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帕里斯

一陣陰森的神力從赫拉的神殿中掃過，緊接着，就像是漣漪一般，不斷蔓延開來。赫拉以往最討厭這種氣息，然而此時，神座之上的她卻驀然睜開了眼，期待地站起了身：「怎麼樣，親愛的涅墨西斯，你是不是已經給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帕里斯他應有的教訓？」

赫拉緊皺着的眉眼舒緩開來，彷彿這是最能驅散她心頭鬱悶的一件事。

「怎麼樣？不用着急，我很快就會讓您明白，發生了什麼……」復仇女神涅墨西斯那一貫充滿陰鬱的聲音在赫拉的耳邊響起，這一次，她的聲音中帶了些連赫拉都沒有聽出來的怨恨。

隨着周圍的怨恨之力越來越濃，復仇女神涅墨西斯出現在赫拉的面前，她長長的裙擺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撕裂，只能夠勉強遮掩住她的重點部位，luo-露的大腿和小腿上滿是被人施-暴后留下的傷痕——看那樣子，像是被什麼利-器所刺。目光越往上移，赫拉越是心驚，只見涅墨西斯一雙白皙豐滿的手臂，竟被一條粗大的鎖鏈桎梏著，牢牢地捆縛在身後，她的身後，背着一個巨大的鐵十字，鎖鏈從墨涅西斯的手掌上、手臂上洞穿，最後匯聚到十字上。

鮮紅的神血伴隨着涅墨西斯的走動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那帶有黑暗氣息的血液很快就浸染了赫拉神殿中的花草，讓它們失去活力，迅速枯萎。

墨涅西斯面色慘白，配上她那張鮮紅得像是被鮮血塗抹過一樣的嘴唇，十足駭人。

赫拉乍一看到這幅景象，秀美的眉毛豎起：「是誰竟然敢傷了你，再怎麼說，你也是一位女神啊！」

赫拉當然不是因為墨涅西斯被傷一事感到生氣，只是在這件事中，墨涅西斯怎麼也算是她的人，敢跟她的人動手，豈不是故意跟她這個神後過不去？

「是誰傷了我，您難道還不知道嗎，我親愛的神后，您以為，我這次去特洛伊，是為了誰？」墨涅西斯抬起頭，一雙充滿憤恨的眼光，射向赫拉。

「帕里斯？不可能！」赫拉斷然否決：「他只是一個人類，現在，你想告訴我，身為復仇女神的你連一個人類都解決不了嗎，涅墨西斯？看來，我可以考慮勸說宙斯收回你的神職了！」

被墨涅西斯這樣無禮地直視，赫拉也感到很生氣。

「只是『一個人類』？」墨涅西斯怒氣沖沖地說道：「您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這位『普通的人類』有着一位比你我都強大的神祗的庇護，您就這樣把我當作傻子一樣地戲耍！」

墨涅西斯說到這裏，赫拉才反應過來，她所要報復的這個對象，是深淵之神的寵兒！包括她在內的全體奧林匹斯神祗都曾經因為這個人類，而在伊得山大丟顏面！

回過神來的赫拉冷汗涔涔，她無法想像，如果被深淵之神發現，她們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深淵之神，那可是傳說中繼承了最多混沌之力的神祗，是連她的祖母蓋亞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

如果惹怒了深淵之神，她或許不僅神職不保，還有可能被打落深淵！一想到自己將來的日子要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度過，像被關押在裏面的每一個罪神一樣，被壓抑神力，然後彼此在裏面靠着與生俱來的神體的力量在裏面不斷地廝殺，直至隕落或者被塔爾塔洛斯暴力制止，赫拉就不寒而慄。

她不明白，先前的她怎麼會忽略這麼重要的因素，但很顯然，報復帕里斯出氣已經不是她的目標了，現在，她只是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麼與復仇女神涅墨西斯撇清關係。只要讓深淵之神以為這一切都是涅墨西斯的自作主張，她就安全了。

幸好平時涅墨西斯是一個獨來獨往的神祗，只要她這邊矢口否認，相信沒有人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怎麼，害怕了，身為神后的您，今天終於也開始畏懼了嗎？您現在是不是在想着怎麼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墨涅西斯不斷地逼近赫拉，滿身的鮮血和狼藉，襯得她宛如從地獄里歸來複仇的惡魔。

「我告訴你，想要在利用我之後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不可能！無論如何，你都是這次事件的主謀！我充其量只是一個執行者！」

「你這樣陷害我，讓我從此再也沒有進階的希望，我詛咒你，赫拉！我以復仇女神的名義詛咒你，你將永遠不會獲得安寧，曾經被你陷害過的，對你心存怨念的人們的怨氣會一直纏繞在你的身上，你的神力會因此而開始紊亂，你的神體會不斷地虛弱，乃至隕落……」

