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一聽聶紹琛的名字,孟引璋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自己果然猜對了,一陣莫名的心虛浮上心頭。她還在猶豫着要不要承認,徐騰輝卻已經等不及,連聲問:「你們是認識的吧?你們認識的對不對?」

這下她不認也得認了,硬著頭皮說:「對,我和他是認識。」又問徐騰輝,「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是這樣的,」徐騰輝說得很快,好像一停下來就會失去說完的勇氣,「你知道我開了一家軟件公司,前些日子我打算把公司搬進軟件園,畢竟那裏的通信平台和產業環境都要好很多,更適合公司發展。我已經在軟件園租好了寫字樓,也把舊的辦公樓退租了,就等著所有員工都搬過去。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寫字樓始終沒有供應水電,也連不上網絡。我向那邊的管理人員反映了好多次,可是一直沒有回應。現在聶總是軟件園的大股東,所以我想……」

聽到這裏她已經明白了大半,急聲打斷他:「你覺得這個和聶總有關?」

徐騰輝知道她和聶紹琛有「交情」,所以對她說話也格外小心,連忙否認:「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是那個意思,她卻是那個意思。

她有點生氣,心想聶紹琛怎麼能做這麼掉價的事?他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徐騰輝曾經交往過,就故意給人家出這樣的難題。甚至……她不由得往下想,甚至有可能,他投資軟件園,一開始就是沖着徐騰輝來的。

她不願再叫他「聶總」,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讓我去找聶紹琛?」

「我……」徐騰輝赧然輕笑了兩聲,不過還是承認了,「我也是沒辦法了。現在公司開不了工,可是十幾個員工要照發薪水,房租稅費要照常全交,以前簽下的合同,到期沒完成又要賠償違約金。現在每天一睜眼,錢就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如果再開不了工,我那個小公司恐怕就要撐不下去了。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才來麻煩你的。」

白手起家的小企業,沒有那麼多流動資金,孟引璋雖然不經商,但也明白他的難處。身為朋友,能幫的她當然要幫,更何況他現在的困難,很可能就是她帶來的。

她馬上答應他:「你放心,我會找聶紹琛說明白的。」

「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這麼客氣。」

「不會讓你為難吧?」

「沒什麼為難的。」她擠出笑聲安撫他,念頭一轉,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對了,是聶紹琛自己告訴你,他和我有交情的?」

徐騰輝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慢慢地說:「不是,我和聶總這種大人物哪裏說得上話?是今天他來霖大做演講,我見到了他的助理,反映了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那位助理說聶總也不直接干預軟件園的管理,但是特事特批,如果和聶總有交情,那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我說我怎麼可能和聶總有交情?那位助理就告訴我,聶總在霖州倒是有位老朋友,不知道我認不認識。」

剩下的不用再多說,助理口中的「老朋友」,當然就是孟引璋。

掛斷了徐騰輝的電話,她無力地躺倒在了床上。有的人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為了徐騰輝,這次她必須去找聶紹琛了。

為了徐騰輝。

對,她告訴自己,只是為了徐騰輝。

——

孟引璋已經三年沒有聯繫過聶紹琛,但她知道,他的號碼肯定沒有換。

他這人就是這樣,用慣了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必要,他從來不去改變。她曾經誇他這是長情,他一點兒也不解風情,斜睨她一眼,陰陽怪氣地哼哼:「你們女人就是喜歡瞎聯想,什麼長情不長情,我不過是懶得換。」

離婚以後,孟引璋就把他的號碼連同通話記錄和短訊記錄全都從手機里刪除了。並不是她對他有什麼怨恨,而是怕看到他的號碼就會想起他的人。

可是後來她才明白,這樣做其實很幼稚,人心不是sim卡,回憶更不能想刪就能刪。

比如現在,她拿起手機,幾乎是不假思索就撥出了那串被她刪除了三年的數字。

她記得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清楚。

電話很快就接通,一開始聶紹琛沒有說話,她隱約聽見他輕輕的呼吸聲,又也許不是,那只是吹過他耳邊的風,或者輕微的電流……她突然緊張起來,豎起耳朵仔細地辨別着,可是還沒等她分辨清楚,他就已經開口,淺淺的一聲:

「喂?」

一聽到他的聲音,孟引璋的手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

她想起剛認識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

那年孟引璋剛上大三,做了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

剛進大學的時候,一加社團最想進的都是外聯部,因為這是和社會接觸最多的一個部門,據說可以鍛煉能力。

然而真的進去了才明白,拉外聯這活根本無法鍛煉能力,只能鍛煉臉皮。

霖州大學的外聯部臭名昭著,學校周圍的各色店鋪都對他們避而遠之,打出口號來要「防火防盜防外聯」。當時學生會馬上要舉辦一個活動,他們部門全員出動四處討錢。她這個部長當然要起帶頭模範作用,可多次乞討未果之後,她也絕望了。

