之計,想羈縻單於,以等待朝廷援軍到來。為今之計,單於應速速斬之祭旗,然後大軍雷霆萬鈞進攻,拿下美稷城,則進可攻,退可守,大事可成。」步度根深以為然,河套平原鮮卑垂涎已久,如今乘南匈奴與漢軍相爭,正可以乘機奪取。

騫曼一笑,並不表態。他並非看不到河套平原的重要性,但奪取河套平原后自己必將面臨漢軍的一系列反擊;而魁頭以及中部大人柯最、闕居、慕容等與袁紹交好,則可以迅速瓜分公孫瓚的幽州。自己啃硬骨頭,他們卻吃肉。這樣下去,此消彼長,自己在西部鮮卑中的實力必將大幅度下降,別說跟魁頭爭奪大單於之位,就算自保都難。自己這次說服魁頭合兵十幾萬南下,目的是奪取人口和財物,可不是挖個坑讓自己陷進去的。所以,這美稷城要攻,但攻下后燒之即可,犯不着成為自己翅膀上的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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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正在城中視察新兵的訓練情況,忽報夏澤回來了,忙命人帶他過來。夏澤下馬後快步走過來,注意到周圍人太多,臉上保持平靜,眼神中的許多話語卻清楚地傳遞給太史慈。太史慈對他知根知底,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說,便將那幾千新兵交給中級將官繼續操練,笑着對夏澤道:「臉色不錯,看來沒吃什麼苦頭。」夏澤也笑道:「那些鮮卑狗子怎敢對天朝使節不敬。」不一時騎馬回到左賢王部,太史慈命人將許褚、陳宮請了過來,向夏澤道:「奉賢,你去鮮卑人那裏結果如何?」許褚、陳宮剛剛入座,夏澤就又急又快地道:「大人,快快準備應戰。末將覺得鮮卑人馬上就會攻城。」他回來的一路上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已經十分肯定。太史慈道:「別急,慢慢說來。你為什麼說鮮卑人會攻城?」

夏澤先把出使情況做了簡單彙報,道:「第一次會面,末將按照大人與軍師議定的言詞說了一遍,那些部落大人有人動心,但步度根極力反對,騫曼好像也很猶豫;於是把我軟禁了兩天,想必是開會商議該怎麼做;到了第三天,騫曼再次與我見面,態度大為改觀,表示對我們的提議十分感興趣,願意與大漢保持和平,但怎麼歸還佔領的漠南地,還要再行商議。然後,就把我送了回來,還送了百隻牛羊,數十匹戰馬。」頓了一頓,總結道:「表面看起來他們是友善之意,但仔細推敲則不然。騫曼做得稍顯過火了。他們是陳兵十幾萬在我們境內,不提具體退兵之事,卻如此卑詞重禮,若不是包藏禍心,還能有什麼解釋?我看他們是想麻痹我們,然後突然進犯,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陳宮點頭道:「奉賢分析得有道理。常言道賊不落空,鮮卑人既然來了,哪裏可能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藍圖就乖乖退兵呢。我本來的推測是這樣即便不能讓他們退兵,也會羈縻一下他們的步伐,現在看來並未起到什麼作用,這個騫曼挺有決斷啊。」捻著鬍鬚陷入沉吟。夏澤忙補充道:「這一遭也不是白去,起碼發現這麼幾點。第一,鮮卑人二十萬大軍只是虛張聲勢,根據末將對他們營盤的觀測,也就是十四五萬左右;第二,這次鮮卑軍是以騫曼為首,但坐鎮後方的魁頭大單於派其弟步度根領兵來助,騫曼和步度根貌合神離;第三純粹是末將個人猜測,末將覺得袁紹可能在其中推波助瀾。」太史慈沉聲道:「第三點你有何根據?」

太史慈心中思忖著:自從中原會戰失敗后,袁紹立即上書朝廷,言詞謙卑,表示自己是受人挑撥,請朝廷體諒,派人送了大量珍寶給朝廷,希望朝廷允許自己戴罪立功,為削平亂世出一份力量。朝廷見袁紹服軟,也不為已甚,關鍵是想先把北疆事情解決。袁紹雖然目前實力較為強大,但大將軍認為此人寬而無謀,優柔寡斷,難成大器,一直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因此命令袁紹南下青州征討偽青州牧曹操。袁紹正在厲兵秣馬,準備攻打曹操。如果說鮮卑背後果然有袁紹的人在搞小動作,那麼袁紹此人梟獍之心不可不防,出兵攻曹只怕也是出工不出活、打雷不下雨。這一消息必須儘快報告大將軍。