「住口！住口！你這個惡魔！」早在涅墨西斯的詛咒說到一半的時候，赫拉就已經開始試圖詛咒她，可是她畢竟不是攻擊系的強力女神，一時之間也沒有打斷涅墨西斯的有效手段，再加上墨涅西斯拼着傷上加傷也要把這條咒語說完，赫拉竟是對此毫無辦法。

當涅墨西斯的最後一個字音落下，被赫拉害死的宙斯曾經的情人們和私生子們一一從煙霧中走出，她們中憎惡的情感最為強烈的，是公主伊俄。

「為了不至於使得您的婚姻陷入不幸，我拒絕了神王的求愛，可您是怎麼對待我的？您不敢得罪神王，就把我變成牛，讓人像對待一頭畜生一樣的打罵我。最後，在神王的幫助下，我好不容易恢復人身，您也表面上原諒了我，可您卻留下了您的神力，使我的我家陷入不幸……我就那樣看着我的國家一天天的衰落下去，直至被他國吞併！我恨您！我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您是魔鬼！」

一位英年早逝的私生子也站出來，對赫拉說道：「您的丈夫誘惑了我的母親，讓她背叛了她最愛的丈夫，並生下了我。您不知道懲罰您的丈夫，卻拿我們撒氣，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派毒蛇來咬我。那個時候，神王還寵愛着我們母子，幫助我躲過了這一擊。後來，當他另結新歡，不再關注我們母子的時候，您就把我的母親誘入森林，讓她被野獸活活咬死！不僅如此，您還派人買通了我的同伴，在我們打獵歸來的時候用塗抹了毒液的箭羽暗算我，您的所作所為，簡直有辱神后這個稱號！不僅如此，不明是非，不辨對錯的您，根本就沒有資格被成為婚姻女神！您只是一個醜陋的嫉妒物的混合體！」

隨後，又走出了一位美麗的少婦：「當年我年少輕狂，把我女兒們的容貌與您相比，沒想到竟因此而觸怒了您，您當着我的面，將她們一一射殺，絲毫不顧她們中的一位是您神廟中的祭祀……您是這樣的殘忍而冷酷，我詛咒您，終有一天，您會痛失所愛！」

……

所有的人都開始數落赫拉，赫拉想要讓這些惱人的聲音消失，卻發現她的神力直至穿透了這些『人』，沒有辦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她開始試圖用言語勸退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她。

言語上的攻擊顯然並不能夠平息他們靈魂中的怒意，他們開始對赫拉動手。

然後，赫拉嘗到了墨涅西斯所經歷過的一切……那些人一刀一刀地割裂她的神體，神祗身上的敏感度比人類高了數十倍，赫拉痛得嗷嗷直叫。可是，她的哀叫聲非但不能喚起這些『人』的同情與憐憫，反而讓他們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獸一般，愈加興奮。

「啊——」終於，伴隨着赫拉的一聲慘叫，她的雙臂被兩條長長的粗蛇貫-穿，那兩條蛇穿過了赫拉的傷口，彷彿嫌空間狹小一般，不停地在赫拉的雙臂上掙扎著，疼得赫拉冷汗直流，虛弱得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快…讓她們停下來……」赫拉趴在地上，虛弱地懇求着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的涅墨西斯：「只要你讓他們停下來……那位大人那裏……我去想辦法……」

「來不及了。」涅墨西斯一臉漠然，雙眼中彷彿沒有機質一般，泯滅了一切的神采：「怨恨之力有多強大，『他們』就有多強大，現在，就算是我，也無法阻止他們了。」

赫拉絕望地再次被按倒在地，這一刻，獵食者與獵物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完全的顛覆。所有她曾經欺凌的、蔑視的弱小者，現在都變成了折辱她、欺凌她的存在。

她的神后威嚴、她的尊嚴，在這些復仇者面前都蕩然無存。

她想改變這一切，可偏偏，從復仇開始的那一刻，她身上所有的神力彷彿都被抽走了一般，她只能這樣被壓制着，任那群她曾經看不起的卑劣存在們為所欲為。

赫拉驚訝於自己在這種時刻居然還沒有發瘋，她充血的眸子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她發誓，等她恢復力量，她一定要讓這些卑賤的存在付出應有的代價！她要讓這些卑賤的人的靈魂徹底消失，永遠也無法再進行轉世！

可惜，赫拉沒有想到，她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在這場特殊的復仇過後，她失去了她一切的神力，然後，赫拉在某一天驚恐地發現，她開始像一個人類一樣，漸漸衰老，哪怕是她的女兒青春女神赫柏為她斟上了可以保持青春永駐的美酒，都無法延緩她的衰老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