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里5章 帕里斯

躺在床上的瑞亞睡得很不安穩，這位女神看起來十分憔悴，不復往日的光彩動人，她即使睡夢中都緊皺着的臉彰顯着她的夢境不是那麼的美好。終於，她被驚醒，冷汗涔涔地用手攥緊了自己的胸前的衣襟，一雙憂鬱的碧眼中滿是驚懼：「他來了，他要來報復我們了！」

此時的她，無比後悔當初對宙斯的溺愛。如果不是為了宙斯，她也不會和克洛諾斯作對，更在最後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與丈夫，引起母神蓋亞的憤怒。

是的，沒有人比瑞亞更清楚，從她第一次企圖發動神王之戰失敗后，她就遭到了母神蓋亞的厭棄，蓋亞對她的寵愛不復往昔。在她幫助宙斯坐上奧林匹斯神王的寶座開始，她更是連蓋亞的面都見不到，無論她怎麼呼喚，也不能再聽到蓋亞的聲音，得不到蓋亞的回應，更遑論從圭亞那裏得到幫助。

現在的她，被母神厭棄，自私的兒子又不搭理自己，每天都要在無邊的恐懼中度過。明明身處陽光明媚的奧林匹斯，可瑞亞卻覺得自己像是在永不見天日的深淵裏，如此的孤獨，如此的…絕望，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夠到頭。

又有誰能夠想到，外表如此光鮮的神王之母，實際上過着的是這樣的日子呢？又有誰會關心呢？

在絕境中，瑞亞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克洛諾斯，他在的時候，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神后，奧林匹斯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視自己，哪怕是再嫉妒自己的女神，都不敢當着克洛諾斯的面對自己不敬，那個時候的日子多好啊……

想到過去，瑞亞的神色有些恍惚，可是很快，她又想起了宙斯統治下的奧林匹斯，她想起了當自己被宙斯斷言精神出現問題之後，她一踏進奧林匹斯的花園，那些翩翩起舞的花精們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般遠遠地避開，如果她的幾個兒女在這個時候正好路過，他們會看似恭敬實則強硬地「請」她回到自己的宮殿中。

上一次，她遇到了阿爾特彌斯，這位宙斯的女兒居然當場就喝住了她，並責問她：「你是誰？不知道這裏除了神王和主神之外只有得到准許的人才能夠進來嗎？」她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任何一個低等神祗一樣。

哈，多麼諷刺，她明明是奧林匹斯名義上最尊貴的女神，卻形如囚徒；明明應該得到所有神祗和人類的讚美和憧憬，可事實是他們排斥她、厭惡她，對她唯恐避之不及。她明明應該享用着最好的一切，過着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可她卻活得狼狽不堪，像地溝里的老鼠。

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一天天被加深的時候，瑞亞不由地想起了讓她遭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心中的怨恨之情也就越來越深。

如果……當初沒有生下宙斯就好了。

如果……當初任由宙斯被克洛諾斯吞掉就好了。

如果……她沒有幫着宙斯奪取克洛諾斯的神王之位就好了。

這時的她，心中湧起了堪稱瘋狂的念頭。

……

黑暗之中，走出一個穿着繁複長裙的女神。

「你對瑞亞做了什麼，厄瑞？」悅耳的女聲在黑暗中響起，柔和了一片夜空。

「只是給予她應有的懲罰罷了。」站在黑暗中，雙手環繞肩部的男子冷哼一聲，聲音中滿是殺氣：「我很不想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瑞亞的存在，不過，現在我卻覺得，讓她就這樣死去，便宜她了。」

黑暗神夫妻都是親眼見着瑞亞捅死父神的轉世體的，對於瑞亞，他們說是恨之入骨也不為過，他們對瑞亞的報復從未停止過，全方位的，從各種精神層面不斷地折磨著瑞亞，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期盼的東西一樣一樣被奪走，直至失去所有的尊榮與光輝，徹徹底底地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聽了厄瑞波斯的話，黑夜女神尼克斯偏著頭想了想：「你說得也對，現在讓瑞亞就這麼死去，反倒是讓她獲得了解脫。所以，你是想要讓瑞亞在死前再發揮一下她最後的作用？」

身為夫妻，尼克斯很容易就能夠從厄瑞波斯的舉動中解讀到他的用意。

「沒錯。瑞亞已經得到了她必須經受的部分懲罰，可宙斯，這個罪孽與瑞亞同樣深重的存在，還沒有得到他該有的懲罰。如果，他最後的致命一擊，是由被他拋棄的母神親手刺出的，你猜猜，他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彷彿覺得這很有趣，厄瑞波斯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眼底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

金蘋果園中，一位端莊威嚴的女神靠近了栽種在土壤中的金蘋果樹。在充裕的神力滋潤下，它長得十分繁盛，碧葉金果，看着很是惹人喜愛。

原本神后赫拉也該在婚禮的時候從這棵樹上得到一枚果子來栽種，但由於金蘋果樹的主人對於新任神王毫不掩飾的憎惡，新婚的神王夫婦並沒有從她這裏得到任何的祝福。

女神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那樹上綴滿的沉甸甸的果子，眼眸中明明昧昧，有一種隱藏得很深的情愫在沉沉浮浮。片刻后，她嘆了口氣，伸出白皙的手掌，夠向離自己最近的那顆果子。

——蓋亞，金蘋果樹是集天地靈氣而生的果樹，每一顆果子，都是有着美好寓意的，是充滿了祝福的。

——欸？這麼神奇？

——對，現在，我將這顆金蘋果樹送給你，你要好好地栽種它啊。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女神記憶那人的音容笑貌。她的手還沒有碰到果樹，樹上的一枚果子卻自動落下，滾到了她的手裏。

「你說，厄里斯從尼克斯那兒拿走的金蘋果，現在在一個人類的手裏？」女神身背對着自己的從神，因而從神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只是從女神的語氣中聽出，她的心情實在不怎麼好。

「是…是的，據說厄里斯把金蘋果當作了賭注。一位神祗得到了它，並把它送給了自己所寵愛的人類。」

「一個人類而已，哪裏有資格擁有金蘋果？」蓋亞轉過身，臉色陰沉地說道：「你去一趟特洛伊，替我把那枚金蘋果取回來。如果遇到了尼克斯的人，也不可以給！」

由於是父神所贈，蓋亞對於金蘋果樹上結的果子寶貝得不得了，輕易連看都不讓神看，更別說把果子送給他們了。如果不是不想違背父神，她早就把金蘋果從尼克斯的手中要回來了。現在么，尼克斯自己看不住父神的禮物，也不能怪她要將之收回了。

眯起了眼的蓋亞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從神的這一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