夏澤臉色有些尷尬,聲音低了下去,道:「只是末將的感覺,並無證據。」太史慈搖頭道:「沒有證據可不要亂說。袁紹歸服朝廷意義非同小可,據說西涼韓遂、馬騰,益州劉焉,荊州劉表,甚至江東孫策都大為震動,表示願意服從朝廷,並護送貢品上京。天下一統也許只是隔着那麼一層窗戶紙。」夏澤恭聲道:「大人教訓的是,末將魯莽。」

太史慈遂命人將各軍將領請來速速準備迎敵之策,不管鮮卑來不來,總要做到有備無患。

步度根跟隨騫曼以及其他部落大人騎馬站在一處山坡上,回頭望望黑壓壓的大軍,再看看前面低矮的美稷城牆,嘴角掠過一絲冷笑,看來太史慈是準備死守了,哼,也怪不得他保守,實力的差距在這裏擺着呢,不管攻不攻得破美稷,騫曼都要跟大漢死磕上了。他瞥了瞥身形豪壯、英姿奮發的騫曼一眼,心道這人在草原上也算一號英雄了,可惜估不清形勢,他以為漢朝還像前些年那麼好欺負么。現在呂布獨攬朝政,雖有獨夫之嫌,但政治清明,經濟發展,加上軍事上所向無敵,已經不是處於分裂階段的草原民族所能抗衡的了。正好,騫曼想從自己大哥手中奪權,那就引他走一條不歸路吧。

騫曼在夏澤回到美稷的當天夜裏就對美稷城發動猛烈攻擊。城下城上雙方先展開對射,本來是守城方佔據有利位置,居高臨下,鮮卑人盔甲又比較單薄,所以損失不小,但鮮卑人實在太多了,幾萬人一起向城頭射箭,利箭如同瓢潑大雨,足足持續了一柱香功夫。城頭上守兵經驗不足,開頭損失不小,後來在許褚的大聲吆喝下,也逐漸學精了,紛紛彎腰背負盾牌行走甚至爬行。還是有不少人被鮮卑人的利劍射死,尤其是不少鮮卑人箭上塗了一種毒性強烈的毒藥,中者難救。

傅石俯身急行到在城頭指揮戰鬥的太史慈旁邊,在震耳的殺聲中大聲叫道:「太史將軍!這樣下去我軍太被動了。何不出其不意的出城殺他們一下子!」太史慈盯着城下火把的亮光中,淡淡道:「更加被動的還在後面。你來看!」伸手一指。傅石看到下面鮮卑士兵推出的東西,不由大吃一驚。

一隊鮮卑人在自己這邊毫不吝嗇的箭雨掩護下,退出一輛輛裝滿石頭、沙袋的車子,狂風一般向護城河衝來。許褚揮舞著一面巨大的盾牌,一躍而起,叫道:「敵人想填護城河。大家給我朝那伙人狠狠地射!」城上守兵紛紛冒着箭雨彎弓搭箭射擊推車的鮮卑人。不過敵人實在太多了,一處護城河還是被填平了,嗚嗚號角聲響,大隊鮮卑人騎着戰馬直衝城門,後面是抬着巨大擂木的鮮卑步卒。許褚吼道:「滾木準備!放!」城頭上滾下幾根巨大的木頭,那隊騎兵雖然衝到了城門下,但都被砸得腦漿迸裂,死於非命。剩下一隊騎兵狼狽退回,那抬着擂木的鮮卑步卒勉強到了城門下,要麼被砸死,要麼被射死。

還沒等漢軍鬆一口氣,鮮卑人的號角更加凄厲地響起,這次除了再次派出步騎進行地面衝擊,準備重新抬起擂木撞城門外,還豎起幾十家雲梯,向城頭搭來。美稷城牆並不甚高,搭上雲梯后,那些並不很熟練的鮮卑兵雖然摔下去不少,但更多人爬了上來,從城頭上露出頭來。鮮卑人的雲梯開頭有些笨拙,老是高出城牆,被守城漢軍用木叉推開去,上面的鮮卑人慘叫着摔下。後來漸漸搭得巧妙起來,剛剛低於城頭一尺,上面的人也可以爬上去,但守軍要想推開非得探頭到城牆外不可,那就暴露在地面上鮮卑人密集的箭雨下了。