那時候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病急亂投醫,她看到網上信誠公司貼出招商合作的聯繫方式,閉着眼睛就打了過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接了。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音非常低沉好聽,在得知她是個拉外聯的學生之後,頓時哭笑不得,「小姑娘,你……」他大概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辭彙來形容她,最後無奈地笑了,「你還真有意思。」

從他的口氣就知道,贊助肯定沒戲。

孟引璋本來也沒抱任何希望,這電話純粹就是打來解悶的。她心想反正也不認識,就和那聲音的主人天南海北聊了好一陣子。最後他問她叫什麼,她說她叫孟引璋,他又問是哪幾個字,她仔細解釋給他聽。然後他的第一反應和江小薇一樣討厭,馬上就笑着問:「這意思是……招弟兒?」

她最煩人家叫她招弟兒,哼哼唧唧不肯答應,又問他:「那你叫什麼?」

「聶紹琛。」

當時她雖然只是個學生,但也聽過聶紹琛的名字。信誠集團是本省民營企業的龍頭,聶紹琛就是信誠的太子爺。

可哪有太子爺會當話務員來接這種電話的?

她當即拆穿他:「你騙人的吧?」

他呵呵地又笑,「對呀,就是騙你,覺得你們這種小女孩好騙。」

隔着一道電話線,世界被分割成現實和虛擬兩個部分,在虛擬的世界裏,他們兩個陌生人聊天就可以這樣隨便。

孟引璋知道他在逗她玩,卻還想和他玩下去,故作憤怒地說:「騙子!我生氣了!」

他也是演戲演上了癮,語氣浮誇地問:「那可怎麼辦呢?」

她是學校里有了名的花痴加二貨,當時就惡狠狠地質問:「說!你長得帥不帥?帥就原諒你。」

他大言不慚,「帥。」

她啐他一口,「誰信!」

這次他直接哈哈笑出了聲,笑了好一會才煞有介事地說:「好,那你等著當面檢驗吧。」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孟引璋調戲完一個小哥,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他那句「當面檢驗」她根本沒當真,很快就把這通解悶的電話忘在了腦後。

萬萬想不到,過了幾天,他們真的得到了一筆贊助。不僅是學生會舉辦活動的這一點小錢,對方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資助學校里成績優異的貧困生們。前來簽約的聶紹琛指名道姓要找孟引璋,一見到她就笑着問:「你就是那個招弟兒?」

「我……」孟引璋當時都懵住了,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就是那天那個……」

「對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就是那天那個騙子。」

「呃……你居然……」

居然真是聶紹琛。

她想到那天那個電話,窘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卻一臉泰然,淺笑着問她:「我怎麼樣?我來讓你當面檢驗一下,看看我長得……夠不夠被你原諒的標準。」

夠!

簡直太夠了!

當時他一身正裝,身姿筆挺立在她面前,光是那份成熟男人的氣度,就足夠讓她這個未出校門的小菜鳥心折。

更何況他的五官英俊深邃,一雙狹長的黑眸還在望着她笑……

孟引璋不知道古代的潘安宋玉到底有多帥,但她知道聶紹琛笑起來真是能追魂攝魄一樣的。他面部輪廓很深,目光又明銳懾人,其實氣質偏冷。可是他一笑起來畫風就全變了,眉眼向下彎,嘴角向上彎,都彎得形如弦月,帶着弧度清淺的鈎子,專勾女孩子的魂。

他右邊臉頰上還有個淺淺的酒窩,更在英俊中露出一點孩子氣。

冷峻男人的一點孩子氣最是誘人,女人潛意識裏那點奴性和母性都被勾出來了。既想崇拜他依賴他,又想疼愛他保護他。

孟引璋幾乎是當場淪陷。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笑,她沒出息得差點流口水。後來見的多了,才慢慢有了抵抗力,還會用手指戳着他的酒窩,笑話他女孩子氣。他攥住她搗亂的手,告訴她那不是酒窩,是小時候打架磕傷了臉,疤痕表面上看不出來,一笑就有個酒窩似的小坑。

她想上天真是眷顧這個男人,疤痕變酒窩,這才是真正的「破相等於整容」。

也是後來他才告訴她,那天接她的電話,是因為他工作累了,正巧在公司各部門閑逛,一個話務員不在崗,他隨手接了一通電話,就是她打去的,而他本來也打算到霖大來建立助學基金。

各種巧合湊在一起,他們就這樣見了第一面。

當時孟引璋傻傻地想,他們真的是良緣天成。

只可惜後來……

後來她才知道,美好的故事大多只是斷章取義,只記住最精彩的那一段就好,千萬不要追着去問什麼「後來」。

因為那些「後來」,往往都會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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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復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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