太史慈緊鎖眉頭,這還是鮮卑人嗎?明顯是受過漢人的精心指點甚至是直接幫助!好一個袁紹!不過戲法人人會變,你鮮卑人雖然懂了但不一定變得好。

他舉盾奔到許褚旁邊,大聲叫道:「仲康!城上你先擋着,我出去把城下的這些人幹掉!等我們一走,你就放火將下面的攻城器械燒掉。」許褚也不多說,大聲道:「好!保重!」震耳的喊聲中,火光閃動的夜色下,許褚一雙虎目中蘊滿關切之意。太史慈哈哈一笑:「仲康放心!我去去就來。」奔回傅石身邊,沉聲道:「速速將方天營撤下來到東門內列陣!」傅石大喜,道:「遵命!」飛也似地向中低級軍管傳令。太史慈也命傳令兵到南門下達命令,要求配合。

方天營很快在東門內集合完畢,太史慈頂盔戴甲,手執長槍,親自指揮,高聲向這一千多鐵騎交待行動要點:「這次出擊的目的一是殺殺敵人的囂張氣焰,挫動他們的銳氣,二是破壞掉敵人的攻城器械。殺死城下敵人後,我們在敵人外圍衝殺一番,直奔南門。敵人勢大,大家萬勿戀戰,違者軍法從事!」傅石等興奮可以衝出廝殺、好好出一番心頭憋著的惡氣,都高聲叫道:「遵將軍命!」

騫曼正在一處高坡上觀看攻城情形,見漢軍沒有太好的辦法,臉色不由輕鬆下來,剛才一番攻殺自己這邊人傷亡不小,現在看來如果戰局一直這麼下去,犧牲一兩萬人足以攻下美稷城。步度根臉上也有些意外:漢軍就這麼龜縮在城裏挨打?無所謂,攻下美稷城也好,自己也帶來了幾千精騎,也能分點好處,反正惡人是騫曼做了。這審先生帶人製作的工具還是挺管用的,哼哼,給予了我們這個武器,他就不怕將來有一天會用到他身上?

正在這時,忽聽前方一陣騷亂,抬頭凝目看時,火光映照下,美稷城東門弔橋突然放下,砸死十幾個鮮卑兵,然後城門大開,一隊漢軍騎兵如出籠猛虎般撲了出來,無數鐵矟閃動着妖異的寒芒,馬蹄踏過之處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雖然只一千多騎,那種視死如歸、獰惡兇殘的殺氣,卻讓與他們正面相對的幾萬鮮卑兵為之心中一寒。

騫曼反應很快,來不及為那些攻城器械擔心,命立即吹響圍攻號角。鮮卑人怒聲吼叫,縱馬揮刀迎了上去。一千多騎兵,螞蟻一般的人也敢與我們十幾萬鮮卑勇士放對?!

在騫曼、步度根等人大睜的雙眼中,那隊騎兵突然在鮮卑兵外圍邊緣來了一個急轉彎,擦著鮮卑軍的大陣向南方奔去。在為首幾員猛將的帶領下,所過處仍然是一條斷肢橫飛、熱血拋灑的血路。遠遠看去,鮮卑人的方陣像被什麼東西抹去兩丈多寬的一條,或者像被一條巨大的血紅綢帶蓋住。好高明的騎術!好利害的攻擊力!

方天營以太史慈、傅石、淳于通三人為首,向後雁翅展開,形成一個鐵錐狀攻擊陣形,將猝不及防的鮮卑兵殺得人仰馬翻,眨眼間突破到南邊,然後再次急轉,向南門奔去。南邊宴荔游部落的猛將忽爾赤大吼道:「漢狗休養猖狂!看爺爺前來會你!」縱馬揮刀直衝太史慈。忽爾赤看得很准,只要把漢軍的錐頭破掉、甚至阻擋片刻,這一千多人一個也跑不了。太史慈見此人鬍鬚如針、長相威猛,來勢更是猛惡,不由也暴喝一聲:「來得好!」抖槍刺向他的咽喉。忽爾赤身子雖大,身形卻霎時靈活,騎術在宴荔游部落也名列前茅,他身形一低,身子嗖地從馬腹的一邊倒下,從另外一邊又翻了上來,手中雪亮的馬刀嗚地一聲劈向太史慈的面門。在他這一個動作中,兩人距離已經拉近,所以忽爾赤的馬刀已經能夠砍到太史慈的身體。太史慈心中吃驚,急忙將長槍一橫,架住這一刀。「當」一聲巨響,太史慈身子在馬背上晃了一晃,戰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忽爾赤身體雄健,剛才兵器相交,他身子絲毫未動,哈哈狂笑:「漢狗不過如此!」又是一刀使盡全身力氣砍去,就在這時,眼角捕捉到兩道銀色的光影,快如閃電,疾如鬼魅,然後感覺兩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不由發出一聲慘叫,然後感覺自己向上升起,低頭一看,卻是兩根長槍刺入肋下將自己挑在空中!

腦滿腸肥的鮮卑大帥宴荔游目睹自己愛將死得如此凄慘,又怒又悲,揮舞著馬刀吼叫道:「放箭!放箭!將他們射成刺蝟!」眾人彎弓搭箭,但遲疑未發。比較受他親信的小帥耶羅齊遲疑道:「大人,敵人和我們的人混在一起,這樣射不好吧?會有很大誤傷啊。」宴荔游大罵道:「操你親娘!我管他誤傷不誤傷,給我射!」耶羅齊連忙併馬附耳在他耳邊道:「大人,不可啊。騫曼大人就在後面高坡上看着呢,被他抓住借口就不好了。」宴荔游心中一凜,耶羅齊說得不錯,騫曼這小子倚仗自己武力過人,麾下鐵騎驍勇非凡,對其他部落一向是打、拉結合,有時還乘虛吞併,被他抓住一個不體恤百姓的小辮子推翻自己就慘了,只得改口大聲命令:「所有人都往前沖!擠也要擠死這些王八羔子!」

忽爾赤雖然驍猛,臂力勝過太史慈,但戰場上遠非太史慈對手,估計難以撐過三十招。事急從權,太史慈對傅石和淳于通陰險的暗算並無責怪之意,不過對忽爾赤卻有些抱歉。戰爭中從來都是詭詐和陰謀,但在一些諸如太史慈這樣的人心中,陣前斗將、單打獨鬥與此並不矛盾。

騫曼目睹忽爾赤如此乾脆利落地被殺,眸子中不由射出兩道奇光,漢軍大將果然不凡,帶領麾下蒼狼騎馳下高坡,向太史慈追去。鮮卑兵紛紛讓開通道。但還沒等他追到,美稷城南門大開,方天營迅速沖入,城頭箭如雨下,將追兵射退。騫曼回頭時卻發現東門下早已著起大火,漢軍在鮮卑兵衝上來搶救攻城器械時突然扔下大量柴火,倒下大量火油,用火箭引燃。逃避不及的鮮卑兵和那些攻城器械一同化為黑炭。騫曼臉色鐵青,狠狠把馬鞭撅為兩段,自己這次算是被敵人輕鬆乾脆地羞辱了。

回到城中,太史慈清點人數,心中滿意,死亡不到十人,傷百人,不過並未傷及戰鬥力,暗道:「不愧為大將軍帶出來的虎狼之師啊。」

鮮卑人被激怒了,雖然攻城器械大都燒毀,但還是發動了瘋狂的攻擊,無數鮮卑戰士不要命地向四門猛撲。漢軍將士拚死抵抗。鮮卑人一連三天發動了數次猛攻都被打退,城下扔著滿地的屍體,疊得高高的。漢軍也遭到不少損失:夏澤左肩挨了一刀,深可及骨,但未及要害,休養一段時間就好;張韜胸口受重傷,昏迷良久,醒來高燒不退,纏綿病榻。其他守城將領受傷的也不在少數。而那些剛剛徵召的、由漢人奴隸轉換身份過來的新兵死傷更多,鮮血染紅了城牆。

太史慈站在城頭望着那綿延無際的帳篷,深有憂色。敵人如此悍不畏死的進攻,形勢不容樂觀。陳宮站在他身邊,皺眉苦思,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正在這時,突然敵人的帳篷動了。陳宮大喜道:「鮮卑人退兵了!」身後眾將和城上守兵呆了呆,然後一齊發出震耳的歡呼聲。一萬多對十幾萬,這種差距,再勇猛的英雄也會有壓力。傅石又來請纓:「大人!我們何不乘敵人撤退進行銜尾追擊?」太史慈仔細觀察鮮卑人的陣形,搖頭道:「你仔細看看敵人的陣形。」傅石仔細打量,不由吃了一驚,道:「敵人陣形看起來很散,但實際上散而未亂。他們這是從容撤退,並非狼狽而走。末將魯莽了。」傅石是個將才,但現在卻讓仇恨蒙住了眼睛。太史慈語重心長的道:「如鐵,報仇固然重要,可不能讓仇恨和怒火沖昏了頭腦啊。理智、冷靜才能報的了仇,不然別說報仇,就是自保都難。這個騫曼並不只是一個勇士,還是一個懂得用兵的將領啊。不能輕忽。」傅石肅容應是道:「末將受教了!」

騫曼臉色十分難看。這三天的攻城,鮮卑人傷亡超過一萬,可謂慘重。百聞不如一見,年輕的他現在才真正明白父輩告誡過他的漢軍善守到底是什麼意思。鮮卑人確實不適合使用這些器械、攻打堅城啊。同來的十來個中小部落大人對戰局也十分不滿,雖懾於騫曼威嚴,不敢直接說什麼,但背後議論、暗中腹誹卻是少不了。大家還提出現在攻打得不到利益,何不暫時放過美稷城去四處搶掠一番,回頭再來打美稷城不遲。騫曼同意,但他還是有僥倖心理,故意把陣形弄得散亂,當夜宿營在二十裏外,設下埋伏,等待美稷城出兵追擊。結果漢軍並未追襲,騫曼只得悻悻作罷,再次帶兵上路,一路東行。

很快到達雁門郡內,直撲武州縣。路上先滅了武家堡,把裏面男女老幼殺了個雞犬不留。然後狂風一般殺到武州縣下。武州縣令桑棄看到如此多的鮮卑兵,自知難以倖免,但仍舊號召全體百姓到城頭堅守。鮮卑人猛攻了整整一上午,付出了好幾千人的代價,總算把小小的武州縣拿了下來,生擒桑棄。騫曼命人把桑棄帶到近前,準備折辱他一番再殺掉。桑棄年過五十,頭髮花白,是個糟老頭子,他早將騫曼心思看透,哪裏會讓他得逞,一見面就破口大罵:「胡狗!你喪心病狂,入侵大漢,離敗亡不遠了。我呂大將軍已經提兵十萬前來圍剿爾等,等待你們的乃是滅種之禍!」由於滿地強盜橫行,對朝廷的動向他自然不是很清楚,只是虛言恫嚇。不料卻正說到騫曼心虛的地方。

騫曼本來是意氣風發的,但自從被太史慈出城突襲一把、又攻不下美稷,加上剛剛得到後方密報,說有漢人出沒大單於魁頭府上,那漢人好像並非袁紹的人,而是朝廷的人。騫曼心中已然有些彷徨。別看他鬍子拉雜,今年實際上只有二十歲,在北疆聞名只是因為勇武,加上察言觀色的一些狡獪,現在這種戰略上面的交鋒,他漸漸力不從心。所以,聽了桑棄的話,頓時勃然大怒,道:「來人!砍下他一隻手!」

桑棄右手被斬下,疼徹心脾,慘叫一聲暈倒過去。騫曼命人用冷水澆醒。桑棄醒來繼續大罵:「胡狗!你的屍骨都運不回去!」騫曼命砍掉他另外一隻手。桑棄再次被弄醒過來后,仍舊用虛弱之極的聲音詈罵不絕,而且越來越激烈,詛咒越來越惡毒。騫曼眼睛通紅,跳上前去,一腳將桑棄踢出一丈多遠,撞在牆上,腦漿迸裂,死於非命。宴荔游等部落大人面面相覷,騫曼如此粗暴慌亂,哪裏還有一絲在草原上比武決鬥時神采飛揚的英雄模樣!步度根垂下臉來,眾人看不到的嘴角掛着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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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爭雄·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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